梧桐树下,凤凰于飞
2021-01-25艾科
艾科
一
军训结束后,各大社团都开始排兵布阵招收新人,我也抱着一摞报纸,来到文学社的展位前应招。
一位帅气的男生首先向我自报家门:“你好师妹,我叫周涛,是文学社社长。你是想加入我们社团吗?”我点头称是,但对方随之而来的问话让我有些不爽:“你想加入文学社的原因是啥?”
身为“知名”校园作者,我深感周涛的问话欠缺水平,于是便没好气地回答说:“难道喜欢还不够吗?我喜欢读书和写作,也喜欢戏曲和舞蹈。”
周涛冷冷一笑:“每个想加入文学社的新人都是这样的理由,毫无新意啊!”
我万分错愕,这是社长该有的态度吗?竟然如此轻视新人!于是,我抱着被拒绝的心态,将厚厚一摞报纸往他跟前一放,说:“这些都是发表了我的文章的报纸,够不够加入文学社的分量?”
周涛看着厚厚一摞报纸,瞠目结舌道:“原来你是才女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你成为文学社的重要一员!”他边说边掏出一张新社员登记表,满面笑容道,“不劳作家动手,表格上的信息我来帮你填写,今后你就是我们文学社里的宝了。”周涛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我始料不及,他在帮我填写入社信息时,我惊奇地发现,周涛的字写得行云流水,飘洒自如,宛若书法家一般。周社长绝非等闲之辈,他是我见过的字写得最好看的男生,于是对周涛的态度,我也慢慢有了变化。
二
填完文学社的人社登记表后,我饶有兴致地在招新现场胡乱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了戏曲社的展位前,一个身材健硕的男生主动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戏曲社。加入文学社我是有备而来,应招戏曲社纯属临时起意。为了防止前车之鉴,我开始变得谨小慎微,这次我先发制人:
“你是戏曲社社长吗?能决定哪个新生人社吗?我只和社长交谈!”
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态度令眼前的男生如鲠在喉,他清了清嗓子说:“对,我就是社长,姓王名进武,只要你有真才实学,我当即就能让你人社。”
见对方说话语气铿锵,不像拖泥带水之人,我问他啥叫真才实学?王进武指着招新宣传展板上的海报说:“要懂得基本的戏曲常识,会唱至少一种戏曲,最好能有一定的舞台功底。”
我哈哈一笑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过我刚才已经加入文学社了,我怕加入太多的社团会分散学习精力。”
王进武非常绅士地微微一笑说:
“先别管这些,看看你都有哪些真才实学再说。”
非要展示真才实学吗?难道我会滥竽充数?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当即惟妙惟肖地分别演唱了一段豫剧、曲剧、越调、坠子、黄梅戏、泗州戏、山东琴书和京韵大鼓,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单凭唱腔并不能完全展现我的才艺,于是我对王进武说:“如果你有戏服,我还可以抖抖水袖翻翻跟头,舞台功夫和表演身段也久经考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可以统统拿来。”
王进武当即打住我的话:“不用了,你,被正式录用了,我做主,不用参加任何复试!”
我喜不自胜道:“谢谢社长,但我要考虑考虑,文学社和戏曲社我只能加入其中一个。”
王进武脸色一沉:“考虑啥?赶紧去文学社退社!”想到王进武自始至终都爱才如命,我不得不放弃钟爱的文学社。
我再度来到文学社招新展位前,向周涛社长阐明了退社的想法。周涛怒目圆睁地看着我:“哪有你这样朝秦暮楚的新生?现在整个文学社都在庆幸能够招到你这样具有写作实力的瑰宝,我还打算今后让你负责社团刊物的编辑工作,你刚加入就要退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面对周涛劈头盖脸地批评,我自知理亏,只好同时在两个社团里展示“真才实学”了。
三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会同时成为文学社和戏曲社的“红人”。周涛把我当成文学社的定海神针,逢人就吹嘘我是一位大作等身的写手;而王进武则将我视为戏曲社的台柱子,每有大小演出,他都会带我参加,忙得我焦头烂额。
初夏时节,文学社拟在全校举办一场征文比赛活动,周涛把活动的文案策划、通知、收稿、审稿工作全都交给了我,还一本正经地安排了两个副社长全面“配合”我的工作,他自己则是在大的方面把握方向,美其名曰“减政放权”。我每完成一项工作,都会主动向他汇报,生怕出了问题他会拿我是问。征文活动开始之后,我每天课外活动期间都要跑到学校机房上网查看来稿情况,并认真收集、打印每一篇稿件。
就在我为文学社大效犬马之劳时,戏曲社社长王进武开始对我颇有微词:“身为戏曲社的成员,你要一碗水端平,咱們社马上就要举行文艺会演了,你作为骨干要与我同台演出一段集唱、念、做、打于一身的《穆桂英下山》,我演杨宗保,你演穆桂英,咱们必须抽出更多的时间进行排练。”
王进武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两边都是社长,任务都很艰巨,我哪边都得罪不起啊!事已至此我又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真的好苦好累。
四
为了拉拢人心,王进武先发制人使出了大招,他每天放学之后和我排练完节目,都会拉着我去吃晚饭,任由等在排练厅门口的周涛心急如焚。
有一天,我和王进武的排练刚结束,在台下等候多时的周涛就径直走上舞台拉着我就往外走。说时迟那时快,王进武见状,一个箭步堵在门口,质问周涛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
周涛振振有词地说:“牧青是我们文学社的骨干,哪能天天都为你们戏曲社做贡献?”
王进武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凛然:“我们社团的汇报演出周五就要上演,时间紧迫,倘若不多加排练,万一演出时出了问题谁来承担?”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男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争辩,那个场面让我这个“香饽饽”很是难堪。有人议论说,牧青长相一般,居然会被两个社长争抢,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肯定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还有人讽刺说,她有什么本事啊?不就是侥幸发表了几篇“流水账”吗?不就是会唱几种戏曲吗?她的学习成绩一般,没啥了不起的……别人的议论让我面色羞红。
从社团意义上说,周涛和王进武都是我的“领导”,服从命令听指挥是社团成员的本分;而从另一个意义上讲,他们又都是我的师兄,师兄们明年就要毕业了,在毕业之前出色完成社团的最后一次活动也是他们的心愿。谁不想为自己领导下的社团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呢?我理解他们,但又力不从心。我从内心深处想成全他们,所以我宁愿忙得焦头烂额,也不想半途而废。我想成为他们中学时代的一朵花,而非一片云。
五
有志者事竟成。经过我的努力,征文活动和文艺会演都完美收官了,在周涛和王进武卸任社长一职之前,他们都有意让我成为接班人,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我说你们都卸任了毕业了,我也要退出社团集中精力好好学习,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两位社长见我态度坚决,也都不再劝我。
那年夏天,周涛考上了理工大学,王进武读了体育学院。身无头衔的我,走在学校粗壮繁茂的梧桐树下,看着远处的礼堂,不禁想起周涛和王进武相互抢人的画面。
青春匆匆,流萤如线,那些青涩懵懂、十分难忘的往事,恍若昨天发生的一般。
(编辑 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