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方消失百年的名砚

卢永琇

徐世章

民国时曾任交通部次长兼任交通银行副总裁、币制局总裁等要职的徐世章，毕生致力于文物收藏与研究，所藏古物数量之多、种类之繁、品质之精世间罕见，驰名海内外。

1999年，天津市艺术博物馆举办“徐世章捐献文物纪念展”，纪念徐世章先生诞辰110周年，并出版《徐世章先生捐獻文物精品选》，弘扬先生爱国捐献的义举。笔者作为业务办公室主任参加了这些工作，并多次采访徐世章的女儿徐绪玲。2004年，天津市艺术博物馆与天津市历史博物馆合并，成立了天津博物馆。徐绪玲作为捐赠者代表参加了开幕式，笔者代表博物馆接待了她。这些工作使笔者对徐世章的收藏与收藏历程有了些许了解。

一生爱砚

徐世章（1889年至1954年），字瑞甫，号濠园，民国总统徐世昌堂弟，天津市人。京师译学馆毕业，后留学毕业于比利时列日大学。他购置房产，兴办教育、医务、实业，热心公益事业，在当时寓居天津的开明绅士中有较高威望。

1954年徐世章去世后，其夫人杨立贤与九个子女遵其生前遗嘱，将其倾尽毕生心血积聚的文物分两批捐献国家，计有“濠园藏玉”633件、“退耕堂”藏砚964件和其他法帖、名画、缂丝、工艺品、文玩图章等共2749件。

徐世章终其一生爱好收藏古砚。据徐绪玲介绍，徐世章及家人生活十分简朴，但他购买古砚却不惜金钱。徐世章曾对徐绪玲说，如果将购买古砚的钱财购买钻石，可以买一箩筐。他喜爱古砚并进行深入研究，其藏砚历程也是百折干辛。在他捐赠的许多古砚砚盒中，藏有他亲笔题记的手书，记录了他研究与收藏的过程。明代顾从义摹刻的石鼓文砚在其中就颇具代表性。

堂兄徐世襄曾因价格太高，劝徐世章放弃，怎奈徐世章爱砚极深，不惜花费金钱。经一年多的协商，李氏终于出让了该砚。

明 顾从义摹刻石鼓文砚天津博物馆藏

家中秘藏

这件石鼓文砚为柱体，直径19.5厘米、高10.4厘米、重6860克，石色苍黑，质地纯净。砚面、砚背及砚周皆有铭刻。其上下四周根据北宋石鼓拓本共摹刻434字。它是按照原石的字位摹刻，因此保持了石鼓文字与字、行与行及每段之间的间隔，使研究石鼓文有了一定的依据。该砚砚面雕刻有月牙形水池和弧形砚堂，水池上方刻“内府之宝”方印，在印两侧各缩刻一篇“石鼓文”。砚侧柱体一周缩刻六篇石鼓文、楷书款“东海顾从义摹勒上石”。砚背中部有纵开长方形凹面，内刻隶书“石鼓”、篆书“子子孙孙用之永保”。旁边缩刻两篇石鼓文。另有铭“道光辛丑以重资得于曹文正公之孙邵楠字粹庵，以湖朱氏善旃珍藏”。砚外配木盒，紫檀材质，盒盖覆盖砚体，盒底托有子口，与盖合为鼓形。砚盖砚底托边沿环绕雕刻鼓钉。砚盖雕牡丹花纹，周围有清代学者程瑶田长跋《石鼓砚记》和孙效曾题诗。盖的中间镶嵌白玉盘卧蟠螭，其外镶嵌一周白玉蟠螭雕饰。徐世襄为石鼓文砚书写的题记。

顾从义（1523年至1588年），字汝和，明松江府（今上海）人，是闻名吴越的风雅之士。他精鉴赏、喜收藏、善书法，所藏以名家书画、金石鼎彝、古砚、古籍最为丰富，藏名砚除石鼓文砚外，还有宋宣和内府紫玉泓砚、宋米芾砚山等。顾从义因书法超人被选入朝中，授中书舍人，负责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后升为大理评事，主要负责疑难案件的审理、调查，因受赏识被赐宫中之物“石鼓砚石”。他备感荣幸与珍惜，反复推敲，在这块砚上摹刻了秦石鼓文字，成为石鼓文砚。其一直在家中珍藏，世人并不知晓。

多方寻宝

顾从义后人在清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将该砚出让，转到歙县曹文植（1735年至1798年）手中。曹氏对其珍爱有加，将书房命名为“石鼓砚斋”。但他的孙子曹绍楠并不以此物为宝，将其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转让给清代学者、浙江平湖人朱建卿（1800年至1855年）。此后的近百年间，该砚销声匿迹。

徐世章对此砚心仪许久，多次对帮助他搜寻古砚的堂兄徐世襄（1886年至1941年）提及。1936年冬天，徐世襄终于寻访到此砚下落，知其藏于北京李氏处。于是徐世襄登门求购，最初李氏不愿出让，后又多次抬高价格。徐世襄曾因价格太高，劝徐世章放弃，怎奈徐世章爱砚极深，不惜花费金钱。经一年多的协商，李氏终于出让了该砚。

徐世襄为石鼓文砚书写的题记。

1937年，徐世襄将千方百计搜寻、花重金购得的明代顾从义摹刻的石鼓文砚携至天津，送到徐世章处收藏。徐世章格外珍惜这件古砚，在原砚盒外特“加椟藏之”，并邀徐世襄书写题记。

名家传拓

徐世章藏砚千枚，曾特请传拓名家周希丁（1891年至1961年）传拓藏砚。周希丁携弟子傅大卣（1917年至1994年）来津居住徐家拓砚，1942年完成了石鼓文砚的传拓。徐世章将他们传拓的石鼓砚拓片装裱为轴，成为一件优秀艺术品，与石鼓文砚存放一起，增添了古砚的观赏性。

此件石鼓砚拓为立轴，画心长167厘米、宽67.5厘米，题签“顾汝和精刻十石鼓研磨拓本，壬午（1942年）重阳濠园题记”。拓本上有篆书诗堂“顾刻石鼓砚”。落款：“濠园十弟属题，戊寅（1938年）春首，兄世襄。”钤印“襄印”“朴园五十后书”。墨拓有翁方纲铭、程瑶田铭、孙效曾诗铭，砚拓包括砚面、砚底、砚周及砚身立体拓。钤收藏印“石鼓研斋”“天壤至宝”“如此至宝存岂多”“濠园秘笈”“徐世章印承天德获休裎永安康传无期”五枚，另钤周希丁印一枚“临川周康元手拓顾刻石鼓砚”。

（注：作者系天津美术馆副馆长。）

周希丁及弟子傅大卣为石鼓文砚制作的传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