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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按常理出牌的龚古尔文学大奖

2021-01-19白莉莉

看世界 2021年26期
关键词:米莉利马萨尔

白莉莉

2021年龚古尔文学奖得主—穆罕默德·姆布加尔·萨尔(左)

如果没穿西装,没打领带,你甚至会把穆罕默德·姆布加尔·萨尔—一名31岁的塞内加尔小伙,和那些在法国踢球的非洲球员混为一谈。

没错,这个名字过去听起来陌生,此刻听起来陌生,未来也可能让人陌生。这个法国版“诺贝尔文学奖”—龚古尔文学奖的最新得主,走的依然是法式小众路线,这从他获奖作品的书名就可以看出:《人类最秘密的回忆》。

当然,历数龚古尔文学奖的获奖书名,萨尔的作品已经算是相当接地气了。整整100年前,马提尼克岛的作家勒内·马兰,凭借《巴图阿拉》一书问鼎龚古尔奖,成为第一个获得此奖的黑人作家。

而2021年的萨尔,也是一个世纪后,再次斩获该项大奖的黑人作家。他同样是首位获得龚古尔文学奖的撒哈拉以南非洲裔作家。

不过在法国人看来,被拿去和诺贝尔文学奖作比较,是对龚古尔文学奖“最大的羞辱”。在文化和艺术领域独树一帜的法兰西,就像欧罗巴的一座孤岛,固守着本民族的价值观和审美情趣,与美式消费文化、英式刻板传统和欧洲主流文艺思潮,刻意地保持一种距离,维系着一种关系。

这种特立独行,也体现在了龚古尔文学奖的奖金上面。获奖者历经千辛万苦,码过千万文字,一朝获奖成名,镁光灯下风光无限,但奖金面额却令人大跌眼镜:10欧元。

龚古尔奖有7男3女一共10位评委。

虽然奖金只有10欧元,但一旦作品获奖,作者在此后,一般都能凭借暴得的大名,卖出好几十万本书。

举个例子,2020年龚古尔文学奖得主、法国作家勒·特里埃(Hervé Le Tellier)的小说《反常》(L’Anomalie),以提问的方式,对这个地球和宇宙进行了“拷问”。这种脑洞大开、“脑回路清奇”的写作方式,备受法国读者青睐,狂卖出100多万册的佳绩,也是玛格丽特·杜拉斯在1984年凭借《情人》获得龚古尔文学奖后,让获奖作品成为当年畅销书的一个经典案例。

《反常》的案例,在龚古尔奖的历史上确实“反常”—通俗点说,这就不是一个诞生畅销书,或者说诞生大作家的文学奖项。

如今谈及20世纪以来的法国作家,普通读者脑海里浮现的,很可能是以下这些名字:罗曼·罗兰、纪德、加缪、萨特,以及依然健在的勒·克莱齐奥。但不幸的是,以上这些名字,都和龚古尔奖毫无关系,这也难怪很多法国人会嘲笑“诺奖”——

在法国人看来,被拿去和诺贝尔文学奖作比较,是对龚古尔文学奖“最大的羞辱”。

2020年龚古尔文学奖得主勒·特里埃

“萨特拒绝领诺贝尔文学奖,他很棒。但他也很衰,因为他甚至连龚古尔奖的提名都没拿过!”

玩笑归玩笑,设立于1903年的龚古尔文学奖,它的第一届评选委员会却是星光熠熠—福楼拜、左拉、都德这些大作家都名列其中。

龚古尔文学奖是19世纪法国作家爱德蒙·德·龚古尔为了纪念早逝的弟弟儒勒·德·龚古尔,在1874年立下遗嘱时决定设立的。他用遗产作为基金,成立了一個龚古尔学院,也就是后来的龚古尔文学奖评选委员会。龚古尔文学奖每年颁布一次,在“六大”法国文学奖(勒诺多文学奖、费米娜文学奖、龚古尔文学奖、美第奇文学奖、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联盟文学奖)中地位最高、名气最大,日后商业转化成熟度,当然也就最高。

如果仔细浏览一下龚古尔奖的历任获奖者,你还是能在其中找到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人物的,比如1919年的马塞尔·普鲁斯特,就凭借《在少女们身旁》(《追忆似水年华》的第二卷)获奖,但作为龚古尔奖名气最大的得奖者,普鲁斯特当时受到的争议也最大:获奖时,他已年满48岁,而龚古尔文学奖当初设立的“初心”,是鼓励在“自然主义小说、社会史和艺术评论”领域有潜力、有天赋、有激情、有情怀的新一代“四有青年”。

第一个黑人龚古尔文学奖得主——勒内·马兰

有人说,龚古尔奖是一个以“世纪”为单位坐标的文学奖。

这也就不难理解,当48岁的“熟男”普鲁斯特拿到龚古尔奖时,法国媒体会一片哗然:48岁,他已经不年轻了!

有人说,龚古尔奖是一个以“世纪”为单位坐标的文学奖。就像100年前,勒内·马兰成为第一位获奖的黑人作家;而整100年后,萨尔成为第二位获奖的黑人作家一样,在普鲁斯特拿到龚古尔奖的整整100年后,一位写作生涯才刚刚开始的法国作家,成为了龚古尔奖的得主。

40岁的尼古拉·马修,在此前甚至都不是一位职业作家。他获奖的回忆录式小说《他们之后的孩子》,成了外界认识马修的第一部作品。而当话筒和录音笔蜂拥而至时,马修心生恍惚:5年前,自己甚至还没找到人生的方向—那时他还是个靠零工生意维系生活的打工仔,在阶层分明的法国社会,他尝遍了“残酷底层物语”。

而今年獲奖的萨尔,比当年的马修还年轻10岁。在校期间就是学霸的他,毕业于法国社会科学高级研究学院,获奖作品《人类最秘密的记忆》,只是他的“写作四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前三部分别是:描述萨赫勒地区,一个受伊斯兰圣战民兵控制的虚构小镇的生活的《环绕地球》;呈现西西里岛非洲移民日常生活的《合唱团的沉默》;一本反响不大的跨性别主题小说《纯净的人》。

尽管一贯以“不按常理出牌”“不按常理颁奖”而闻名,龚古尔奖还是在2017年,受到了来自中国读者的热切关注。

2016年末,摩洛哥女作家蕾拉·斯利马尼问鼎龚古尔奖,她获奖的小说像一个“悲伤的预言”,和第二年国内的热点事件—杭州保姆纵火案如出一辙。

先按下这本名为《温柔之歌》的小说不表,来看看斯利马尼的创作生涯:

摩洛哥女作家蕾拉·斯利马尼

2011年,在给刚出生的儿子喂奶时,斯利马尼从新闻中,看到了法国政治家卡恩对女服务生的性侵事件。接着,她迅速在几个月内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食人魔花园》。书中的主人公法国女记者阿黛尔,在巴黎生活富裕,过着“白天蹉跎慵懒,夜晚狂欢笙歌”的双重生活。

斯利马尼用文字记录了一个女性性瘾者的都市生活,她认为“人一旦灵魂迷失,肉体便成为禁锢人们的囚笼”。

2012年发生在纽约的波多黎各保姆杀婴案,则让她再次提笔构思,描摹出一个和2017年杭州保姆纵火案颇为相似的悲情故事:

女保姆路易斯与米莉亚姆一家四口生活在巴黎一处高档住宅,律师出身的米莉亚姆在产后不愿放弃工作,于是和担任音乐制作人的丈夫保罗商量,招个保姆带小孩。勤快又耐心的外地保姆路易斯在面试通过后,很快征服了米莉亚姆一家人。

为讨孩子欢心,她愿意扭动身躯扮野人;她一个人能轻松搞掂平时两个人才勉强完成的家务活儿;她烹制的白汁牛肉、火锅和鼠尾草小腿肉,让米莉亚姆和丈夫赞不绝口。“我们家的保姆是个仙女。”路易斯在小说里收获了所能得到的最高赞誉。

但这个几乎完美无瑕的保姆路易斯,此前的人生轨迹却鲜为人知:丈夫去世后,给她留下一大笔未偿还的债务;她唯一的女儿不理解她,离她而去;她在巴黎郊区租房的房东对她挑三拣四;其他家庭的保姆都不理她,不和她亲近……

在获取米莉亚姆一家的信任后,路易斯收获的是阶层上的平等。她自信这家人对她极其依赖,便开始期待更多可能得到的特权和奖赏。但米莉亚姆和保罗这对巴黎中产夫妻并不希望保姆过多介入日常生活,于是与保姆的关系由亲密渐渐走向冷漠。

再次被主流阶层抛弃,加上债务和满满的社会偏见,弱小的保姆终起杀心。

“坦率地说,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任何时代都不可避免。所有事件就像无数个小点,频繁发生后最终汇成了一个平面,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平面。”斯利马尼说。

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龚古尔奖,在2016年把大奖颁给了这样一位“预言家”。和这个法国最崇高的文学奖“不按常理颁奖”的路数一致,斯利马尼也不是职业作家,但她日常的工作,确实和书写、记录有关。

“我曾经做过记者,而这也让我意识到,最难的其实是你与事实之间保持的距离,把握和拿捏准那种分寸感相当重要—当你直面悲剧时,你的态度是怎样的?你能否保持客观?你会被那些骇人听闻的真实情节击溃吗?作为记者,我不能轻易被新闻事件同化;作为小说家亦是如此,这是底线。”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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