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退费的天价智商提高班

永剑

每周一节课，每节单价近3000元——为了给就读小学的龙凤胎提高智商，家长将孩子送到培训班开发脑力。后因女儿无法坚持，双方为退费问题闹上法庭。

33岁的周琳家住广州市越秀区，她和丈夫赵勇有一对龙凤胎——儿子斌斌和女儿彤彤。两个孩子入读小学后，学习成绩处于中等水平。每次开家长会，与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周琳总觉得儿子和女儿“已经输在起跑线上”。

2019年3月15日，周琳跟着朋友来到一家脑力培训机构，一位中年女士热情接待。朋友介绍道：“这是李文，她丈夫在教培行业名气大得很。”周琳见其办公环境与普通住户没什么区别，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李文似乎看出她的疑虑，随即打开了办公室里间的门——宽敞明亮的教室跃入眼帘，讲台、桌椅摆放整齐。周琳问道：“真的是名师讲课吗？”李文淡定地回答：“我丈夫万辉具备顶级教学水平，另外我们还请了许多名师。”

李文表示，培训班是她的丈夫万辉主办的，并当场展示了万辉的教学照片和各类获奖证书及文件。其中包括万辉在校园记忆比赛活动中的优异表现，以及在某国际小学讲公开课的照片。

周琳还观看了脑力培训教学和活动视频。视频显示，除了万辉进行教学外，还有其他教师授课，其中包括不少外籍教师。得知彤彤、斌斌就读的学校后，李文列举了该校的几名学生，他们学习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些学生都在万辉的这家培训机构接受过培训。周琳事先曾了解孩子所在学校的优秀学生的情况，李文提及的学生都对得上号。

李文告知周琳，脑力培训班每周六上课，学期一年，每人学费13万元。周琳连连咂舌道：“这么高的学费呀！”李文当即递上一张表格，说：“你看看支付给老师的授课费就明白了，我们只收了少量服务费哦。”

本案是“双减”政策出台前的教育培训纠纷案（图/视觉中国）

此时，李文的丈夫万辉回来了。在万李夫妇的大力推介下，周琳表示愿意购买培训服务，遂与万辉口头确认了服务合同。课程内容为脑力教育与训练，从2019年3月16日起至2020年3月15日止，每人费用13万元，每周六上一节课。万辉告知周琳，培训期间还要举办夏令营、冬令营和国庆集训营3次集训活动，费用包括在每人13万元之内。2019年3月15日、16日，周琳分两次共转账26万元给李文。

斌斌对培训课程比较感兴趣，彤彤却不怎么愿意上课。2020年2月18日，因新冠肺炎疫情，李文在微信家长群中发通知：课程延迟一段时间。周琳未表示异议。

培训课程恢复后，彤彤感到很吃力，后来就不去上课了，而斌斌一直坚持到课程结束。

周琳多次与李文协商退还彤彤的费用。李文拒绝，并指出，收取的费用大部分都支付给老师了。她还表示：“大家都要有点契约精神。”

双方多次通过微信语音进行沟通。周琳说：“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把培训费全部退给我，而是减掉彤彤实际参加的课时。彤彤没有上过的课，你看怎么处理？”李文回答：“你要退多少呢？我这边无法计算。我声明一点：你要尊重我们的教学和付出！”李文还强调，培训班已经履行了义务，缺课是客户单方面的行为。而且其他孩子也有缺课的情况，公司不能开这个先例。

见对方不肯让步，周琳又发送语音：“彤彤的费用算不清吗？每周六上课，她上过几节课，算一下就知道。如果学费非要按整年来计算的话，那么有几次万老师及其他老师并没有按规定的时间开课，这该给我们怎样的说法？”对此，李文表示，那是因为疫情期间不能正常授课，属于不可抗力。

2020年7月3日，李文发语音给周琳：“如果你不想让孩子学了，那就把这一年学完。我们说好一年就一年。何况我算不出来到底该退你多少钱。教师那边的费用已经付出去了，不可能再要回来。”李文还说：“彤彤毕竟接受了培训，你不要计较了。我能退多少就退多少。退不了的，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李文虽然作出了表态，但一直未再提退钱的事。后周琳再三追问，李文都没有给予明确的答复。

2020年9月4日，周琳将李文、万辉告到了广州市越秀区人民法院。

一审中，双方确认彤彤参加了2019年由万辉主办的夏令营及国庆集训活动，但对彤彤上课的具体次数，双方表述不一。周琳主张彤彤仅上了两节课，且李文已同意退款。为此，她向法庭提交了与李文的微信聊天记录截图。

李文、万辉对微信聊天记录的真实性予以确认，但辩称李文根本没有承诺退款，是周琳对双方的微信交流理解有误。其中的“两节课”是指万辉为培训孩子们的数学思维，付费请国内知名教师对包括彤彤在内的所有学生进行了培训，并非指“彤彤只上了两节课”。实际上，彤彤总共上了30节课。

周琳还提出，两被告开办的培训机构未注册、培训场地不固定、未配备相应的师资，故双方订立的教育培训合同属无效合同。

一审法院经审理认为，原告主张被告无资质、培训场所无牌照，故涉案合同无效。但该情形并非合同无效的法定情形。原告明确要求退款，被告主张培训班因新冠肺炎疫情于2020年初停课，彤彤未上完余下课程，故愿意退还未上课程对应的款项。故此，法院判定涉案合同因存在不可抗力而中断履行。在原告不愿意继续履行合同的情况下，应予以解除。且万辉同意返还未上课程的款项，故法院认定涉案教育培训合同予以解除。

关于退款金额的问题，双方对彤彤已上的课时争议较大。周琳主张彤彤只上了两节课，但未能从其提交的微信聊天记录中予以体现。周琳在微信中与李文沟通退费事宜，双方均未明确彤彤已经上过课的具体课时。被告主张彤彤已上30节，并提交课表和相关照片。鉴于双方对已上课时都没有记录，不能苛求被告提交每次上课的证据。被告已为其主张提供了初步的证据加以证明。

法院综合考虑疫情期间延迟的课程，以及集训折抵的课程，最终确定彤彤剩余未上的课时为8节。据此，被告应当向原告退回36479元。由于涉案合同的解除不属于双方的过错，乃不可抗力所致，故被告不存在违约行为，无须向原告承担除退款外的其他责任。

2021年1月19日，越秀区人民法院作出判决：万辉向周琳一次性退还36479元。驳回周琳要求李文承担连带责任等诉讼请求。

周琳不服，提出上诉。二审法院认为，原判认定万辉退還培训费36479元并无不妥，予以支持。但是，李文作为收款方，与万辉是夫妻关系，也是为万辉培训机构服务的工作人员，而该培训机构并未经工商管理部门登记，未获得独立的法人主体资格。因此，周琳要求收款方李文、培训老师万辉承担退款责任正确。一审认定李文无须承担连带退款责任欠妥，予以纠正。

2021年6月3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改判：李文、万辉向周琳一次性退还36479元。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

本案是“双减”政策出台之前的教育培训纠纷。当事双方对退费问题各执一词，法院以疫情的不可抗力因素依法判决解除教育培训合同，培训机构退还疫情之后未提供服务的课时费用。

不可抗力是合同订立时不能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其中包括自然现象，如地震、台风等。新冠肺炎疫情也属此情形。2021年1月1日起施行的《民法典》第五百三十三条规定：“合同成立后，合同的基础条件发生了当事人在订立合同时无法预见的、不属于商业风险的重大变化，继续履行合同对于当事人一方明显不公平的，受不利影响的当事人可以与对方重新协商;在合理期限内协商不成的，当事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解除合同。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应当结合案件的实际情况，根据公平原则变更或者解除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