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的悲剧

王文昌

近读中国台湾学者丁中江《北洋军阀史话》，每每感叹袁世凯的命运选择。其于乱世之中挺身而出，创立北洋军队，并以此傲视群雄。即使被迫以“足疾”隐居洹上，他仍然野心勃勃，企图左右整个中国的形势，曾写下“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的诗句，可见心中的大气魄。他一方面以清廷牵制共和党人，另一方面以共和党人牵制清廷，自己游刃有余，两边都离不开他，两边都对其既怕又恨。最后，清帝被迫退位，共和党人又不得不拱手让位于袁世凯，让其成为第一任中华民国的大总统。

此时的袁世凯已经在人生顶峰了，可是他仍不满足，他想当九五之尊的皇帝，因为只有皇帝才可以为所欲为。他没有看到，或者已经看到而故意“无睹”帝制在中国已经走到了尽头，人心所向是共和。

是什么机缘让他下定决心，冒天下之大不韪，坐上已经成为火山口的皇帝宝座？北洋三杰之一的冯国璋于民国六年讲了一段故事：

袁世凯有一个睡午觉的习惯，起来后一定先喝一杯茶，喝茶一定要用一只心爱的玉制茶杯。有一天，服侍他的小厮端茶进来时，看到袁世凯的床上睡着一只大绿蛤蟆，当时就有袁世凯是蛤蟆转世的说法。小厮惊惶失措之际，把茶杯掉在地上，当即摔得四分五裂。恰巧袁世凱没有醒，小厮吓得赶紧收拾干净，哭着向一位老管家求救。老管家见小厮可怜，就为他想出一个办法。

袁世凯醒了要喝茶，一见不是自己熟悉的玉杯，就追问是怎么回事。小厮说：“让我打碎了。”袁世凯大怒，小厮眼泪唰地落下来了，哭着说：“小的端茶进来，看到床上躺的不是大人。”袁世凯厉声问：“是什么？”小厮说：“是一条五爪金龙，小的吓了一跳，玉杯掉地上碎了。”袁世凯闻听，脸上是怒色，心里是狂喜。他一字一板地对小厮说：“这件事和谁也不要说，不然打断你的腿。”随后拿出十块大洋给小厮：“这个赏你，没事了，去吧。”

从此，袁世凯认定自己当皇帝是上天注定，他要“听天由命”，所以铁了心要去当皇帝。这是一个流传甚广的小故事，我们姑且听之。事实是袁世凯只过了83天的皇帝瘾，便在南北讨伐、千夫所指中一命呜呼，他的人生就此悲凉落幕。

近年研习易经，读陈鼓应著《易经今译今解》凡二通，始知《易经》远非占卜之书，实乃哲学书、修养书、智慧书。一部易经以简易明变易于不易，汪洋恣肆，不愧五经之首，大道之源。人每于穷困之时、疑难之际往往要找高人占卜吉凶，向易经求答案。岂不知，命运即察天理、明大势，而非求田问舍，误入“天注定”的歧途。

纪晓岚于易经颇有心得。《滦阳消夏录（一）》讲了一个极好的故事：“安中宽言，昔吴三桂之叛，有术士精六壬，将往投之，遇一人，言亦欲投三桂。因共宿，其人眠西墙下，术士曰：‘君勿眠此，此墙亥刻当圮。’其人曰：‘君术未深，墙向外圮，非向内圮也。’至夜果然。余谓此附会之谈也。是人能知墙之内外圮，不知三桂之必败乎？”是啊，“术士精六壬”可以准确占卜墙的倒向，却看不到吴三桂的反叛必败，还要千里迢迢去投奔，自寻死路，可见“善易者不占”并非虚语。《左传》里就曾告诫：“易不可占险。”那么，学易看什么？看大势！顺势才会有为。假如袁世凯参透《易经》的上九、上六之爻皆是物极之时，物极必反，此时要慎、要惧、要变、要复，知晓“亢龙有悔”的道理，他就不会让自己一路狂奔下去，落得开历史倒车的千古骂名，以反面的形象写进历史。

图：王俭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