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海吃海的处长

冬雪

丹東浅海养殖效益颇丰

聂洪生的主要犯罪手法是“靠海吃海”，与其职权范围内的浅海养殖、渔业捕捞和渔业资源收费等事项有密切关系。

2021年7月7日，贪腐近千万元的辽宁省丹东市渔政管理处原处长聂洪生（副县级），因犯受贿罪、贪污罪获刑12年。这个靠海吃海的贪官受到了惩罚。

指使下属帮助当地的乡村取得浅海养殖权，后在长达9年的时间里将部分海域用于私人经营——聂洪生本以为能蒙混过关，但东窗事发后，其本应支付的750余万元租金被记入其受贿账单。

2008年下半年，东港市北井子镇獐岛村村委会主任曾洪找到丹东市渔政管理处（简称“渔政处”）当时分管海上执法的处长助理向杰（两人均另案处理），称獐岛村南部有一块浅海未确权，想请向杰帮忙找东港管浅海审批的部门帮助确权，向杰说“尽量帮忙”。

时任丹东市渔政处处长聂洪生想找一片浅海搞养殖，于是和自己的副手向杰谈及此事。聂洪生是向杰的领导，他交待的事情，向杰自然要全力办好。但是，聂洪生私人不能以划拨海域的方式搞浅海养殖，只能通过租赁的方式取得某片浅海的使用权。于是，向杰盘算着将接受请托的两件事情一起办，一举两得。在向杰的撮合下，曾洪与聂洪生达成君子协定：獐岛村在获得该村南部一片近1.5万亩的浅海使用权后，将其中一半海域交由聂洪生免费使用，不收取租金。

聂洪生是个精明人，他担心空口无凭，到时曾洪会反悔，于是便向向杰提议与獐岛村签协议，明确等项目审批通过后，对方将一半海域交由自己使用。向杰给领导出了个“万无一失”的主意：以聂洪生的妻子刘娟经营的宏盈公司的名义，与獐岛村签署《海域开发协议书》，约定獐岛村取得浅海使用权后，让出一半给聂。这让聂洪生吃下了定心丸。

一切准备就绪后，向杰让曾洪通过北井子镇政府向东港市政府提交申请。2008年11月，东港市政府专门开会研究，同意给獐岛村14700亩浅海使用权。会后向杰第一时间通知曾洪，并提醒“将来要给聂洪生一半，说话要算数”。此时曾洪开始讨价还价，称给一半太多了，可以给6000亩左右，并承诺每亩每年只要交10元的海域使用费，无须支付租金。

聂洪生是公职人员，他担心自己直接参与浅海养殖影响不好，再加上自己不太懂这一行，于是让向杰帮他物色管理人员。向杰遂介绍搞养殖的朋友何健军与聂洪生合伙，由聂洪生负责投资，何健军主要负责以聂洪生的名义出面协调并具体实施经营管理。后向杰带着何健军与獐岛村签署协议。聂洪生先后投入资金300万元，交由何健军经营浅海养殖。经营过程中，基本都是何健军和妻子杨萍做养殖业务。

2014年，聂洪生与何健军因分配问题产生矛盾，两人在向杰的协调下同意分开经营。何健军夫妇经营3200亩，聂洪生经营2800亩。2017年何健军去世，杨萍继续经营管理3200亩浅海养殖场。

2017年底，曾洪听说聂洪生要退二线了，就通过向杰向聂洪生提出收取租金。曾洪提出，租金可以比市场价稍低一点，按每亩每年130元的标准计算。向杰转达曾洪的提议后，聂洪生表示同意。

聂洪生和杨萍都不想再投入资金。正当两人为租金的事犯愁时，向杰的亲属许俊达提出想租这6000亩浅海。向杰遂提议聂洪生和杨萍与许俊达合作，由聂洪生和杨萍出面与村里签协议，租金实际由许俊达代缴，浅海也由许俊达实际经营。许俊达付给二人各20万元报酬。聂洪生和杨萍都同意。

向杰事后证实，聂洪生之所以安排自己去办理这件事，是因为聂担任领导职务，不便出面。浅海开发的审批权在东港市政府和东港市海洋与渔业局。丹东市渔政处在工作上经常与他们联系，对他们有业务上的指导。

经鉴定，上述由獐岛村交给聂洪生免费使用的海域，实际面积为5997.86亩。该海域自2009年1月1日起至2017年12月31日止，租金应为755.72万元。这笔聂洪生本应支付的租金，被记入他的受贿账单。

2007年以前，丹东地区沿海存在“有船无证”的情况。2007年，丹东市开始给无证的渔船办理证件，前提是必须通过船舶检验，需要船主提供符合要求的船舶图纸。丹东地区的渔船大部分是外地造船厂造的，船主联系设计公司出具的图纸，其资质和标准大多不符合要求，无法通过检验。

聂洪生是个头脑精明的人，他觉得这个时候帮助船主办证是个巨大的“商机”。聂洪生想到，自己的大学同学刘乔成立了一家船舶设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设计公司”），专门给船舶提供图纸绘制服务，于是便决定帮刘乔介绍生意，顺便赚点外快。

聂洪生找到时任丹东市海洋与渔业局船舶检验处（以下简称“船检处”）副处长钱阳（另案处理），说其同学刘乔是设计公司的老板，能给船主提供图纸，请托钱阳帮助刘乔做这个业务，并承诺事后会报答。钱阳同意。

聂洪生约刘乔到丹东与钱阳见面。刘乔给钱阳看了设计公司的资质、图纸，并称每套图纸收费在5000元左右。钱阳调研后认为，由刘乔来做这个业务，船舶可以通过检验，于是便答应帮刘乔介绍业务。刘乔表示，自己在山东，过来不方便，再加上渔民也不一定信任他，就委托钱阳代表船检处推介他的公司，并承诺“将来不会亏待钱阳和聂洪生”。

于是钱阳叮嘱其下属，称设计公司能提供图纸，可以向船主宣传一下，告诉船主“如果让设计公司绘制图纸，将来肯定能通过船检”。就这样，船检处的工作人员向船主介绍设计公司后，把费用和船的型号给钱阳，钱阳让刘乔的公司绘制设计图。

钱阳事后证实，从2007年至2009年的两年间，丹东船检处一共给刘乔介绍了200多条船。由刘乔的公司提供图纸的船舶，在丹东船检处都是“一路绿灯”，顺利通过了船舶检验。

为感谢两人的帮助，2009年7月，刘乔给钱阳汇了22万元，称是给两人的好处费。钱阳收到钱后问“怎么处理”，聂洪生说这钱应平分。钱阳遂把其中的11万元汇入聂洪生的银行账户。

聂洪生归案后供述，其在丹东市渔政处担任处长期间，单位在账外私设“小金库”。其资金来源是套取渔政处执法船的加油费、维修费，以及截留渔业资源费。“小金库”中的钱如何使用，完全由聂洪生决定。

2007年，聂洪生安排当时的副处长向杰负责保管“小金库”。后向杰调职，于2012年5月把“小金库”交给接任的副处长吕守权。事后经查，吕守权于2012年5月至2020年9月保管的丹东市渔政处“小金库”，收入总计为483.72万元。

2018年4月，聂洪生经单位批准病休回家。他意识到私设“小金库”是违法的，害怕被人知道，故其离开时没有向领导汇报“小金库”的事，也没有将“小金库”里剩余的资金上报给上级领导及单位财务部门。

2018年夏天，聂洪生获悉纪委在调查自己，为了防止私设“小金库”的事败露，他多次向吕守权询问“小金库”的情况。吕守权称，“小金库”的账上还有122万元。聂洪生叮嘱吕：“这钱不能动，先放着，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聂洪生事后供述，“一直让吕守权保管好这剩余的122万元，是想等有机会找个地方把钱捐了，或者交给纪委”。但他一直没有这样做。

虽然聂洪生和吕守权并没有把“小金库”的钱收入囊中，但法院仍据此认定两人贪污了这笔公款。聂洪生觉得自己“很冤”，与辩护人一起提出异议，认为该行为不构成贪污。经查，聂洪生病休及正式退休后，均未将“小金库”的事向有关部门说明，而是一直隐匿到接受调查时。法院据此认定其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构成贪污罪，对其辩解和辩护人意见不予采纳。

2021年1月22日，该案经检察机关起诉到辽宁省丹东市振安区人民法院。庭审期间，除了查明聂洪生与吕守权共同贪污上述122万元公款外，法院经审理还查明：2007年5月至2018年4月间，被告人聂洪生利用担任丹东市渔政处处长的职务便利，单独或伙同他人在办理《渔业捕捞许可证（临时）》、分配渔业船网工具指标、收取渔业资源费、工作安排等事项上为他人谋取利益，索取或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人民币110万元;利用本人职权为獐岛村谋取利益，于2009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1日间，无偿使用獐岛村的5997.86亩海域，收受相当于该海域租金755.72万元的賄款。

2021年7月7日，丹东市振安区人民法院对外公布聂洪生、吕守权贪腐案判决结果：聂洪生犯受贿罪、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75万元;吕守权犯受贿罪、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元。

（本文除聂洪生、吕守权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