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嫩大平原（组诗）

山子

生于嫩北

据母亲后来说

那一年的北大荒草高過人头

那一年的北大荒草淹没庄稼

那一年的北大荒还不是北大仓

那一年的北大荒的六月一阵剧痛

据母亲说   我就生于六月那次阵痛之后

我出生时许多人逃荒讨饭

后来  据父亲说

他从朝鲜战场上下来时

松嫩平原上没有几条路可走

他骑着一匹枣红马从草丛中穿越

野猪和豺狼昼伏夜出

小村庄在北风中瑟瑟

据父亲说  我出生时比耗子大不了多少

身体弱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土地是无私的  像母亲的爱

一些生命结束了

一些生命顽强地活下来

我在生死线上奇迹而生

肠胃里塞满野菜和树叶

像牛马一样被人世收留

但我还是要叩拜嫩江两岸的黑土地

歌唱永不干涸的嫩江水

生于嫩北  嫩江是我剪不断的脐带

在黑土地上日夜歌唱

仿佛我的黄色皮肤下的血液

日夜流淌

如今的北大仓  再不是当年的北大荒

如今的嫩北

松嫩大平原  祖国的大粮仓

扎龙  松嫩平原一颗璀璨的明珠

嫩江水的倒影里

飞翔着一群头顶红日的仙鹤

那红日红得耀眼

像无数颗红宝石

镶嵌在扎龙这颗硕大的明珠之上

嫩江日夜兼程

似一条长龙  直奔松花江

它偶尔回望一眼

松嫩平原上那颗璀璨的明珠

龙头腾起  狂风席卷大片芦苇

芦花与鹤群共舞

如果  如果你是一只丹顶鹤

你也一定会爱上

扎龙这片生命旺盛的湿地

如同蓬蓬勃勃的黎明

托举起一颗又明又亮的明珠

星光下的村庄

我是下午四点十分从齐齐哈尔出发的

傍晚七点的时候回到了嫩北永安村

半个多世纪前  我从这里离开

今天  我如一个陌生人

悄悄走进松嫩平原上的一个小村里

星光下的村庄  寂静无声

我出生的房屋还在

只是经过了几次的翻盖

四周是生长茂盛的庄稼

给我当向导的二哥介绍说

房子是空房子

房子的主人有些住进了县城的楼房

村里人把空房子叫种地房

我站在村庄与村庄之间

一条叫嫩江的江趁黑夜穿过村庄

银河仿佛湿地里的鹤群

每一颗星星都如一只仙鹤

一列高铁从城市里开来

一排车窗闪电般划过田野

一节节车厢  多像是中国乡村的

一个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