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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俄语词组中的支配联系

2021-01-17

关键词:词组支配客体

陈 铭

(北京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1)

一、引言

在早期М.В. Ломоносов, А.Х. Востоков, Ф.И. Буслаев等人的俄语语法著作中,词组作为一种特殊句法单位的地位并没有被认识到。学者们或是出于偶然对词组进行观察研究,或是以句子作为句法学主要研究对象而忽略了词组的概念,有关词之间联系的研究被当作句子成分的学说。自Ф.Ф. Фортунатов起,经过М.Н. Петерсон, А.М. Пешковский, А.А. Шахматов等人的发展,词组的理论研究有了重要进步,但词组概念和句子概念依然没有得到很好地区分,句子被当作词组的一种变体或者称为“完整的词组”。

В.В. Виноградов首次明确把词组和句子区分为两种不同的句法单位,认为词组和词一样具有命名功能,是一种复杂称名;词组建立在主从联系基础上,是句子的构建材料。[1] (P16)他对词组的理解构成了《54年语法》对词组详细描写的基础:“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实词构成的语法统一体,表示一个统一、但又可分解的概念”。[2] (P6)Н.Ю. Шведова采纳并发展了Виноградов的观点,体现在《70年语法》和《80年语法》中:“词组是一种以主从联系,即一致联系、支配联系、依附联系为基础构建的句法结构”。[3] (P79)但也有学者如В.А. Белошапкова认为词组还包括在并列联系基础上构成的词或词的形式的组合,“并列词组是单一功能的词的形式以并列联系为基础的组合”。[4] (P599)

有关词组的界定、词组的组成成素和句法联系类型等问题并不是本文探讨的重点。本文以俄语词组的支配联系为研究对象,探讨与支配联系相关的几个理论问题,并结合词的配价理论去理解支配联系的内涵。作为论述出发点的词组概念包含以下特征:1)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实词组成 2)建立在主从联系或并列联系的基础上3)具有称名功能,无述谓性4)是句子的构建材料。

二、俄语词组主从联系的基本特征

俄语词组主从联系的本质是词组组成成素的语法地位不平等。构成词组的实词,在语法和语义上占主导地位的称为主导词,其他处于从属地位的称为从属词。从Буслаев 和Потебня时期起,传统语法把主从联系划分为三种类型:一致联系、支配联系、依附联系。

一致联系词组的主导词要求从属词必须具有和主导词一样的语法形式,通常是性、数、格保持一致,如синее небо, две девочки, знакомый человек, этот дом等。支配联系词组中的从属词以带或不带前置词的间接格形式与主导词相连,如заниматься спортом, полезный для детей, выйти из дома等。与一致联系词组不同的是,支配联系词组的从属词形式不受主导词形式变化与否的影响,但受主导词的语法或词汇—语法意义的制约。在依附联系词组中,从属词对主导词的依赖关系并不通过从属词的曲折变化来体现,换句话说,主导词对从属词没有语法形式上面的要求,从属词本身就是不变化词或词形,如легко выполнить, уметь танцевать, её платье, идти пешком等。

词组各成素间的句法联系表达一定的语义关系。《80年语法》把主从联系词组中的语义关系总结为:客体关系——动作与涉及对象间的关系或状态与相关事物间的关系;限定关系——对事物、现象、动作、状态、特征从性质、性能、归属来限定的纯限定关系和从行为方式、时间、处所、目的来限定的疏状限定关系;补足关系——从属词对主导词在内容上做必要补充。[3] (P18-19)这些抽象的语义关系并非总是单独体现,在一种主从联系类型的词组中可能包含了几种语义关系。如支配联系词组可以同时表达客体关系和限定关系:склонный к оптимизму,或同时表达客体关系和补足关系:перейти через ручей.

虽然主从联系分为三种类型已是学界公认,但一致联系、支配联系和依附联系的范围界定学界存在多种观点。比如,在传统语法中主语和谓语间的联系也曾被看作是一致联系,因为谓语和主语在性、数、人称上保持了一致。但主、谓语间的联系和词组中的一致联系是有区别的。《80年语法》等一些新的语法著作将主、谓语一致关系称为“协调联系”。主语对谓语的性、数、人称形式有要求,谓语反过来要求主语使用一格形式。再比如,传统语法对支配联系的定义只涉及主导词预示名词格形式的情况,不能解释一些原本应属于支配联系的现象,以及《70年语法》划分出的静词依附联系与支配联系的区分问题等等。

三、支配联系的界定和划分问题

支配联系有其自身的客观复杂性:支配联系因其所表达关系的多样性几乎可以无限地构建句法结构,支配形式的选择也会受到各种意义和句法要素的交叉影响。因此,在关于支配联系的讨论中存在众多争议和分歧,包括概念界定及内部划分这类基础理论问题。

首先,俄语词组支配联系的传统定义与其实际范围之间存在明显的矛盾。一方面,传统语法对支配联系的定义关注的是主导词因其词汇或语法意义要求从属词以一定的格形式出现。另一方面,习惯性地把现实中所有使用带或不带前置词的名词间接格形式都算作支配联系。因此,支配联系的实际范围非常宽泛,远远超过了传统语法中支配联系定义的内涵。

消除支配联系传统定义与实际范围之间矛盾的尝试始于А.А. Потебня。他提出,“只有当补足词的格决定于被补足词的形式意义时才产生支配联系(如直接客体第四格决定于主动态动词,带前置词的格决定于带前缀动词,如надеяться на бога)。如果被补足词本身并不要求补足词用某一格,则根本谈不上支配联系”。[5] (P120)简言之,对Потебня来说,判断是否为支配联系的依据是:是否有联系的预示性,即从属词的形式是否由主导词的属性所决定。Пешковский首次引入“强支配”和“弱支配”的概念,“我们把强支配联系理解为名词或前置词-名词结构对动词的依赖关系,它们的格与动词的词汇、语法属性有着必需的联系”[6] (P285),当这种必须联系不存在时,支配联系即为弱支配。因此,联系的必须性成了划分支配联系的另一条标准。但Пешковский意识到,无法彻底区分强支配和弱支配,因为在联系的必须性和非必须性之间不存在绝对的、急剧的切换。

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语言学家们认识到,在支配联系的研究中除了考虑预示性和非预示性、必须性和非必须性,还需要考虑词组成素间句法关系的性质,即格形式意义的性质。Шведова在《70年语法》中除了一致、支配、依附联系外,还归纳出一类静词依附联系,指的是带或不带前置词的静词间接格与动词、名词、形容词或副词相联合。静词依附联系和支配联系尤其是弱支配联系的区别在于格形式意义的性质。“在静词依附联系中,占优势的不是依附词的指物意义,而是格形式或整个前置格部分本身的限定意义,格形式或整个前置格部分此时充当了潜在的副词或形容词”。[7] (P516)而支配联系中从属词的格形式保留了指物意义,整个联系表达的是客体、限定、补足等意义关系。《80年语法》没有把静词依附联系单独列出来,而是在依附联系中划分出纯依附和格依附。纯依附联系中从属词是无词形变化的词,包括副词、不变化形容词、不定式、比较级或副动词。格依附即是《70年语法》中的静词依附,是带限定意义的静词格形式(带或不带前置词)与任意词类的实词结合。支配联系尽管可以囊括广泛的词群,但这些词可以获得一定的语法或词汇-语义特征,但对格依附联系乃至整个依附联系来说,任何特殊的语法或词汇—语义限制都没有。此外,支配联系从属形式的意义更加抽象,格依附联系则更加具体。[3] (P21-22)因此,若是把原本属于格依附联系的词组也归入支配联系就忽视了这两种联系的内在区别。将二者区分开,这样支配联系的范围就可以显著缩小了。

其次,是如何在支配联系下区分强支配与弱支配的问题。把支配联系划分为强支配和弱支配的观点由来已久,但这种划分是相对的并且十分复杂的。早期的А.Х. Востоков曾总结了一些后来被看作是“强支配”的例子,Н.И. Греч和Ф.И. Буслаев专门论述过不同的“支配力”。[8] (P9)前文提到过,Пешковский把联系的必须性和非必须性当作区分强、弱支配的标准,但这个标准过于笼统,无法解决一些交叉、错合的现象。《70年语法》这样解释强支配联系——在支配词的非自足用法情况下,其范畴特征预示了必须有严格限定的被支配形式,支配词与被支配词之间表达的是客体关系或混合关系。相应的,弱支配联系中没有这种预示性,表达客体、主体或混合关系。《80年语法》也是从语义方面进行考虑,把表达补足关系、客体关系及二者混合关系的词组看作强支配联系词组,如стать инженером, пять яблок, выйти из машины, довольный своей работой, служить народу, добраться до парка等;把表达客体-限定混合关系的词组看作弱支配联系词组,如писать карандашом, памятник победе等。[3] (P21)然而仅凭词组所表达的语义关系来判断支配关系的强弱是不科学的。学者吴贻翼认为,用意义关系对从属联系的结构进行分析需要意义最大程度地抽象,但《80年语法》总结出的客体关系、补足关系、限定关系的抽象程度是不够的。[9] (P30)

四、配价理论对理解词组支配联系的启发

俄语词组支配联系的类型及其特征相较一致联系和依附联系要复杂得多。《80年语法》把支配联系划分为无前置词支配、带前置词支配、单一支配、双重支配、非变异支配和变异支配、强支配、弱支配等。无论是何种支配,主导词的搭配性能都起着决定性作用。我们知道,支配联系是一种展词联系,每个实词都可与一定范围的、能扩展它的词形相结合,这种能力即词的搭配性能。词的搭配性能有许多决定因素:词的词类属性、词的形态范畴意义和词汇-语法意义、词的词素结构、词的词汇意义和语义类别。[10] (P467-469)与词的搭配性能密切相关的是词的语义价,二者有所区别。词的搭配性能主要指词可以同哪些词构成伙伴关系,而语义价则是指词表示一定情景须包括哪些参与者,需要哪些语义—逻辑关系项。表示一定情景需要多少个参与者,词就有多少个关系项,构成怎样的语义价结构。[11] (P195)因此,在理解支配联系词组中主导词与从属词的相互关系时,从词的配价理论切入是可行的。

系统的配价理论最早由法国语言学家L.Tesniere于20世纪50年代提出,他的配价语法主要揭示动词对名词性成分的支配能力,反映动词在句子中能支配的参与者数目,揭示句子各成分间的相互依存关系。我们以俄语动词为例,用配价理论解释传统语法中支配联系的几种类型。

《80年语法》在动词支配联系中划分出单一支配联系和双重支配联系。在单一支配联系中,与主导词相接的从属词可以一个带或不带前置词的格形式呈现:宾格如писать письмо、влюбиться в девочку,所有格желать счастья、зависеть от погоды,给予格верить тебе、готовиться к экзаменам,工具格владеть языком、согласоваться с мамой,前置格мечтать о будущем、убедиться в преимуществах等。这种支配联系中的主导词为一价动词,即必须情景参与者的数量为一。相应地,在动词双重支配联系中,如дарить сыну книгу, хотеть сочувствия от окружающих, считать себя правильным, получить наследство от дяди, делить шесть на два, открыть дверь за ручку, перебраться с дачи в город等,这些支配联系中的主导词为二价动词,其词汇-语法属性决定了有两个从属词形式与其相连,表达客体意义、补足意义或二者混合意义。

从词的配价角度来看强支配联系和弱支配联系。词用于特定的一个义项时称作词汇语义单位,一个词有几个义项就有几个词汇语义单位。当主导词用于某个义项时,其反映的情景要求必须具备某个情景参与者,且情景参与者必须以某种语法形式呈现才能使主导词的该义项得以实现时,即是强支配联系。若对情景参与者没有限制和要求也不妨碍体现某一义项时,即是弱支配联系。例如,动词дрожать意义中“不安”的意思要求从属词必须以带前置词的四格形式出现:дрожать за детей;“珍稀、爱惜”的意思要求从属词以带前置词的五格形式出现:дрожать над каждой копейкой;而表示“颤抖”和“摇摆”意思时,从属词的形式没有严格的限制。因此,在弱支配联系中呈现的是主导词某一义项的任选配价;在强支配联系中呈现的是主导词某一义项的必须配价,此时从属词的形式必须使该义项达到最低限度的语义饱和。

再来看看变异型支配联系。变异型支配指由于出现了新的词汇意义、修辞色彩或词汇意义相近的词的联系相似性,影响了支配联系词组中主导词的搭配性能,产生了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表达同一意义关系的接格用法,如говорить о чём 与говорить про что、контроль над производством 与контроль за производством、согласиться с предложением与согласиться на предложение、разобраться в деле与разобраться с делом、оставить товар за покупателем与оставить товар для покупателя 等。变异形式通常有两种,但也会遇到有三种、四种、五种甚至六种从属部分的变异形式。变异形式与原形式可以在意思上完全相同,也可以有修辞意义的区别。

可以借助深层语义结构来理解变异型支配。深层语义结构作为高度抽象的意义层次,限定了各要素间的逻辑联系,也限定了句法单位各成分的语义内涵。对深层结构的分析,就是透过句法单位的表层形式进行内部逻辑联系和语义内涵的分析。深层语义结构和表层形式结构是二元对立的。[12] (P84)同一个词组的表层形式可以包含不同的深层语义结构,如вызов врача可以表示к больному вызвали врача或врач вызывает的意思。反过来,相同的深层语义可以用不同的表层结构来体现,如отправить сына учиться和отправить сына на учёбу都表示动作涉及的客体及行为目的,играть с чемпионом 和играть против чемпиона都表示行为及其方式。深层结构和表层结构的转化离不开词的语义配价。词的语义配价是必须情景参与者在深层结构中对应的抽象语义参数(主体、客体、工具、手段等)。抽象语义参数可以用于构建深层语义结构,可以把支配联系词组同它的变异形式归入一个深层语义结构框架内,对研究词组的类推现象有启发作用。

五、结语

尽管传统俄语语法对词组的讨论历史已久,相关理论趋于完善,但也留下了一些争议性问题。本文在概述主从联系词组的类型及其特征的基础上,以配价理论切入去理解主从联系词组中主导词与从属词的相互关系,以及词组的深层语义结构,从而使旧的问题获得了新的解释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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