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异兼有 灵动共欢
——评《隐喻的歌谣》
2021-01-16旷爱梅颜健生
旷爱梅,颜健生
(1.广西财经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3;2.贺州学院 公共基础教学部,广西 贺州 542899)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人类社会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物质生活本身[1]158。生产物质生活的历史活动首先是生产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需要的实践活动。无论哪个民族,无论何种意识形态,人们从事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具有的这种同质性,为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提供了可能和基础。文化传统、风俗习惯和地理环境等的差异性决定了不同民族在表达形式上必定呈现出异质性,这一异质性使得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和碰撞不仅可能而且必要。隐喻作为一种观念的东西,在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生产生活实践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隐喻学界认为人们在生产生活实践中常借助隐喻机制体验或理解一种陌生的事物或概念,是人类另一赖以生存的想象机制[2]291;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不仅是传统语言学范畴的一种修辞手段,更是人类须臾不可或缺的一种认知机制。因此,分析比较不同民族隐喻的同质性异质性为我们了解不同文化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20 世纪60年代由美国印第安纳大学的雷马克教授提倡的比较文学定义中最广为人知的是:“比较文学是一国文学与另一国文学或多国文学的比较,是文学与人类其他表现领域的比较。”周子伦博士《隐喻的歌谣》①一书借用比较文学的研究方法,对英国民谣和中国瑶歌进行隐喻叙事的平行对比研究,向读者呈现出一个隐喻张力下不同质文化歌谣里相映成趣、灵动共欢的新世界。这部作品引经据典、行文流畅、文采飞扬,读者能深刻地领略到作者对古英语和古汉语的理解功力,也充分显示出作者对中西文化的驾驭程度。本文尝试从介绍性、评价性、专业性和阐发性视角对本书进行评价,期待方家济美。
一、 隐喻之“形”与“义”:导读式叙事
为了使读者领略《隐喻的歌谣》作者的思想,这本书最显著的特点是,每一章的开头都是先介绍概念隐喻的表现形式,如实体隐喻、结构隐喻和时空隐喻,然后通过歌谣的主题和情节,再从两个民族的歌谣中摘取相关句子进行平行分析。如爱情隐喻引导读者通过概念隐喻源域和目标域的映射关系,感受到英国诗歌和瑶族歌谣都有情深似海、爱重如山的隐喻叙事,这是人类认知的同质性。然而,两国文化背景的差异导致爱情源域不可能完全相同进而得出其异质性。如动物隐喻论述动物源域反映具体生动的意象,可以映射抽象的目标域。但瑶族歌谣的动物多为陆生动物,海洋国家的英国歌谣的动物多为海洋生物,所映射的目标域不尽相同。季节隐喻论述的是两个民族面对时光的流逝,感到人生易老,也表现出无奈和对美好日子的憧憬。著作还列举了英国歌谣情态隐喻的形式以及人际功能,进而分析瑶族歌谣的情态隐喻形式如依靠语气词、语气副词、助动词、叹词、能愿动词和语气助词表示情态隐喻。英国歌谣和瑶族歌谣的情态隐喻也充分反映了歌谣作者或传唱人的思想感情、与受话人之间的社会距离和权力关系等。在色彩隐喻方面,两国人民都假借斑斓色彩表达各自的认知和情感,使得歌谣意蕴更加丰富。而神话是“膨胀”的隐喻,英国民族和瑶族的每一个神话隐喻都蕴涵着一个精练的神话故事,也反映了迥然不同的表意方式和社会价值。著作列举了两国歌谣的上、下、先、后等话语构建歌谣所表达的状态、数量、时间、社会等级等抽象生活概念,读者可以借助空间时间隐喻解读歌谣的内涵和表达方式。英国歌谣和瑶族歌谣的山水天象、温度、饮食、植物等方面的隐喻皆异彩纷呈,直接反映瑶族和英国人民的精神气质、人品性格和情感审美,也反映了海洋文化和农耕文化的特质。这些隐喻叙事方式春兰秋菊各具特色,但是都围绕着歌谣的情节逐渐铺开,引人入胜。
二、隐喻之“域”:乡土气息与生活情趣同现
艺术来源于生活。歌谣原生态的乡土气息和隐喻张力下的生活情趣完美契合,是本书的第一大创新点。书中所用隐喻分析的英语歌谣(Ballads)是作者在英国留学期间从图书馆收集来的《英格兰和苏格兰民谣》(The English and Scottish Popular Ballads)。这部民谣集在中国至今无对应的汉译本,是由哈佛大学英国民谣研究的美国学者弗兰西斯·查尔德(Francis James Child)于1882年编撰出版而成,收录了15 世纪以后苏格兰南部的低地和英格兰边境地区1000 余首共约70 万字的民间歌谣,堪称英国民谣的集大成者。复杂的古英语书写形式给本书作者的不仅仅是挑战,更是作者学术造诣和学术追求的生动诠释。本书的中国歌谣取材广西瑶族聚集之地———贺州的民间歌谣,是课题组通过田野调查、拍摄、抄录以及借阅当地语言博物馆的原生态手抄资料获得的。瑶歌尽管以汉字的形式记载,但其语言形式的生僻和艰深加上独特的民俗民风及地理气候环境等,其所借助的隐喻源域同其影射的目标域却是非常人能理解和想象。本书作者引经据典,以其深厚的学术功力和文化素养克服了瑶歌歌词和意象的晦涩难懂。
隐喻之“源域”乡土气息浓烈。书中所载歌谣多为底层的劳动人们以自然耕种和周边生活为题材创作而成,直接反映他们的衣、食、住、行,乡土气息浓厚。在瑶族人的歌谣和英国民谣中,人们从自身的生活和劳作出发,常借助动植物、季节轮回、色彩变化、天象地理、温度感知、饮食文化等影射他们对生活的感知和讴歌。贺州瑶族人生活在大山深处,层峦叠嶂的地理环境以其多样的动植物资源给瑶歌创作提供了丰富的隐喻源域,他们将大山里花草树木的特性和飞禽走兽的外形、生理、习性融入自己的歌谣,影射瑶族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愁歌》中“有姐所生无爹顾,姊妹排排愁乱忧,比能鸭儿离了群,随水漂移落下州”,以离群的鸭子隐喻生活的不幸和困苦;《蝴蝶歌》里“好花生在院子里,没有个人介绍句”,将鲜花隐喻待字闺中的女子。苏格兰歌谣 Broom of the Cowdenknowes 中“She’s tane her pig and her cog in her hand,And she’s gone to milk the kye”,将苏格兰人们饲养的家禽pig(“猪”的意思)和kye(同cow,“牛”的意思)隐喻为家乡,表达了歌谣中牧羊女子思念故土、渴望回归故土的情怀;Tam Lin 唱到“The apples hung like stars of goud out……For want of food I thought to tine”,以 apple(“苹果”)隐喻美好生活。
隐喻之“目标域”生活情趣复显。书中所取歌谣虽不加雕琢、乡土气息浓郁,作者借助概念隐喻将隐藏其中的浪漫羞涩、风情雅致全部激活。周子伦在研究中发现,歌谣主题涵盖了瑶族人的社会和生活,爱情主题的歌谣更是大胆强烈,男女双方在订立婚姻前都要对歌才能定情。关于浪漫爱情的隐喻,作者做了比较详尽的分析,这里列举一二。比如瑶族歌谣《朝踏阴歌曲》里“千般鸟子装不着,装着一双乖鸟是鹧鸪”,大自然里鹧鸪求偶时的“对啼”是源域,隐射恋爱中的男女对歌时的眉目传情。在英国民谣中,“花”有着不同的涵义,lily(“百合花”)常隐射“贞洁、美丽、清纯”。歌谣Gil Brenton 唱出男子历经百般磨难终于赢得芳心,用lily 影射这份得来不易的爱情:“I went through moss and I went through mure,Thinking to get some lily flouir”。此外,本书还通过对鸳鸯、公鸡、野鹌鹑、eagle(“鹰”)、ass(“驴”)、rose(“玫瑰花”)的隐喻源域和目标域进行分析,充分展示了原生态的歌词下丰富、细腻、羞涩、浪漫的生活情致。
三、隐喻之法:同质相从与异质相容的兼备
本著作从跨民族、跨语言、跨文化与跨学科的视角进行研究是比较文学平行研究的常用研究视角。以文学及其他学科之间的研究以歌谣语料和叙事情节为探索对象,勾勒出两种歌谣的美学价值以及文学与神话等文理学科的交叉关系,其同质性和异质性相映成趣。借隐喻将中西两种不同民族的民谣进行同质性和异质性的平行对比解读,以期在“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审美体验中引起读者的共鸣,是本书的又一大创新点。平行研究本是比较文学中的一种理论和方法,是以逻辑推理的方式用于多种民族文学“质”的共性和个性研究,具体有类比、对照、推论、解析、综合等方法。平行对比研究拓宽了文学研究的原有维度,通过剖析不同民族文学的同质性和异质性现象,揭示其在深层次本质意义上的相同性或者相异性,实现不同民族文学的交流。作者将比较文学的这一方法应用于不同民族歌谣的隐喻异同比较研究,抱有“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的审美情趣,力求实现“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世界意义,这已然超越了隐喻学研究的学术价值。
思维方式在深层次上呈现同质相从。全书共11章,近30 万字,在歌谣主题方面,两个民族创作歌谣的方式是相似的,都广泛使用自然界的源域映射目标域。如第一章“爱情隐喻”里,作者指出:“隐喻是人们的深层次思维,隐喻的机制是通过具体概念(源域) 和抽象概念(目标域) 之间的相似性(similarity)形成影射关系,进而达成认知目标域的目的”[3]6,进而指出英国歌谣和瑶族民谣在表达真挚爱情的时候,都会用周围的动植物、信物隐喻爱情,都有寄情于香草山鸟、神话传说的隐射图式。“动物隐喻”里,作者将歌谣的创作放在人类具体的社会实践活动中考察,认为两个民族都喜欢联系各自的传统文化,将家禽以及各种各样野生动物为源域为生活高唱赞歌。两个民族的人们感知季节变换的类似经验而有了类似的“季节隐喻”,社会距离、权利关系、思想情感的类似而有了相同的“情态隐喻”,大自然的色彩、地理环境、民俗、宗教、传统等赋予了两个民族歌谣“色彩隐喻”等。尽管目标域的表现形式会有一些不同,两个民族的人们在创作歌谣和传唱歌谣时的认知、情感、心境和思维方式在深层次上大体相通。
表达形式上异质相容。思维方式在深层次上呈现出同质性,但在具体源域上呈现出一定的差异性。需要指出的是,这种差异性是一种沿袭不同文化传统而表现出来的可以相互包容、相映成趣的差异性。比如,尽管英国歌谣和中国瑶歌都会用信物、鲜花、动物来隐喻爱情,但在具体的信物、鲜花、动物选择上又不一样。英国歌谣喜欢用苹果、玫瑰、百合、戒指隐喻“爱情之甜美”“爱情之坚贞”,可是中国瑶歌却喜欢以香草、扇子、伞、鞋、巾等作为定情信物,以鹧鸪、鸳鸯隐喻情人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在动物隐喻的意象里,英国歌谣喜欢拿鹰、狮子、驴、马、牛、猪来隐喻力量、财富和收获,中国瑶歌喜欢以鸭、鸡、鱼、鸬鹚、鹿等隐喻喜庆、收获和吉祥。隐喻的剖析折射两个民族特有的文化传统、生活方式和思想情感,向读者展示出一幅幅灵动的自然和人文画面。
四、隐喻之魂:地域差异与思维共性的彰显
《隐喻的歌谣》除了对并无相互影响或联系的英国民族和瑶族民族文学进行对比研究外,还对歌谣与神话、爱情心理、农耕、海洋渔业等其他领域加以研究。读罢掩书细思,深感作者犀利的眼光,能成功把握住古老歌谣的叙事脉搏,对其“活态”叙事史诗的叙事主题有清晰的认识。虽然英国民族和我国瑶族天各一方,气候、语言、风俗、饮食等存在差异,但人类与自然的共存决定了他们在劳动生产过程和娱乐活动中所产生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处。作者正是紧紧围绕两种歌谣中反复出现的叙事主题展开了平行比较,彰显两个民族歌谣在各具特色中相映成趣的人类思维共性。
隐喻之神话与英雄主题双行。英国民谣的神话主题更多地强调一时一事,直截了当,不加雕琢,而瑶族歌谣神话主题曲折含蓄,隐喻深刻,道德教化感更为凸显。究其因,早期英国人其实是一个典型的流散民族,来自欧洲大陆的条顿族三个部落的盎格鲁人、撒克逊人和朱特人,他们在公元410年左右征服并几乎灭绝了岛上的凯尔特人,带来了本民族的一些神话传奇故事。如当时广为流传的民族史诗《贝奥武甫》,讲述贝奥武甫为人民除去了吃人巨妖格兰德尔的故事,人民为了歌颂他口头传唱了几个世纪,这种口头叙事的方式也为后来的民谣发展奠定了基础。到了14 世纪,英国民谣广为流行,其中以神话为主题的有《伊莎贝尔夫人和精灵骑士》和《厄席尔井的妇女》等,均以神话隐喻正义和邪恶。瑶族虽然也是一个流散民族,但历史上的瑶族生活并不稳定,他们常常居无定所,由北向南不断迁徙,大分散,小集中,最后进入南岭一带深山老林。部分瑶族甚至漂洋过海,散居至海外,客居他乡。因此,瑶族歌谣的神话主题流露出迁徙的艰难,歌颂祖先显灵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最为典型的就是《来历歌》,讲述了瑶族十二姓在南迁过程中遇阻,幸得祖先显灵,帮助他们顺利渡过深湖。正因为瑶族对山水情有独钟,因此瑶族歌谣中的田园山水动植物原型意象丰富,处处表现出对山神、树神和动物神的图腾崇拜,隐喻意义更为深刻。
英国民谣中最常见的英雄主题就是骑士故事和英雄海上冒险故事。基于女士优先的文化传统,骑士风度也就代表了早期英国的英雄形象,因此这方面的描写特别多。而岛国特征又不可避免地关涉到海上航行和遇险。瑶族歌谣中的英雄主题来源于对本民族英雄神的崇拜。相传瑶族的祖先是高辛王身边的一条爱犬,因破敌有功,高辛王兑现诺言,将二公主许配于爱犬,新婚之夜爱犬现形为人,这便是后来的瑶族祖先盘王。受汉文化的影响,瑶族歌谣中有些英雄人物其实是嫁接了中国古代英雄的形象,有时也是汉、壮、瑶合成的结果。因为在瑶族的不断迁徙过程中不自觉地出现了民族的大融合,实现了各民族文化共享。英雄的存在实质是力量的化身,其隐含意义不言而喻,属早期人民与自然抗争的结果。
隐喻之爱情与成功主题互释。从英国民谣的爱情主题叙事中作者发现,英国民族的爱情观凸显浪漫色彩,讲究奇遇偶合,尽管很多英国民谣中出现的是爱情悲剧,但丝毫不减损其积极探索和追求真爱的精神面貌。而瑶族歌谣由于深受中国传统价值观的影响,瑶族歌谣中的爱情主题会显得更为深沉而含蓄,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更多地强调缘分的到来。因此,男女之事常常通过歌声来传达,以歌言情,以歌会意。风格上显得朴实而生动,细腻而婉约,言简而意赅,有时也使用夸张的手法,具有强烈的感染力。由于瑶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感情十分丰富而细腻,因此,大量歌谣都会涉及爱情主题,或表达喜怒哀乐,或表达生离死别,或表达时间空间,或表达自然观景,内容繁多,风格各异,隐喻意义极其丰富。
英国民谣和瑶族歌谣中反复出现的成功主题隐喻两个民族都有积极向上、追求幸福生活和建设美好家园的共同愿望。不过英国民谣的成功主题更彰显一种外显性成功,一种人类对自然的征服与凌驾于他者之上的姿态,或者以物质的获取作为表征,出自自身民族对世界产生影响的思考等。瑶族歌谣的成功主题则是一种内涵式成功,它更强调尊重自然规律,实现天人合一、和谐生态的理性掌握。瑶族歌谣中的田园山水、动植物意象繁多,彰显出含蓄凝练地借景抒情、咏物言志的效果,在精神上则表现出一种乐观、幸福和积极向上的民族秉性,同时也反映了该民族特有的生活观念、思维模式与情感形成的地域性和内敛性。
五、隐喻之得:“同异兼有”而“灵动共欢”
广义的比较文学是把文学同其他学科来比较,包括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甚至自然科学在内,其中或多或少存在同质性和异质性。对同质性和异质性隐喻手法的平行对比研究,读者不难“看出”中西两种不同歌谣呈现的画面虽有部分“质感”的不同,但整体上却能收获一次次“相映成趣”而“灵动共欢”的审美体验和阅读美感。这或许就是因为作者紧紧抓住了概念隐喻的本质,即“我们所拥有的这种概念系统是我们作为人类与物理和人文环境相互作用方式的产物”[4]111。而熟知《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的人深知,这一概念系统既包含了已知的直接出现的概念,也包含了隐喻隐射的概念。它们都是建立在我们作为人类与自然和人文环境持续互动的社会实践活动之中,“隐喻的基础在于人的世界经验”[5]5。正是构建于共同的人类社会生产生活实践,不同民族歌谣的隐喻呈现出同样的规律,不同的文化土壤滋养、孕育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因此有了有差别的情感表达方式和交流方式。事实上,作者在面对这两种民族歌谣文本的时候,已经完全将自身沉浸于这种规律性和它们各自得以诞生的社会生产生活实践了。正如作者在跋中所说,贺州独具特色的瑶族歌谣“直接反映瑶族人民的精神气质、人品性格和情感审美,是瑶族人民在长期的生活、劳动实践中创造出来的艺术瑰宝和智慧结晶”。而作为英国最古老的诗歌形式之一的英格兰和苏格兰歌谣,多是“底层人民创作”,“民谣的题材广泛,史实、传闻以及街头巷尾发生的事件”都可以是英国歌谣的灵感源头。不同的文化土壤孕育着不同生产生活方式,又将这种深层次意义上的隐喻同质性引向其对立面。显然,作者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并且在进行喻体的平行研究时没有撇弃其中的差异性和异质性因素。从生物生活态势方面,在飞禽走兽的喻体选择上,瑶族人赖以生存的山地环境反映在动物喻体上倾向选择陆生动物为主,比如羊、野猪、燕子;英格兰苏格兰海洋养殖业和航海业比较发达,因而动物喻体多取自与海洋和畜牧业相关的,比如美人鱼、绵羊、马等。作者分析指出,动物词语之所以在喻体上呈现出一定的差异性,是因为这些喻体于两个民族人们生活的重要性不一样,因而带有强烈的“民族特征”,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差异”。当然,尽管某些喻体有着强烈的民族差异性,这种差异性当中还是包含有一些重叠之处,比如对蛇、牛的隐喻。两个民族歌谣喻体存在的这种差异性,丝毫不能阻挡隐喻世界里的同欢共舞,反而因其差异性拾得灵动里的乐趣。
同质性与异质性相向而行贯穿全书的所有章节,收获的是不同文化歌谣在隐喻意义上的“同欢共舞”。作者借助概念隐喻解读,深入剖析关于爱情、动物、季节、情态、色彩、神话、饮食等概念隐射的民间性、民族性,充分展示了蕴含不同民族里人们的文化传统、文化心理和生活状态之“实然”。与此同时,作者对形成这些民族性的根源给予了细腻的分析和考证,比较深刻地揭示了不同民族歌谣里各自蕴涵着的世界观、价值观、审美观之“应然”。“实然”和“应然”之同异兼有,中国瑶歌和英国民谣既能“绽放异彩”,又能“相映成趣”“相得益彰”“灵动共欢”。由此,作者不仅将人类世界上这些被大山裹挟的民间艺术及其蕴含的人类精神财富呈现在更多人面前,更使得相隔万水千山的不同民族文化产生了对话,这对语言和人类思想的跨文化交流与互动无疑是一种推动。也由此,作者认为,这既是本书对不同民族歌谣隐喻研究的初衷所在,也是本书对概念隐喻研究的学术贡献所在。
结 语
对不同国别文学进行比较是比较文学的宗旨。在当代文化语境中,文化的趋同化与多元化的共生、互补都在平行发展,而在多元文化的交流、融会中寻找新的文学观念生长点,是一种积极的文化态度。周子伦博士的《隐喻的歌谣》显露出“阐发研究”“异同比较法”“文化模子寻根法”以及“整合与建构研究”视角,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他在国内鲜见成果的英国民谣与瑶族歌谣中发现了一些值得我们去探究的共性与个性问题。书中虽然没有提及文学“影响的研究”,即两个民族的歌谣如何被双方所接受和影响、模仿和创造性地转化,也没有追溯两国歌谣如何跨越疆界旅行的轨迹,但是并不影响我们“讲述中国,对话世界”。这部著作以瑶族人民近乎原生态手法自创的瑶族歌谣隐喻和中古世纪英语表达形式的原版英国歌谣为隐喻研究对象,通过隐喻方法的解读使读者得以领略原生态歌谣跌宕的情节和思想脉络;将平行研究引入语言学领域,展开对中国和英国两种不同民族歌谣隐喻手法的比较研究,在国内隐喻学界堪称开创性尝试。《隐喻的歌谣》“两度春花秋月”终付梓,道不尽的最是学术人那份“昨夜西风凋碧树”的孤寂冷清和“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不懈追求。
注释:
①本文所引歌谣均来自周子伦博士著书《隐喻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