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烟“吃”烟的腐败官员

文 本刊全媒体记者 曾那迦

2019 年，全国烟草行业实现工商税利总额12056 亿元，上缴财政总额11770亿元。

根据相关规定，中国烟草行业实行统一领导、垂直管理、专卖专营的管理体制。国家烟草专卖局、中国烟草总公司对全国烟草行业“人、财、物、产、供、销、内、外、贸”进行集中统一管理。

有烟草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中国烟草总公司和国家烟草专卖局，在办公机制上是“一套人马，两套牌子”，“从总公司到地方都是这套办公机制。烟草企业主要领导集党务、政务、企务于一身。”

近年来，烟草系统领导干部时有落马，正是该系统反腐力度加大的成果。尤其是去年烟草系统首个“中管干部”——国家烟草专卖局副局长赵洪顺落马，更显示出国家对烟草系统腐败治理的决心。

权力集中，内控不严

业内人士表示，垂直系统内权力高度集中，为内部腐败埋下了隐患。长期以来，烟草系统内领导在业务、人事安排上均拥有很大的权力，一些落马干部就是依靠烟草产品的特殊性，利用自身职务的影响力在产业链上卡住关键环节，在上下游大做文章，靠烟谋取暴利。

有鉴于此，2013 年起，烟草系统内部不断加强廉政建设，陆续推出严查顶风违纪"四风"问题；强化财务审计；禁止滥发津补贴；强化对采购权力运行监督管理等举措。2014年2月，国家烟草专卖局召开了全国烟草行业纪检监察工作会议，强调要加强行业反腐败体制机制改革创新。1个月后，国家烟草专卖局巡视组对贵州省烟草专卖局（公司）、贵州中烟工业有限责任公司等6家单位开展巡视。

6月18日，江苏省淮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国家烟草专卖局原党组成员、副局长赵洪顺受贿一案。

近年来，烟草系统领导干部时有落马，正是该系统反腐力度加大的成果。尤其是去年烟草系统首个“中管干部”——国家烟草专卖局副局长赵洪顺落马，更显示出国家对烟草系统腐败治理的决心。

云南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原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余云东执掌云南省烟草8年之久，人送外号“烟王”。

已落马的中国烟草实业发展中心原党组成员、副总经理王殿贵曾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

2014年11月，国家烟草专卖局党组召开会议，专题听取党组巡视组2014年巡视工作情况汇报。时任国家烟草专卖局党组书记、局长、中国烟草总公司总经理凌成兴在会上措辞严厉，用4个“紧紧抓住”强调以后的行业巡视组要以中央巡视组为标杆，以“发现问题、形成震慑”为主任务，查处线索、惩治腐败典型案件，举一反三、严格规范整改举措。

同年，河南省烟草局原局长郑建民就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他历任新郑卷烟厂厂长、河南省烟草公司副总经理，省烟草专卖局副局长、局长职务，多次收受他人现金、购物卡等共折合人民币2822.35 万元，另收受美元3.58 万元、欧元1.12 万元，索取人民币65万元。

2016年2月至4月，中央第二巡视组对国家烟草专卖局党组进行专项巡视。6月，中央巡视组向烟草局党组反馈了专项巡视意见，提出“对权力缺乏监督制约，存在系统性廉洁风险”。国家烟草局党组对此表示要采取“分权+制权”，防止一把手“管人+管钱”。

党的领导弱化问题也引起系统内的警惕和重视。今年6月18日，赵洪顺因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2002 年至2018 年，他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承揽烟草企业印刷和广告业务、职务晋升等事项上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上述单位和个人给予的财物，共计折合9032万余元。

回购“烟票”也是他们的一种腐败方式。所谓“烟票”类似于有价证券，持之可到指定商店换烟或现金。和真正的香烟相比，“烟票”更易携带和收送，也更易变为行贿工具。而像浙江省东阳市烟草专卖局原局长吴亚军这样的不法干部则直接利用自己的职务进行“烟票”倒卖，沦为“烟票”贩子。

针对这些领导干部贪腐问题，今年中央第三巡视组向国家烟草专卖局党组反馈情况时，巡视组组长辛维光还指出，国家烟草专卖局党组管党治党责任意识有所提升，各项工作呈现向好态势。但同时巡视组还指出，要进一步健全内控机制，加强对所管理的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负责人的监督，保持惩治腐败高压态势，一体推进“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

行业封闭，“近亲繁殖”

由于烟草行业的特殊垄断性、政企合一的特殊发展模式，系统内权力运作缺乏透明度，容易形成“独立王国”。从而导致管理方式不够先进、强调业务经营多、抓规范和廉政建设力度不够、外部监督力量薄弱等系列问题。

一些地方缺乏外部监管，让“暗箱操作”有了“大展拳脚”的空间，这是诱发腐败的主要原因之一。“暗箱操作”的一个主要“路径”，就是任人唯亲，乃至在系统内“近亲繁殖”。

有广东汕尾“史上最牛烟草局长”之称的陈文铸就是烟草系统“近亲繁殖”的典型案例。他是该市烟草专卖局成立以来的第三任局长，而首任局长则是他的亲舅舅蔡秀任。

据相关调查结果显示，汕尾烟草系统与他有亲戚关系的职工至少有22名，主要集中分布在汕尾市陆丰烟草局和汕尾市烟草局。

当地群众将汕尾烟草系统戏称为陈文铸的“亲友就业基地”，无论是其胞弟、堂弟、表弟都统统被安排进同一系统，其中不少人还是领导职务。

湖南中烟工业公司原总经理周昌贡一案，也是个典型的例子。1999年，时年47岁的周昌贡出任湖南省烟草专卖局局长，此后14年他都把持着湖南烟草一把手的位置。其女婿秦亮背靠老丈人，远在广州的他却在湖南烟草系统里混得顺风顺水。他利用周昌贡的职务便利，帮助许多商人在烟草项目上“穿针引线”，非法收受他人贿赂上千万元。

号称“烟王”的云南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原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余云东在主政云南省烟草专卖局的8年间，其女余静雯被当地烟草系统人员暗讽为“长公主”。从几十万的办公楼装修绿化到上亿元的烟草基地建设，乃至重要人事任命，她都有插手的空间。最终，余云东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罚金230万元。

2016 年中央第二巡视组通报巡视整改情况时就曾指出，国家烟草局存在“家族式腐败突出”问题，要求其扎紧制度笼子，割断利益输送链条。而后，国家烟草局采取了一系列整改措施，包括对行业直属单位领导班子成员、烟草局机关处以上干部亲属经商办企业、从业情况进行了调查摸底，要求与烟草行业存在业务关联的经营活动一律终止。

“暗箱操作”的一个主要“路径”，就是任人唯亲，乃至在系统内“近亲繁殖”。

“能人”腐败，久居高位

烟草系统业务性、商业性强，主要领导特别是一把手的专业能力直接决定和影响着企业的经营。一些干部在落马前都是系统内知名的业务精英。他们中不少人凭借高超的业务水平和深厚的人脉，多年把持着系统内领导位置。“能人”们的落马却已昭示，无论业务能力多突出，伸手必被捉。

有人评价说，余云东本人在位长、能力强，是近20年来云南省最强势的烟草局长。他在任期间，云南省烤烟收购量实现翻番，卷烟税利由135亿元增长至435亿元，年均增长17.4%。他还借鉴酒庄模式兴建烟草庄园，在国内首开先河，带动旅游发展。其成绩多次被国家烟草专卖局与国家旅游总局点名表扬。但余云东却深陷腐败，难逃法律的严惩。

今年9月10日，山西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原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李泽华被开除党籍和取消退休待遇。这名山西烟草的原女“掌门人”现年66岁，在烟草行业任职近30年。

值得注意的是，李泽华曾任山西省烟草专卖局（公司）党组书记、局长、总经理，三职“一肩挑”长达10 年。她于2017年2月退休，直至去年10月被查。能够党政职务“一肩挑”达10年之久，说明其业务能力之出众。但纵使如此，也不能让她逃过终身追责的铁律。

今年6月，中国烟草实业发展中心原党组成员、副总经理王殿贵被查。他长年在烟草系统工作。他从绥化卷烟厂一名普通工人做起，一直做到了绥化卷烟厂党委书记、厂长。1995年，在绥化卷烟厂工作了14年的王殿贵出任该厂厂长，并使得该厂获得了1995 年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状”。由于业务上的突出表现，他还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

然而，近日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布的《李光磊贪污、受贿一审刑事判决书》透露王殿贵腐化堕落的一面：哈尔滨卷烟厂原副厂长李光磊曾先后40余次陪同王殿贵的情人旅游，花费40多万并在单位核销。虽然更多细节还有待最终调查结果的披露，但无疑，王殿贵的案例应该引起警醒：“能人”贪腐亦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