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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埃及的修道院

2021-01-16田明

大众考古 2021年7期
关键词:乌斯修道院基督教

田明

古埃及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之一,留给世界诸多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巨大遗产,诸如金字塔、斯芬克斯雕像、神庙等。事实上,埃及在基督教发展史中也起过重要作用,特别是修道制度发端于埃及。修道制度在埃及的发展主要经历了两个阶段,先是以安东尼为代表的原始修道制度模式,即单独隐修;而后又经帕克米乌斯等人的发展,出现了集体修道院。后来修道院遍布世界各地,但各个派别都承认埃及是修道主义的核心区,是不同修道院共同的源头。

起源

基督教修道制度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率先在埃及地区萌芽,决不是一个偶然现象。罗马帝国对埃及的高压统治及其“竭泽而渔”的政策,是修道制度产生的政治经济原因;埃及地区还遭受到基督教历史上最严重的迫害之一,作为对罗马帝国迫害基督教政策的回应,并受到殉教者精神的鼓舞,这或许是修道制度出现的宗教原因;埃及民族主义的复兴及其独特的文化背景是修道制度兴起的文化原因;此外,埃及的气候与环境也使最初的遁世隐修成为可能。

在探寻埃及修道制度起源的时候,不能简单地把埃及看成是罗马—拜占廷帝国的一部分,修道主义某种程度上是基督教传入埃及后土著生活精神的体现。而且埃及从来就不是一个典型的罗马行省,始终和帝国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因而我们经常看到一种奇怪的现象,当帝国迫害基督教时,埃及出现许多基督教徒;而当帝国推行有利于基督教的政策时,埃及又表现出了另类的特点。因此随着“君士坦丁敕令”的颁布,基督教取得合法信仰的地位以后,通过修道活动以摆脱帝国控制,保持宗教信仰自由,这是埃及人的第一条出路。

除此之外,埃及的自然条件也是修道运动形成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自然环境较易于隐修士野外生存。中埃及和上埃及的温度适宜,降雨稀少,在旧坟墓、石坑或岩洞的庇护下进行野外生活,不会遭受太大的痛苦。大型食肉性动物在这里难觅踪迹,有一定的安全性。在尼罗河两侧荒寂的沙漠中的干河里或许可以找到一些水源。早期修道者完全有可能离开居民区而到沙漠中荒僻的地方去,在那里从事一种苦行和祈祷的忏悔生活。可见,作为滥觞之地,埃及对修道制度的勃兴起了相当大的,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

沙漠修道运动之父—安东尼

早在基督教纪元之前,就有人过着一种精神上独自沉思的生活,不仅见于埃及,还存在于巴勒斯坦、波斯和印度等地。但人们一般把修道制度的创立归功于埃及的安东尼(251—356年),同时代大主教阿塔纳修斯所撰《安东尼传》使之死后享有了更高的盛名,获得了“修道制度之父”的美誉。可以确定的是,在安东尼之前,已经有人过着一种独自苦修的生活。他们希望能严格独修生活,但大都离自己的村庄不远。那时埃及还没有修道院,也没有沙漠修士。

尽管如此,安东尼还是被视为基督教修道制度真正的奠基人,是他把独修生活推向了高峰,也成为早期修道运动的代表人物。据载,约公元251年,安東尼出生在赫拉克利奥坡里斯附近考玛村的一个农场主家庭中,在20岁左右开始严格苦修。一开始他和其他修道士一样,也居住在村庄周围。后来,为了更严格的修道,安东尼决定远离村庄,定居于一个废弃的古代墓穴中。为了进一步强化信仰,约285年他迁居到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安东尼在现在戴尔·梅蒙附近找到一个荒凉的沙漠堡垒,并定居在那里,这也成为西方中世纪艺术家特别喜欢的一个主题。在那里生活了20年以后,由于厌倦了名誉带来的对其苦修生活经常性的打扰,安东尼打算去上底比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修行。他沿着艾尔·阿拉巴干河,经过三天三夜的跋涉,来到了考尔佐恩山附近,他决定在此定居。此后50年间,安东尼几乎一直居住在这里,通常认为他于105岁时死在这里。现今,这里仍然保留着安东尼修道院,中世纪时很多亚历山大大主教来自于这里。高墙之内现有七个教堂,现代朝圣者可以看到在修道院高处的圣安东尼密室。

安东尼不仅仅创导了一种生活方式,而且还提供了修道生活的神学理论基础。他主张笃信上帝并强调基督的作用;重视人的灵魂修养,主张修道生活是一种自我知化、净化的经常性斗争过程;认为人类应该蔑视现实社会,努力追寻通向天国之路;极力强调禁欲生活的重要性,认为禁欲主义很伟大。他知道人们的需求和欲望,所以不顾别人的嘲笑,鼓励那些痛苦的人禁欲苦修。安东尼不强调教育的重要性,他认为希腊人抛家越海去寻求一种教育,对于基督徒而言是不必要的,也就是说不需要到天国之外去寻求知识。

安东尼还通过实践为修道思想正名,他支持正统教派,反对异端的阿里乌主义。他和正统教会关系很好,甚至也帮一些教区做过事;反对统治者对基督教的迫害,和一些亲基督教的官员有过往来甚至是合作。尽管没有学习过文字,但安东尼曾睿智地同一些希腊学者辩论,维护了基督教的教义。他一生致力于独修生活,但也积极为其他人祈祷,看来带有“出世”特征的修道制度一开始就没有完全脱离基督教的“救世”特点。

兴起

在埃及兴起的修道运动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参与,并逐渐出现一些修道团体。而把这种半集体化的修道生活转变为真正的修道院,应该就要归功于帕克米乌斯了,在后来的科普特文献中,他与安东尼都被看成是东方教会的伟大支柱。

帕克米乌斯大约290年出生在上底比斯的埃斯纳附近村庄一个异教徒家庭中,自小就跟随信奉偶像崇拜的父母学习一些埃及的神话和科学。20岁的帕克米乌斯应征入伍,作为一名新兵在罗马军队服役时,与基督教徒发生最初的联系并得到了友好对待。从罗马军队退役后,被捕入狱,和一些基督徒进一步交谈,并且被他们的团结所感染。320年被释放后,帕克米乌斯在底比斯的一个教堂接受了洗礼,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

帕克米乌斯加入基督教阵营后决定成为一位修道士。和安东尼不同的是,帕克米乌斯并没有远离社会深入沙漠腹地,他的独修生活完全是另一个方向,帕克米乌斯及其追随者们居住在一起,过着某种有组织的社区生活。帕克米乌斯发现尼罗河谷许多人倾向于自发组成团体,于是制定了正式的成文法则来规范人们的行为和实践。

可能是他的军队生涯历练了其组织和纪律才能,加上集体修行力量的激励,帕克米乌斯引入了“共修”的生活方式,他通过一些戒律和教导,把这些社团重组成一个整体。宗教生活的方式是允许修士们自由决定自己的赎罪课程,引导他们在自己的密室中祈祷和忏悔。一定程度的社区生活方式和严格苦修原则的妥协,提高了具有共同意志的意识,不鼓励狂热的无节制。这里,与早期修道制度相关的过度苦行的例子几乎没有。他改变了挑战生命极限的隐修方法,建立了高墙环绕的定居社团,高墙不仅是隐修还是合作的标志。

在宗教传说中,帕克米乌斯受了上帝的指示而准备去建立一所修道院。尽管建筑材料难觅,但是在村镇附近的冲积平原、沙漠村落和台地上,高墙内的集体修道院还是第一次建成了。帕克米乌斯制定了一个有194款的条例,修士们要严格遵守,社团的人都是同事,但必须服从社团神圣的领导者—修道院长。更大的可能是,这些规章制度是帕克米乌斯在集体修道实践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其原创性也是无可置疑的。

按照规定,每一名修士都有一间属于自己但不能锁闭的小居室。他们一起生活在一个大宅院中,修道院有一些公共设备,诸如厨房、面包房、蓄水池、酿酒作坊等。每个人白天和晚上的规划条例都已设计好,食物也由特定的食堂在固定的时间提供。这里一日两餐,一天有两次祈祷会,分别是凌晨和深夜。早上的祈祷会上要诵读12首赞美诗,晚上的数目减少到6首,并伴随祈祷和两次功课。每周日圣餐后由修道院院长进行教义讲座,每周三、五由宅院的神父讲解教义。帕克米乌斯还鼓励修道士彼此之间互相监督,而不单单依靠修道院长督促。

除了祈祷和冥思外,帕克米乌斯修道院还要求修士们工作。为了让祈祷者没有睡意,修士们不得不经常工作到深夜,嗡嗡作响的纺车也可能在不经意间成为催眠曲。为了生活,这些修士们还掌握了在土地上耕作等实用技术。修道院给他们提供编篮和建筑材料,教他们制造小船在尼罗河上航行或迁往邻近小岛上耕作。因为社区自给自足,所以每一个社区都有独特的手艺,如编席、织亚麻布或者制毡、裁衣等。后来还出现了专门的饲养场,向修道院提供绵羊、山羊、牛和驴等。帕克米乌斯修道院变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经济单位。有人列举了潘诺坡里斯修道院300余名修道士的不同行当:由15名裁缝、7名金属匠、4名木匠、15名漂洗工以及12名赶骆驼人组成的运输队。所有行业如果有一定的剩余产品,还可以转赠给女修道院和监狱。

修道院成为一个福利中心,使修士们免受风暴和沙漠边缘蛮族的侵扰。帕克米乌斯修道院继承埃及上古神庙的慈善信念,吸引了许多非基督徒加入。他们没有皈依,但是和教众一起耕田放牧,或者履行一些仆人的义务。在修道制度的感召下,越来越多的埃及人皈依了基督教,甚至还包括驻扎在埃及的罗马军团。

对于那些准备申请加入修道院的人,帕克米乌斯并没有要求他们展示在肉体禁欲方面的非凡忍耐力。作为新手,申请者仅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见习期,此间如果他能够胜任修士工作并且能够学会和服从这些规范,就可以穿上修士的衣服正式成为修道院的一员了。为防止欲望的产生,帕克米乌斯修道院的高墙外都设有一个会客室,但不允许个人接待参观者。据说提奥多拉(帕克米乌斯的继任者)的母亲想看一看自己的儿子,最后只被允许从邻近房子的屋顶上看一眼。科普特史料记载,一次帕克米乌斯的妹妹玛丽来看自己的哥哥,但被拒绝入内。帕克米乌斯托看门人捎口信说:“你知道我活着,因此没有必要见到我。但是,如果你想摒弃尘世和上帝交融的话,你可以加入我们的行列,而且我确信主召唤你和其他许多人加入。”受到哥哥的鼓舞,玛丽选择在帕克米乌斯修道院附近的一座山洞中修行,许多和她有相似思想倾向的女性也加入她的行列。帕克米乌斯任命一位年长的修道士彼得作为导师,把男修道院的规范传授给她们。此后的女修道院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帕克米乌斯的修道院还为周围的居民点、整个村庄服务。他们给穷人以施舍,照顾孤寡,帮助生病的人,对那些丧失亲人的人加以关怀并为死去的人祈祷。他们修建教堂用来做礼拜,和邻近的教区保持一定的相互联系。修士们不仅承担治疗人类灵魂的义务,有时还从事治愈人身体的活动。就像法老时代的神庙一样,帕克米乌斯修道院还有专业的医生。

帕克米乌斯成功地在塔巴尼斯的沙漠边缘建立了第一个修道社团,后在帕布建立了第二个修道院,位于塔巴尼斯以西距离尼罗河3公里的地方。帕布,即现在的法坎比拉村,至今还保存着一座建于5世纪的大教堂,这是帕克米乌斯修道院中保存的唯一遗址。帕布不是一个沙漠修道院,四周都是肥沃的田地,且靠近尼罗河岸边。此后,帕克米乌斯又连续在斯尼特、西敏、泰斯和泰闵尼等地修建了修道院。

远播

帕克米乌斯的集体修行制度很快取得了成功,整個尼罗河谷和三角洲地区的城镇乡村,到处都有人追随帕克米乌斯,加入到集体修道院的队伍中来。帕克米乌斯的声名一直传播到亚历山大,他的演讲甚至比主教的说道更有吸引力。346年,帕克米乌斯在一次瘟疫中去世,此时,埃及已有9座男修道院和2座女修道院,其中一座女修道院是由他妹妹领导的。一些已婚妇女也加入这个行列,据说在塔本纳(Tabennan)岛远离尼罗河的一角上就居住着这样一个社团。

在埃及保存至今的有位于西奈半岛的圣凯瑟琳修道院、临近红海的圣保罗修道院、圣乔治修道院以及考古发现的修道院遗址,后来的基督教修道制度都直接或间接地起源于埃及。约357年,巴塞尔于访问了埃及,在那里度过了几年,并成为一个帕克米乌斯的信徒。后来他成为小亚地区凯萨利亚的主教,作为小亚地区修道制度的组织者和创导者,他的教规至今仍被东正教遵从着。把《圣经》翻译成拉丁语的著名教父哲罗姆也曾造访过埃及,或至少到过亚历山大,其经历的记录散见于他的书信中。而此刻正值埃及修道制度正发挥重大影响时,哲罗姆及其随行者也颇受感染。再次回到伯利恒后,他们建立了一所男修道院和一所女修道院,哲罗姆亲自担任院长。修道思想和集体修道院最早就是通过哲罗姆的一个拉丁版本的介绍而为西方世界所了解。

帕克米乌斯修道院的独修和共修的混合生活也成为本尼狄克的榜样,后者于6世纪在卡西诺山建立了以埃及为模型的更为严格的修道院,并成为后世西方修道士的精神领袖。此外,埃及的基督徒莫罗兹在罗马军队中服役时,先后到北欧和瑞士传道,现在瑞士的一个小镇上还有以他名字命名的修道院。还有一些证据表明,科普特传教士的活动甚至远达爱尔兰。爱尔兰的修道制度明显更接近于帕克米乌斯式的,而不是本尼狄克派的。尽管后来埃及的修道生活并没有发展起来,但帕克米乌斯修道院的启蒙作用,连一贯极力反对修道制度的爱德华·吉本也不得不承认,“迷信的果实累累的母体埃及为僧侣的寺院生活提供了第一个范例”。

(作者为内蒙古民族大学法学与历史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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