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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视角与情感共鸣
——浅议纪录片《人生第一次》的人文价值

2021-01-15孙晨丹东北财经大学

环球首映 2021年8期
关键词:纪录片个体人文

孙晨丹 东北财经大学

2020 年伊始,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打乱了很多人的生活轨迹,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命运。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一部温情而朴素的纪录片《人生第一次》一经播出便获得了人们的高度认可和广泛好评。影片中暖色调的镜头、抚慰人心的旁白,即便在豆瓣上也获得9.2 分的不俗成绩。该纪录片以“人生”作为叙事线索,结构上借鉴单元剧的形式,通过对平凡生活中意义重大的十二个人生节点的刻画,展现了微观个体的成长脉络和真实的人生图景。从生命的初始到落幕,从生活的琐碎到宏大,每一段记录都蕴藉深厚,抚慰心灵,是对生命最平凡却又最深刻的启示。纵然镜头聚焦个体的生活图鉴,却触达横向群体的共同记忆,形成了广泛的文化认同和情感共鸣。

著名的法兰克福学派传播学者海德格尔认为,现代技术对于人的异化以及现代人日益单向度的生存实况使得许多个体的意识陷入了“被遗忘”的状态,群体的洪流将个体的个性淹没,失去了其主体性和独特性。《人生第一次》重拾了个体“被遗忘”的生命存在与痕迹,“普通人”不再是宏大叙事、政治历史范畴下的象征符号,个体视角和社会视域融合,他者的经历投射于自身的境遇,这种非固定模式的叙事,平淡中却极富张力,与观众内心深处形成深层次的记忆共振,具有丰富的人文情怀和社会价值。

一、个体节点与群体仪式

艺术传播的最终落点应该是人,纪录片叙事的最终目的也应该是为了影响人。纪录片《人生第一次》不再局限于以往的宏大叙事,将目光从祖国的大江大河、著名建筑转向街头巷尾,用普通人的眼光聚焦身边的人物、熟悉的环境、平常的事件,记录社会各阶层大众的生存现状。与传统宏大叙事的纪录片相比,微观视角转变下的纪录片更贴近社会与生活、更富有现实意义、更加吸引受众的目光。

记忆与情感是个体与社会进行互动的重要节点。《人生第一次》从每个人几乎都要经历的12 段人生体验出发,在微观叙事的视角下,展现了丰富多彩的生活体验与图景,令观众从片中人物身上窥见属于自己的时代。在片中,观众可以找寻“自己”来到人世间的那份温暖与不易;可以追溯“自己”成长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可以重温“自己”遇见人生另一半的怦然心动;可以共情“自己”在大城市中的漂泊和买房的艰辛;可以学习“自己”将来在面对衰老和死亡时的平和与从容……个体的记忆与叙述在社会记忆框架下盘根错节,所有画面之外的观众都能通过《人生第一次》找到自己当下或未来的身影,个体节点与社会群体记忆之间产生了补充性与想象性的密切联系。

法国仪式研究者范·热内普曾提出“过渡仪式”的概念,认为“每一个体总是共时性或历时性地被置于其社会的多个群体”。人们不断地经历着从一个群体向另一个群体的过渡,在过渡的过程亦是人们不断成长的过程,充满仪式感的过渡,加深着群体内部的对于情感和记忆的共享。在纪录片《人生第一次》中,每一段故事的主题都是人生经历中颇具仪式感的时刻。无论是从孩童到学生身份的转换,抑或是走向工作岗位,都是对于人生节点的跨越,是人生重要的过渡仪式。观众在观看影片时,见证了片中主人公身份的转换和心态的成长,双方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共享着同样的“人生经历”,唤醒了观众对于群体身份的记忆与情感。在逐渐深入的剧情中,过渡仪式中所蕴藏的丰厚文化内涵与情感因素也就得以显露。从初到人间到华彩少年,从奋斗拼搏到老年迟暮,每一次的变化对每一个普通人而言,都具有独特意义,让观众对生活中平淡却充满意义的微光时刻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微观的个体视角与群体的过渡仪式,都是最真实的生命状态,琐碎的日常生活见证了追逐梦想和美好的国人群像,是人文价值微光的本真表达。

二、原声记录与旁白讲述

纪录片大多采用客观记录的手法来进行讲述,所以离不开“第三者”视角旁白的解说和提示,目的是使观众能够全面地浸入剧情中。许多纪录片的解说词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掌控着画面的转换与进退;而观众的视域与切入都被迫地接受着解说词的引领与框架,通常来说解说词在纪录片中就是推开“前见”的窗户。

但《人生第一次》纪录片的旁白解说却别出心裁,打破了传统权威的藩篱,以更为贴近和亲和的语调,在把握剧集基调的同时,紧扣人文主旨,融合原声、旁白以及花絮三重视角的体验,极大拓宽了观众的视域范围。除了其中《当兵》一集由疫情导演进行解说以外,其余诸集均是由演艺人士担任旁白,进行故事的讲述。在每一集影片的开头,会先播放讲述者观看该集影片的神态以及对影片的感受,这种自然的记录其实让观众有一种了解“后台”的感觉;同时讲述者与故事中人物的共情形成一种氛围,更好地感染观众,来促使观众对故事中的人物和讲述者的旁白有亲切感、熟悉感和共情感。在挑选讲述人上也十分讲究,选择的演员都使观众能对剧情有更好的理解。例如第一集《出生》的讲述人涂松岩的儿子就在录制节目的前不久刚刚出生,他升级成为一名“奶爸”。第二集《上学》的讲述者高亚麟老师是很多人的童年记忆——电视剧《家有儿女》中慈祥可爱的父亲夏东海的扮演者。而从观众角度而言,对于人生的不同阶段有着自己的体悟与感知,片头里有讲述人观看影片的反应和录制的花絮,结合正片里温暖而又动人的故事,视域融合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人生第一次》中对于原声无保留的记录与再现是其另一大亮点。同期声通过拓展画外空间的形式,也拉近了银幕边缘到观众的空间的距离。制作组以蹲守拍摄的方式为主,采用了观察与捕捉模式进行叙事和创造,真正融入到被拍摄者的生存环境中,获得一种“局内人”的视角,捕捉到最真实的画面。在第二集《上学》中,有对孩子们哭闹的真实记录以及对孩子们的采访,孩子们天真稚嫩的声音和充满童趣的回答,让人在哭笑不得的同时,又仿佛回到了自己儿时的时光。在第六集《结婚》中,镜头对准了在民政局办理结婚证的新婚夫妻。一位刚刚领到结婚证的新郎对他的妻子说“我爱你”,新娘则哭着说“我不喜欢你”,随后他们拥抱在一起。这种抛弃了偶像剧定式剧情的束缚,刻画普通人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的人生阶段的期待、未知与不安,让人们觉得亲切而舒服,油然而生一种朴实生活的“烟火气”。原声记录和旁白讲述的相互补益,加强了艺术氛围,渲染了情绪,提升了人文纪录片的人文魅力。

三、含蓄蕴藉与人文之美

1926 年,纪录片的概念首先由格里尔逊提出,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纪录片始终恪守着真实的原则。尽管如此,将日常生活赤裸裸地搬到荧幕上并不是纪录片创作的根本目的,纪录片真正的价值所在是:通过镜头表达创作者对生活中具有主题相关意义的人物、事件等的价值判断,并以此实现与观众的心灵碰撞和情感交流。这也是纪录片人文价值的集中体现。纪录片对人物生命状态的尊重和对人物内心世界的解剖,正是人文关怀所关注的对于人“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追求。纵观《人生第一次》的全部片段,如同经历了一趟由生至死的时光穿梭,体味命运轨迹的酸甜苦辣。纪录片一旦涉足人生这个话题,尤其牵扯到生死,往往会过于地抒发悲情和渲染氛围,努力寻找戏剧性的矛盾冲突,试图从“上帝视角”来去展现命运的曲折“纹理”。然而《人生第一次》却秉持着含蓄蕴藉的传统审美取向,与较为残酷的现实糅杂,处处克制而隽永,给观众一种言近意远的审美体验,令人回味悠长。

在第12 集《告别》中,主要讲述了老人巢文臻和患阿尔茨海默病的妻子聂爱荣动人的爱情故事。聂爱荣在4 年前因为患病住进了疗养院,家里就只剩下一人独居的巢文臻。影片虽然没有直接表现二人的你侬我侬,但是一些细节却充分暗示了巢文臻对妻子无微不至的爱与关心。家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小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对妻子的叮嘱“我出门办事,一会回来”,有提醒妻子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钥匙 手机 眼镜”,还有提醒自己的话“别发火,顶牛”。即便妻子已经搬出去住两三年了,这块板子老巢依旧舍不得摘,板子挂着,或许对老巢是一种安慰,在心里觉得老伴还在家中。在旁白的解说中,平淡地描述了老巢到老伴疗养院的距离:“11 站地铁,4 站公交,再步行800 米,这样的路程,老巢一周要来回四、五趟”。镜头并未拍摄老巢往返路上多么地疲惫、辛劳,这种淡淡的文字留给观众对于老巢终日奔波的想象空间,委婉地展现出老人们之间相濡以沫的爱情。作为《人生第一次》系列纪录片的最后一集,与出生相对,主题必定是死亡,但是制作方巧妙地“话锋一转”,在影片开头就提出“生的对立面,或许不是死亡,而是遗忘”,在纵深上内涵与思想的深刻令人震撼的同时,包含着无限的蕴藉之美,彰显出东方传统美学之韵味。老巢夫妻在面对生离死别抉择时的淡定与坦荡、相依与相守,让观众真切地体悟到了生命的温度、情感的纵深。同时,在影片中也穿插了老巢去中华遗嘱库立遗嘱和签署遗体捐献同意书的片段,间接意义上对死亡也进行了探讨,但更多地把对死亡的观察留给观众去思索、去感悟。这种温情的美学特征和叙事手法,充分诠释了蕴藏在纪录片中的情思波动和人文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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