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丝茶道初探
2021-01-15严利人
严利人
(漳州科技学院,福建 漳州 363202 )
一、茶在丝路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管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不管是陆上的,还是海上的,丝绸之路中都少不了茶。茶作为大宗、热销的产品,在丝路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并冠之以茶通道的名称。随着“一带一路”的提出,古代陆上的茶马古道、万里茶道,海上的海丝茶道,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和研究的课题。
茶马古道源于古代西南边疆的茶马互市,以马帮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民间国际商贸通道。兴于唐宋,盛于明清。茶马古道分陕甘、陕康藏、滇藏,连接川滇藏,延伸入不丹、锡金、尼泊尔、印度境内,直到抵达西亚、 西非红海海岸。万里茶道是继丝绸之路衰落之后在欧亚大陆兴起的又一条重要的国际商道。它南起福建武夷山,途经江西、安徽、湖南、湖北、河南、山西、河北、内蒙古等地,穿越蒙古国,最终抵达俄罗斯圣彼得堡,全程近两万公里[注]参见2016年第8期《中国西部》中的活力。。古代海丝茶道远晚于茶马古道,则是在明清年间,因航海业的兴起,通过海上运输而形成的外销茶叶通道,起点主要为福建南部,即闽南,销往东南亚及欧洲等地。
二、海丝茶道助推茶叶出口创汇
为实施“一带一路”的战略,助推海内外茶文化交流互鉴,助力中国茶产业拓展海内外市场,2020年11月30日,福建举办的“海丝茶道 万里飘香”首届海丝国际茶文化论坛在福州开幕[1]。会上宣读的《海丝国际茶文化交流合作倡议》指出:“茶起源于中国,盛行于世界。中国茶文化源远流长,是中华传统文化重要代表符号之一[注]参见2017年第10期《茶道》中的茶讯。。茶传五洲,世界共享,茶文化是海丝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福建……愿同各方一道,推动茶产业持续健康发展,深化茶文化交融互鉴。”
作为中国重要的产茶大省,福建乌龙茶、红茶、白茶、茉莉花茶名扬四海,2019年茶叶全产业链产值近1 200亿元,茶叶产量、单产、茶树良种推广率、全产业链产值、出口额增速等五项指标均居全国第一[2]。政和县75%的农民以茶为生,走出了一条产业脱贫、茶农致富的快车道。
近年来,福建全面融入“一带一路”建设,着力推进海丝核心区建设走深走实,闽茶出口迎来了美好前景。2016年以来,福建率先在全国组织重点茶叶企业赴“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开展“闽茶海丝行”经贸活动,先后到海外参加国际茶展、举办专场推介等,突出展示了福建茶叶历史悠久、茶类丰富、茶品多样、生态优良、质量安全的良好形象,宣传推介了福建茶产业与茶品牌,签订合同33亿元,设立12个闽茶文化推广中心,取得了显著的茶叶经贸成果,促进了茶文化对外交流[2]。2019年福建省茶叶出口数量达2.40万吨,出口金额4.55亿美元,比2010年1.83万吨,出口金额0.82亿美元,茶叶出口数量增长30.79%,出口金额增长5倍多,茶叶出口创汇能力不断增强。
三、福建历史上四大商港的“茶缘”
明代以前,福建茶叶作为贵重的物品,主要用于贡品、上流社会或者赠品,内销少市场,外销不成气候,茶业发展缓慢。明太祖朱元璋(1328-1398年)下诏,令“罢造龙团,惟芽茶以进”。饮茶进入了“散茶法”时期,并延续至今。沏泡散茶的茶饮方式加速了紫砂壶、瓷器(瓷杯、瓷壶、瓷盏、瓷盘)产业的兴盛,促进了茶文化的繁荣。明末清初,福建的红茶、乌龙茶制作工艺逐渐走向成熟。东南沿海一带的饮茶风尚,逐渐发展成与乌龙茶香高、醇厚、耐冲泡等特征相适应的功夫茶泡法[3]。闽南的漳州,首先开创了功夫茶习俗。广大平民百姓为之如痴如醉,使中国的茗饮进入一个崭新的时期。内销的扩大,促进了外销的增加,直接带动外国人引进并喜爱上了茶叶。
汉、唐时期的福州港,宋、元时期的泉州港,明代的月港,清代的厦门港,并称福建历史上的四大商港[4],都有茶叶出口的记录。十六世纪之后,福建的海丝茶道、万里茶道先后兴起,茶叶的产销迅速发展。从有关史料分析,福建茶叶的大量出口,则是明清时期,明代月港、清代厦门港成为茶叶外销的主角。
福州是福建省政治、文化中心,历史悠久。早在东汉时期,福州就是南北货物转运的重要港口。唐朝三大对外港口中,福州是最大的一个港口。明朝郑和七下西洋,多次选择从福州出海。清代厦门港茶叶出口时,大量茶叶运到香港、福州这两个港口再出口,福州成为茶叶外销的转口贸易港。
据泉州茶业资料记载,南宋时期(1107-1264年),泉州地区生产的茶叶与瓷器、丝绸、酒等通过刺桐港出口海外各国。元代,泉州茶叶生产和出口增加。元末,摩洛哥旅行家伊本巴布看到泉州“出口茶叶、陶器创税收100缗”(缗指以千文结扎成串的铜钱)。明永乐十九至二十年(1421-1422年),郑和下西洋船队从泉州出发,载有安溪、闽南一带产的茶叶出洋销售。明代中后期,安溪乌龙茶大量外销,但此时外销的港口已变成月港了。
四、月港是明代唯一合法的茶叶外销始发港
月港(龙海市海澄镇)位于九龙江入海处,因其港道(澄月溪至海门岛)“一水中堑,环绕如偃月”,故名月港。作为内河港口,月港港道水浅。海船出入受潮水限制,且不能靠岸,只能靠小船接驳[4]。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却成为了著名的对外贸易港口。明初厉行”海禁“政策,官府关闭泉州港,商人急需寻找出路,他们发现月港所处的位置既隐蔽又便利,便纷纷从泉州迁至漳州。1567年,明隆庆帝有限度放宽了“海禁”,福建巡抚涂泽民上书曰“请开市舶,易私贩为公贩”。不久开放漳州府月港,并以月港为治所设立海澄县,设立督饷馆,负责管理私人海外贸易并征税。船主不得携带违禁物品,不得对日本贸易,须向督饷馆领取船引并纳引税。史称“隆庆开关”。在月港开放“洋市”,这个渔村小港便成为明朝“海上丝绸之路”唯一合法的民间海上贸易始发港。无数商贾满载着香料、药材和奇珍异宝扬帆而来,再将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远销世界各地[4]。
据史料记载,1601年荷兰商船首次来到中国。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首先把少量的武夷茶运回欧洲以后,就如久旱遇甘露一样,武夷茶的饮用很快在欧洲及世界范围内风靡起来,并成为西方与中国贸易的主要物产[5]。
1604年(明万历三十二年),闽商李锦等介绍荷兰商人到月港贸易。荷兰东印度公司率两只船舰达闽海,月港商人与荷兰商人互市,茶叶为重要商品。161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将从中国买的茶叶载回国内[6],引进大批茶叶,欧洲逐渐掀起饮茶之风,1650年荷兰首次将中国红茶引入欧洲。1644年,英国人在厦门设立贸易办事处运销武夷茶,在茶叶生意上开始与荷兰人竞争[7]。1652—1654年,英国与荷兰因争夺中国茶叶市场,爆发英荷之战。1665—1667年爆发第二次的英荷之战,英国再度获胜,遂打破了荷兰人垄断中国茶叶市场的局面[7]。1669年英国政府规定茶叶由英国东印度公司专营,从此英国政府在厦门收购武夷红茶,成为欧洲的主要种类。中国茶叶对日贸易,月港也参与其中。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首任巡台御史黄叔璥在其所著的《台海使槎录》中描述:“海船多漳泉商贾,贸易于漳州……则载茶”。
龙海市海丝文化研究会会长江智猛说,漳州月港对外海洋贸易正值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等西方海洋势力东来,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而明王朝实行海禁政策,由漳州月港“民间海外贸易”倒逼明朝政府“隆庆开关”,最后取得合法海外贸易权,从而参与了全球化贸易。月港海外贸易横跨两洋(太平洋、大西洋)三洲(欧洲、美洲、亚洲),历时200多年,开创了“太平洋海上丝绸之路”的黄金时期,一时间“海舶鳞集,商贾咸聚”,有“闽南一大都会”之美誉。
受月港贸易的带动,明末清初,漳州的龙溪县龙山、平和县大峰山茶、南靖县圭洋乡上洋茶、海澄县太武山茶、漳浦县玳瑁山茶等远销海外。据《海澄县志》记载,明中叶从海澄月港出口的茶叶,年销量达2 000担,多时达6 000担。另外,各县的茶行陆续兴起,清初漳浦县开辟茶园数千亩,有茶行15家,产品运销海外。龙溪、海澄等县茶业发展很快,种茶面积一度达数万亩。
黄贤庚著的《武夷茶说》(福建人民出版社2009年3月出版),作者引用清《武夷山志》、民国《崇安县新志》、1990年江西省《铅山县志》等史料,证实明末清初时,闽南一些明代遗民入武夷山隐居。另有大批闽南人因海禁迁界,前往武夷山一带移民。这些“移民与在武夷山的闽南茶商、僧人语言相通,有的被聘到武夷山当包头、茶师。久之,一些人便在武夷山安家,现今武夷天心岩茶村村民大多为闽南人后裔。闽南僧人、茶商、闽南人后裔与当地山民共同为创研武夷岩茶制作工艺作出了贡献,是应当肯定的。”[3]“时山中茶厂大部分系闽南茶商包租,后被赎买,成品茶则运往闽南及海外销售”[3]。当时漳州月港大批出口岩茶,茶叶出口量连年为全省之最。
五、清代厦门成为茶叶外销主要港口
到了十七世纪初(清乾隆年间),西方殖民主义者入侵南洋,内外因素迭加,经贸环境变化,加速了月港的衰落。清初厦门港因为港阔水深的优势,开始逐步取代衰退的月港,并发展成为通商口岸,迅速崛起成为国际贸易商港[4]。
明朝时期厦门商业贸易发展势头迅猛。明末清初,建立海上霸主的郑芝龙和他的儿子郑成功将厦门港作为与东南亚国家海外贸易中心港口之一。 1650年至1680年郑成功父子驻厦期间设立“牙行”,大量出口茶叶[注]参见“海上茶叶之路”申遗,厦门是起点最有资格(图)。。茶叶价格均由郑氏“牙行”决定 ,不容讨价还价。
清康熙年间,厦门港便成为福建出洋的总口岸,当时的茶叶出口主要在厦门港。根据《南京条约》规定,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九月,厦门正式开埠为通商口岸,客观上进一步促进了茶叶外销。
据《漳州茶志》记载:清道光年间厦门辟为通商口岸,九龙江北溪流域自龙岩、漳平、宁洋至华安长泰一带山区茶叶源源经浦南航路运经厦门出口。1880年(清光绪六年)《海关贸易年报》载,“本口岸的茶叶大约是210 000半箱,而安溪县经由同安线路供应了大约25 000半箱 。所有其他的茶叶是浦南线路运来的。大约44 000半箱是在浦南聚集的[7]。它们大都来自漳州府的长泰县[8]。它的次一级市场是仙都和良村。其主要的集散中心及提供的茶叶如下,漳平县城43 000半箱,华崶43 000半箱,新桥15 000半箱,白沙10 000半箱,宁洋县城20 000半箱,龙岩县城1 000半箱(注:以半箱为计数单位,可能是两半箱正好作一担的缘故)。光绪前期,从厦门出口的乌龙茶在英美及南洋都很畅销,它大部分是从九龙江水运过去的。1887年(清光绪十三年)出口达9万担以上。
武夷山茶资料显示:十八世纪末(清光绪年间),茶叶外销进入鼎盛时期。为了满足贵族们对武夷茶的偏爱,英国有关部门还特别规定,每船都必须装满七分之一的武夷茶入口[注]参见武夷山世界遗产网。。荷兰当局则通过法则,高级的茶要先用精致的白金器皿分装后再装箱[9],以免中途破损受潮霉变。“武夷之茶不胫而走四方,岁运番舶,通之外夷。”(梁章炬《归田琐记》) 十八世纪中叶(清咸丰年间),武夷茶率先进入美洲。美洲商人们还以广告、传单等形式宣传武夷茶,甚至保证:“武夷茶若不合口味,可以退货”[注]参见赵大炎的武夷岩茶概览。。嗣后引起美商人直接向中国采购茶叶的兴趣[10]。 五口通商以后,南茶北销的陆上茶叶之路已被海上茶叶之路代替。清咸丰四年(1854年),建茶出口量650万斤,次年即增加到1 350万斤,增加了一倍多[注]参见武夷山岩茶的营销历史。。美国旗昌洋行,派员沿闽江到武夷采购茶叶,获取巨利。光绪四年(1878年),福建口岸出口建茶4 000万公斤,约占全国出口总量三分之一,其中武夷茶占十分之一。清光绪六年,武夷山输出青茶20万公斤,价值35万元,输出红茶15万公斤,价值15万元,茶叶出口值占福建省第一。此时,经营武夷茶的茶商多为广州、潮州、漳州、厦门、泉州等地的茶帮。他们由厦门出口海外的武夷茶数量渐多,质量突出,被称为夷茶②。外销武夷岩茶的价格:珠帘洞精选特别的大红袍,每小两售4银元,斤价在60至70元之间。其他名丛如铁罗汉每斤48元。凡天心产的提丛正名类岩茶,每斤16银元,约值当时米价可购大米1 000斤。
武夷岩茶当时卖到这么高的价格,说明老外也喜欢乌龙茶。清代著名茶僧释超全在《安溪茶歌》中写道:“迩来武夷漳人制,紫白二毫粟粒芽。西洋番舶岁来买,王钱不论凭官牙。溪茶遂仿岩茶样,先炒后焙不争差。真伪混杂人聩聩……”[9]即官方定价,不许讨价还价,完全是卖方市场,一副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架势,牛得不行。连溪茶也模仿岩茶样而当作岩茶来卖,市场走俏。施鸿保在《闽杂记》写道:“漳泉各属,俗尚功夫茶。茶具精巧,壶有小如胡桃者,曰孟公壶,杯极小者名若深杯。茶以武夷小种为尚,有一两值番钱数圆者[3]。饮者必细啜久咀,否则相为嗤笑。”一两茶值番钱数圆,真是天价。说明乌龙茶及功夫茶俗受欢迎的程度,内外销均大热。
据厦门有关资料,厦门茶叶出口的国家主要是美国、英国和东南亚国家。从1870年的统计情况来看,在厦门茶叶直接出口的国家中,销往爪哇、暹罗、西贡等地的茶叶已经开始超过英国了,因这些地方拥有大量的中国移民,有大量厦门茶的消费群体。厦门开埠以后,开始有大量茶叶输出,咸丰七年(1857年)厦门出口至纽约的茶叶是1 108 250磅,1858年厦门出口美国的茶叶值是141 183元,1859年,厦门出口美国茶叶5 265 100磅,价值423 400元。1872-1897年间,美国是厦门茶叶的最大市场,而销往美国的主要是乌龙茶,同治十一年(1872 年)美国茶叶税废除, 厦门销往美国市场的茶叶日见上升,19世纪70年代,厦门出口美国的茶叶每年在4-8万担之间,80年代增加到13万担以上。在1875 至1876 年茶季,厦门输往美国为9 595 680 磅; 1876 至1877 年则为47 118担,其中乌龙茶43 785担,占据总出口量的92.93%。
六、海丝配套港口:漳浦旧镇港、官浔港
古代交通运输落后,丝绸之路主要靠马与骆驼背,海丝路上靠木船运,水运相对省力省钱,经济适用。在月港成为明代的唯一合法民间海上贸易始发港时,紧邻的漳浦县旧镇港、官浔港,因有溪流水运便利及货源,成为月港及其后厦门港的配套港口。
旧镇港位于鹿溪入海处的凹岸,港区呈口狭肚宽形状,有山体掩护,为天然避风港,岸线近,主航道深,自古为水运枢纽。漳浦县文史资料记载:“旧镇港自古为水运枢纽,宋朝已形成集镇,名敦照镇,设敦照务管理税收。明朝已称为古镇,写作旧镇。明隆庆至万历年间开放海禁,旧镇一带船舶通过向海澄督饷馆纳税,与东南亚各国通商贸易。”由此看来,旧镇港通过月港,向海澄督饷馆纳税,“领取船引”(通行证),即可与东南亚各国通商贸易。康熙二十二年统一台湾后,旧镇港帆船北航江浙津沪各港,东通台湾。自清五口通商至民国时期,旧镇商家除原有帆船外,又添置镇安、崇胜等号汽船及几艘机帆船,川走厦、汕、港、台……
旧镇港在明清时代成为对外通商港埠,除港区自然条件之外,还得益于优越的内陆水运。漳浦县最长的鹿溪,发源于平和县五寨乡侯门村,由西北而东南,在漳浦境内长40公里,流经石榴、绥安,从旧镇浮头湾入海。河床多卵石砂砾,水位较深,往昔旧镇潮水上涨,潮流达县城以上,舟楫方便。通航河流全长曾达61.2公里,流域面积700平方公里。至1950年,鹿溪石榴坂至旧镇30公里航道,仍能通航3~5吨木帆船。这一水上通道,可将平和、漳浦各地的茶叶、茶具等土特产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港口,供出口外销。
漳浦官浔是海丝路上的水运古镇,官浔港离月港、厦门港更近。史料记载,官浔古埠船运繁荣,各种物资在此地集散,转运各地。帆樯林立,客商云集,有“小厦门”的美誉。官浔港的优势,同样有内陆水运支撑。流经官浔的南溪,是九龙江(亦名漳州河)三大支流之一,主河道全长88公里,总流域面积660平方公里,流经漳浦境内30公里。发达的水运系统,使官浔在古代成为漳浦通往龙海乃至厦门的重要水上交通要道。漳州九龙江上中游的华安、长泰、南靖、平和等县,通过水运从九龙江转入南溪,将茶叶、茶具等土特产运到官浔港,再转口月港及厦门港,或官浔港直接水运内销、外销。明代官方史志中称华安县城华丰为“茶硿市”,明清时期,这里的茶邦、茶行经营的茶叶,由茶硿、新圩古渡口水运至沿海官浔港、月港或厦门港,销往南洋、西欧各地。
七、茶叶外销带动茶文化的传播
海丝茶道兴起,茶叶大量外销,带动了紫砂壶及茶杯、盖碗等瓷器茶具的出口,促进了茶文化的对外传播,红茶在英国走俏,功夫茶习俗在东南亚形成风气。
1602年(明万历三十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捕获一艘葡萄牙商船——“克拉克号”,船上装有大量来自中国的青花瓷器茶具,因不明瓷器产地,欧州人把这种瓷器命名为“克拉克瓷”。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阿姆斯特丹举行题为“晚到400年的中国瓷器来了”的大型拍卖会,拍卖品内是从十六世纪至十七世纪沉船中打捞出来的中国瓷器,其中不乏被称为“克拉克瓷”的青花瓷,有茶壶、茶杯、茶盘等。克拉克瓷即平和青花瓷,原产地为中国福建漳州平和县。平和青花瓷古窑址在平和县的五寨洞口陂沟窑、花仔楼窑、田坑窑、大垅窑、二垅窑等。这些平和古窑址正在鹿溪的发源地上游,供出口的平和青花瓷货物装船顺流而下漳浦,至旧镇港卸货外销,空船乘海潮上涨时回程,则是顺理成章之事。
在1745年(乾隆十年)前沉没于瑞典港口900米海域的“哥德堡号”巨轮上,打捞出60多万件瓷器,370吨茶叶以及大批丝绸。在这批被打捞起来的茶叶中,除了有武夷红茶,还有贡熙茶、松萝茶等。
1822年(清道光二年)1月,泰兴号货船从厦门港出发,计划航向爪哇。当这艘大型木制三桅远洋帆船,航驶到印度尼西亚水域时,不幸触礁沉没。 后来泰兴号出水三十余万件瓷器,部分陶瓷器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成为珍贵的文物。其中有宜兴紫砂壶、陶缸、砂铫、烘炉、锡茶罐,以及青花白瓷杯、瓷碗、盖碗及写有茶诗的茶盘等。特别是功夫茶最典型的孟臣壶,制作工艺具有一定水平,是当时中上档次的贸易商品。这些完整的功夫茶器具,与漳州漳浦出土的功夫茶器具一脉相承,印证其渊源关系。
无独有偶,在此船的出水文物中,有一方“赤岭 显考廷柱杨公墓”的墓碑,纪年为“道光贰年端月置”,研究者据此确认了泰兴号的年代。正是在漳浦县赤岭乡,一座墓碑刻“皇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的墓葬,出土了“丙午仲夏,鸣远仿古”款紫砂壶一件,墨彩人物山水白釉瓷盘一件,“若深珍藏”款白釉白花瓷杯四件,椭圆形锡茶叶罐一件[3]。墓主蓝国威,为康熙六十年(1721年)贡生,以叔父、福建陆路提督、漳浦人蓝理之力,授三等轻骑都尉。茶壶的制作年代为“丙午”,推算应是雍正四年(1726年),推测系墓主在京任职或回乡期间途中获赠及购得。此壶出土,被评为国家一级文物。清初制壶大师陈鸣远制作的小紫砂壶、若深珍藏款白釉白花小瓷杯、白釉瓷茶盘及装满茶叶的锡罐,这是漳浦出土的清初全套闽南功夫茶茶具。这套同款的茶具放在今天来用也毫不落伍[3],现在的一些老年人还曾使用过,体现了当时闽南功夫茶俗已达到很高的水平。俞蛟用文字记述潮州工夫茶,而漳浦则是用实物记载着闽南功夫茶。两相比较,闽南功夫茶比潮州工夫茶至少早了40年[3]。因此,在泰兴号货船中出水标注“赤岭”地名的墓碑,同时出水大量功夫茶器具,更彰显出闽南一带功夫茶的深厚底蕴。这些功夫茶器具及茶叶主要外销南洋侨乡,这也意味着它们的买主都是传统功夫茶俗的奉行者,其经济能力应是侨乡的中上阶层。说明漳州功夫茶俗影响到东南亚一带,相应产品颇有市场。
茶叶的出口使饮茶的旋风席卷英国,改变了世界。英皇查理二世娶葡萄牙公主凯瑟琳为妻,凯瑟琳公主带去了221磅正山小种和精美的中国陶瓷茶具作为嫁妆,掀起了皇宫贵族的饮茶风尚,随后有了英国的下午茶。
鉴古而知今,彰往而察来。疏理探索海丝茶道的历史,使我们更加坚定信心,以更大气魄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加快实施一带一路战略,使海丝茶道再扬帆,为茶产业的繁荣和茶文化的传播创造更大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