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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的诸葛亮论

2021-01-15刘治立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王夫之诸葛关羽

刘治立

(陇东学院 历史与地理学院,甘肃 庆阳 745000)

王夫之的历史理论在中国古代很具有代表性。在《读通鉴论》和《宋论》中畅论历代得失荣辱,对于杰出人物提出许多不同寻常的看法,梁启超说,《读通鉴论》和《宋论》“不是船山第一等的著作,但在史评书里头,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他有他的一贯精神,借史事来发表。他有他的特别眼光,立论往往迥异流俗。”[1]87诸葛亮是中国古代杰出的政治家,历代对其评价呈现一边倒的倾向,赞誉之声不断。王夫之以冷峻的分析,对诸葛亮的生平、功业及志行提出独特的见解。

一、“隆中对”的得与失

“隆中对”是诸葛亮出山之前的精彩一笔,是他一生政治、军事活动的总纲领,此后的政治、军事生涯都围绕着这一蓝图展开,受到历代好评。王夫之认为,诸葛亮的策略固然好,但时移而势移,随着“势”(形势)的变化,就变得不合时宜,最终成为束缚其政治、军事策略的僵化的条框。

王夫之说,赤壁之战后,刘备命令关羽出襄樊,而自己亲率军队入蜀,就是将“隆中对”提出的“天下有变,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雒,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策略的具体落实。这一谋略得以实施,与当时的形势有关,是“资形势以为制胜之略”,要有形势可资才可制胜。“隆中对”的确具有一定的深谋远虑,此后蜀汉保有宗社数十年,此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从另一方面看,蜀汉“卒不能与曹氏争中原者,亦在此矣。”[2]659

出秦川与出宛、雒,分别属于奇兵和正兵,刘备以正兵托付于关羽,而自己则率领奇兵,这是“隆中对”的基本思路,已经“失轻重矣”[2]660。在《宋论》中,王夫之对用兵的奇和正曾有专门的论述:“奇者,举非奇也。用兵者,正而已矣。不以猜疑任将帅,不以议论为谋略,不以文法责进止。峙刍粮,精甲仗,汰老弱,同甘苦,习击刺,严营阵,堂堂正正以临之,攻其所必救,搏其所必争。诚有余也,而后临机而决,间出奇兵以迅薄之,而收速效。故奇者,将帅应变之权也,非朝廷先事之算也。”[3]481出奇制胜也是有条件的,是权宜之计,只能作为一种辅助手段,不宜过多依赖,“以奇用兵而利者有之矣。正不足而以奇济之也。可以暂试,不可以常用;可以脱险,不可以制胜;可以疲寇而速平,不可御强敌而徐效。如其用之,抑必有可正而后可奇也。舍正用奇,而恃奇以为万全之策,此古今画地指天之妄人,误人家国者所以积也。”[3]475关羽的败走固然有意外的因素(吕蒙的偷袭),但即便没有吕蒙的作梗,就兵力与能力而言,打败曹仁有余,而要战胜曹操则力不从心。欲图宛、雒的军队受挫,丢失了荆州,再以奇兵出秦川就难以实现预定目标,“恶能应天下之变乎?”[2]660

王夫之认为,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所提出的从宛、雒出疑兵以迷惑曹军,迫使其调兵堵截,而刘备则乘机进取关中,这仅仅是“用兵者偶然制胜之一策,声东击西,摇惑之以相牵制,乘仓猝相当之顷,一用之而得志耳。”[2]660以“奇兵”一击获胜,靠偶然的运气作为长远之策,在多年之前划定,时隔多年之后墨守不变。建兴六年(228年)春,诸葛亮“扬声由斜谷道取郿,使赵云、邓芝为疑军,据箕谷”[4]922,自己率军出祁山。街亭之败,使其苦心筹划的北伐事业遭到严重挫折。克劳塞维茨说:“采用这个手段(指出其不意的奇袭——引者)是以敌人犯了重大的、决定性的、少有的错误为前提的。因此,奇袭这个手段并不能在天平上为进攻者的一端加上很多的砝码。”[5]504如果敌方不犯决定性的错误,则一举得手的计策就有可能落空。王夫之分析指出,诸葛亮在多年的北伐中“仅恃一奇以求必得”,执一可以求必可,以敌人可能出现的错误为依据发动进攻,“敌一测之而事败矣。谋天下之大,而仅恃一奇以求必得,其容可哉?”[2]660-661

诸葛亮对“势”有着深刻的阐述,其《将苑》中有《天势》《地势》《情势》《击势》等篇,专门讨论“势”的问题,分析各种“势”的重要性。何谓地势?诸葛亮说:“地势者,谓险易形殊,或石门幽洞,羊肠险要,或峻岭重岩,洪流万里。”[6]121诸葛亮肯定地势的重要性,“地势者,兵之助也,不知战地而求胜者,未之有也。”[6]123作为军事统帅,行军作战要“因天之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则所向者无敌,所击者万全矣。”[6]121诸葛亮所要凭借的形势,也就是特有的天之时、地之势、人之利,都是依据特定的条件才能显现出来,一旦离开了必要的条件,优势就会变为劣势。

既然“势”包括天之时、地之势、人之利等诸多要素,那么不仅时移势移,而且是地移势也移。赤壁之战前,诸葛亮随鲁肃到柴桑游说孙权时说:“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4]915。曹操赤壁之战的失败在于来自中原的军队不习水战,荆州之兵水上作战是其优势,但是一旦离开荆楚北进宛、雒平原地带,其优势就会丧失,“气馁于平陆”,劣势则暴露无遗。同样的道理,益州的军队能够利用山地优势,可是出剑阁进入平坦的秦川,就会“情摇于广野”而一筹莫展,因此,“恃形势,而形势之外无恃焉,得则仅保其疆域,失则祗成乎坐困。”[2]661作为防守条件,固然是优势,可是离开这些优势却要强行北进中原,就变成了“有恃而无方”。时代变化了,而诸葛亮当初所设想的从荆州和益州同时出兵的条件已经不再具备,却要出兵北伐,就难以成功,“当先主飘零屡挫、托足无地之日,据益州以为资,可也;从此而画宛、雒、秦川之两策,不可也。”[2]661

与“隆中对”相对立的筹划也在曹魏出现。诸葛亮出兵北伐,曹魏朝廷中出现了大兵迎击的声音,孙资认为不宜出动大军,“夫守战之力,力役参倍。但以今日见兵,分命大将据诸要险,威足以震摄强寇,镇静疆场,将士虎睡,百姓无事。数年之间,中国日盛,吴蜀二虏必自罢弊。”[4]458这项不甚起眼的计谋却成了曹魏克制蜀军北进的持久的基本策略,“孔明之北伐也,屡出而无功,以为司马懿之力能拒之,而早决大计于一言者,则孙资也。汉兵初出,三辅震惊,大发兵以迎击于汉中,庸讵非应敌之道;乃使其果然,而魏事去矣。汉以初出之全力,求敌以战,其气锐;魏空关中之守,即险以争,其势危;皆败道也。一败溃而汉乘之,长安不守,汉且出关以捣宛、雒,是帝破项之故辙也,魏恶得而不危?资筹之审矣,即见兵据要害,敌即盛而险不可逾,据秦川沃野之粟,坐食而制之,虽孔明之志锐而谋深,无如此漠然不应者何也。资片言定之于前,而拒诸葛、挫姜维,收效于数十年之后,司马懿终始所守者此谋也。”[2]706王夫之对孙资“决大计于一言”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这种“漠然不应”的办法阻止了诸葛亮和姜维的北伐,发生了数十年的效用。

诸葛亮在“隆中对”中盛赞益州是“沃野千里”“民殷国富”的天府之国,“然则诸葛劝先主据益州天府之国,亦恃险矣,而得以存,又何也?先主之时,豫、兖、雍、徐已全为操之所有,而荆、扬又孙氏三世之所绥定,舍益州而无托焉,非果以夔门、剑阁之险,肥沃盐米之薮,为可恃而恃之也。”[2]656但这也是相对于四处奔走而无据点的情况下,对未来发展区域的夸赞,“彼一时也,先主拥寡弱之资而无尺土,舍益州而无自立之地。乃其规画之全局,则西出秦川,东向宛、雒,皆与魏争于平原,而非倚险以固存也”[2]775。特定的条件不可能一直不变,“迨乎关羽启衅于吴,先主忿争而败,吴交不固,仲谋已老,宛、雒之师不能复出,公乃率孤旅以向秦川,事难而心苦矣。况蒋琬据涪城,姜维据汉乐,颠当守户,而天日莫窥,不亡奚待焉?”[2]775事实上,诸葛亮也根据形势做了一些调整,“公之始为先主谋曰:‘天下有变,命将出宛、雒,自向秦川。’惟直指长安,则与宛、雒之师相应;若西出陇右,则与宛、雒相去千里之外,首尾断绝而不相知。以是知祁山之师,非公初意,主闇而敌强,改图以为保蜀之计耳。公盖有不得已焉者。”[2]709王夫之看出了诸葛亮的不得已,理解诸葛亮的事难而心苦,但这不能成为推脱的理由。

诸葛亮对粮谷的重要性有着深切的认识,“粮谷,军之最要”[6]97。在《击势》中认为善将者要掌握敌情,如果敌方出现“师老粮绝、百姓愁怨”等情况,则“击之无疑”;如果敌方处于“甲兵坚利、粮备有余”等状态,那么就要“引而避之”。[6]124克劳塞维茨说:“给养方面的困难往往使军队的伟大胜利的光芒消失,各种力量耗尽,退却成为不可避免,而后,真正战败的各种症候就会逐渐增加。”[5]472诸葛亮六度北伐(五次进攻,一次防守)多次铩羽而归,原因之一就是给养难以为继。司马懿说:“亮每以粮少为恨,归必积谷,以吾料之,非三稔不能动矣。”[7]7建兴六年(228年)冬,“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退”;建兴九年(231年)春二月,“亮复出军围祁山,始以木牛运。魏司马懿、张郃救祁山。夏六月,亮粮尽退军。”[4]896建兴十二年(234年),再次出兵斜谷,考虑到每次都是粮草供应难以为继,一边屯田武功,一边与司马懿对垒,“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4]925魏明帝下诏书,命令司马懿“但坚壁拒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略无所获,则必走矣。走而追之,以逸待劳,全胜之道也。”[4]103王沈《魏书》称“亮粮尽势穷,忧恚欧血”,“忧恚欧血”为虚记,裴松之曾做出驳议,但“粮尽势穷”则非虚言。曹魏抓住诸葛亮的软肋,其“全胜之道”就是坚壁拒守以挫其锋,在对抗中将蜀军拖垮。

二、孙刘联盟的执行与败坏

诸葛亮在“隆中对”中所提出的“势”,不仅是自然形势,而且也有经过人为推动的“势”,即造势。搞好孙刘联盟,就是要造就和维持一种利于开展北伐的“势”。鲁肃提出与刘备“与结盟好”,到当阳长阪“与备会,宣腾权旨,及陈江东强固,劝备与权并力。备甚欢悦。时诸葛亮与备相随,肃谓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4]1269诸葛亮随即前往柴桑游说孙权,“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4]915裴松之对两传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相互乖互有违载述之体,“刘备与权并力,共拒中国,皆肃之本谋。又语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则亮已亟闻肃言矣。而《蜀书·亮传》曰:‘亮以连横之略说权,权乃大喜。’如似此计始出于亮。若二国史官,各记所闻,竞欲称扬本国容美,各取其功。今此二书,同出一人,而舛互若此,非载述之体也。”[4]1269对此,牛运震有很好的解释,“此自二国史官各欲扬其本国之美,故载记不同耳。陈寿因之,未有更益也。裴松之以为‘非载述职体’,要在后人参互观之耳。”[8]203将两传的记载“参互观之”,恰好能够看出鲁肃和诸葛亮在与结盟好中分别发挥的作用。

诸葛亮与鲁肃不仅在促成孙刘联盟中发挥的积极作用,而且也是这个盟好的坚守者,“欲合孙氏于昭烈以共图中原者,鲁肃也;欲合昭烈于孙氏以共拒曹操者,诸葛孔明也;二子者守之终身而不易”[2]662。赤壁之战后,刘备“求都督荆州,惟肃劝权借之,共拒曹公。曹公闻权以土地业备,方作书,落笔于地。”[4]270-271曹操的惶恐落笔不是没有道理。建安二十年(215年)曹军进攻汉中击败张鲁,“蜀中一日数十惊”[4]445,本可乘胜用兵西川,却因东吴进攻合肥、东线战事告急而匆忙撤兵。法正分析说:“曹操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而留夏侯渊、张郃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忧偪故耳。”[4]961曹操后顾之忧太重,江东孙权、荆州关羽均在窥伺自己的后路,如果大军入蜀,后果不堪设想[9]224。建安二十二年(217年)进攻东吴,西线的刘备“遣张飞、马超、吴兰等屯下辨”,迫使曹操“遣曹洪拒之”。当代学者认为,“曹操东奔西扑,一无所获,实乃受吴蜀同盟所制,被迫两线作战造成的结果。”[10]132同盟曾经遭到严重破坏,刘备死后,诸葛亮派邓芝出使东吴,邓芝向孙权表示“今来亦欲为吴,非但为蜀也”[4]1071,“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脣齿,进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4]1072吴蜀关系的修复在此后的抗魏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谋国事应以大计为重。在汉末群雄的角逐中,由于各自考虑自己的利益,或相互猜忌,或兄弟相雠,或朝秦暮楚反复无常,或忽略唇齿相依坐视盟友为曹操灭掉而不肯出手救援,种种行径“皆自相灭以授曹氏之灭之也”。经过杀伐淘汰之后,仅存的孙、刘势力只有相互依存的道路,诸葛亮和鲁肃认识最明确,“故孙、刘之不可不合,二子之见义为已审也。其信也,近于义而可终身守者也。先主没,诸葛遽修好于吴,所惜者,肃先亡耳,不然,尚其有济也。乃其无济矣,二子之惇信,固以存人道于变故繁兴之世者也。”[2]665如果依然干戈相向,难免重蹈“内溃以折入于曹操”的覆辙。相比而言,周瑜、关羽所追逐的仅为一时之利,“或得或丧,而要适以益曹操之凶”;而鲁肃、诸葛亮的谋划则是长虑远顾,“非瑜与羽徼利之浅图所可测,久矣。”[2]663王夫之认为,鲁肃与诸葛亮的计策,在当时是最具有前瞻性的,“鲁、葛定交合力以与操争存亡,一时之大计无有出于此者”。诸葛亮与鲁肃“筹之熟而执之固”[2]664。无奈周瑜、吕蒙和关羽“交起而乱之”[2]664,以至于出现巨大的波折,导致孙刘交恶。

诸葛亮与鲁肃苦心经营着吴蜀之盟,虽然吕蒙“白衣渡江”袭取荆州将其破坏,但在结盟的过程中关羽的无理行径刺激了吴的毁盟,“及羽与肃邻界,数生狐疑,疆埸纷错,肃常以欢好抚之。”[4]272造成“吴、蜀之好不终”的蜀汉方面责任人是关羽,“羽守江陵,数与鲁肃生疑贰,于是而诸葛之志不宣,而肃亦苦矣。肃以欢好抚羽,岂私羽而畏昭烈乎?其欲并力以抗操,匪舌是出,而羽不谅,故以知肃心之独苦也。”因此,“关羽安能逃其责哉?”[2]675

关羽最大的缺点,是没有把脆弱的吴蜀同盟巩固住[10]76,“而诸葛公东使,鲁肃西结,遂定两国之交,资孙氏以破曹,羽不能有功,而功出于亮。刘锜曰:‘朝廷养兵三十年,而大功出一儒生。”羽于是以忌诸葛者忌肃,因之忌吴;而葛、鲁之成谋,遂为之灭裂而不可复收。’”[2]676

刘备从东吴接管江陵,诸将持反对意见,只有鲁肃认为应该把江陵拨付给荆州节制,维护联盟的体制,共同对抗曹操[11]70。借荆州使鲁肃受到责备,孙权在鲁肃死后仍然批评“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甚至认为“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4]1281。由于周瑜、吕蒙寻求眼前的利益,关羽的傲慢和妄动,使得联盟遭到损坏。诸葛亮无法劝阻刘备东击孙吴,但诸葛亮与鲁肃坚守盟约,“然二子者,终守西吊刘表东乞援兵之片言,以为金石之固于心而不能自白,变故繁兴之日,微二子而人道圮矣。”[2]662-663鲁肃之死对孙刘联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然而肃之心未遽忿羽而堕其始志也,以义折羽,以从容平孙权之怒,尚冀吴、蜀之可合,而与诸葛相孚以制操耳。身遽死而授之吕蒙,权之忮无与平之,羽之忿无与制之,诸葛不能力争之隐,无与体之,而成谋尽毁矣。”[2]676-677诸葛亮失去了坚定的响应者,“成谋”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三、诸葛亮与刘备的关系

《三国志》记载,刘备三顾茅庐,恳请诸葛亮出山,两人关系密切,“于是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原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4]913袁准记载,“晚得诸葛亮,因以为佐相,而群臣悦服,刘备足信、亮足重故也。”由于这些精彩的记述,刘备与诸葛亮的关系,几乎成为千古佳话。赵翼说:“诸葛亮对孙权,亦谓‘刘豫州为众士所慕仰,若水之归海。’此当时实事也。”[12]142王夫之对“谈君臣之交者,竞曰先主之与诸葛”[2]690不以为然,认为两人的关系并非“犹鱼之有水”那样亲密融洽。

王夫之采用比较的方法,分析了刘备对诸葛亮的态度及其深层原因。

首先,通过比较刘备对属下的态度,认为“先主之信武侯也,不如其信羽,明矣。”[2]680裴松之说:“备、羽相与,有若四体”[4]1233。王夫之尖锐地指出,关羽虽然也是难得的可用之将材,刘备在驾驭上过于放纵,违背了驭将之道,“骄之也,私之也,非将将之道也。”[2]678刘备西进蜀中,遇到的阻力不大,以其智慧已经足以应付,不需要诸葛亮的大智谋。然而刘备入蜀时,却让诸葛亮、张飞、赵云随行,而留下关羽守卫江陵,主要是认为关羽“可信而有勇”[2]679。在与曹操的争持中,要搞好与东吴的关系,“不得复开衅于吴”。处理好与东吴的关系十分重要,确定孙刘关系的是诸葛亮,如果安排诸葛亮与张飞、赵云留下来守卫江陵,寻机北攻襄、邓,北图中原的大计后来就可以实施。但由于偏信关羽,以其刚勇而委以重任,刚愎自负的关羽“忮吴怒吴”,激化了矛盾,激怒了孙权,导致交恶。

诸葛亮虽然智谋过人,但他的意见对刘备的影响不及关张,就像孙权对鲁肃的信任不及周瑜、吕蒙那样,“先主之任孔明,而终不违关、张之客气,天下之终归于曹氏也,谁使之然也?”[2]664刘备虽然知人却不能善任,“然则先主岂特不能将羽哉?且信武侯而终无能用也。”汉高祖刘邦能够大胆起用张良,曹参等故旧虽然一开始就跟着他拼力厮杀,但将运筹帷幄的大任交给了张良,做到“不私其旧”,对于能征善战的韩信、彭越“不骄其勇”。刘备就做不到,临崩而有‘君自取之’之言,是有武侯而不能用,徒以信羽者骄羽,而遂绝问罪曹氏之津,失岂在羽哉?先主自贻之矣。”[2]680

其次,通过比较刘备与孙权对属下特别是诸葛氏兄弟的信任度,认为刘备的用人之道不及孙权,刘备“疑武侯之交固于吴,而不足以快己之志也”[2]679;担忧诸葛亮“交吴之深,而并疑其与子瑜之合”[2]691,致使“诸葛子瑜奉使而不敢尽兄弟之私。”[2]680诸葛瑾为了避嫌,“使蜀通好刘备,与其弟亮俱公会相见,退无私面。”[4]1232孙权则无此虑,“时或言瑾别遣亲人与备相闻,权曰:‘孤与子瑜有死生不易之誓,子瑜之不负孤,犹孤之不负子瑜也。’”[4]1233有人进谗言诬告诸葛瑾,孙权说:“子瑜与孤从事多年,恩如骨肉,深相明究,其为人非道不行,非义不用……其言足贯神明。今岂有当有次乎?孤前得妄语文疏,即封示子瑜,并手笔与子瑜,即得其报,论天下君臣大节一定之分。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间也。”[4]1233由此可知,“先主之知人而能任,不及仲谋远矣。仲谋之于子瑜也、陆逊也、顾雍也、张昭也,委任之不如先主之于公,而信之也笃,岂不贤哉?”[2]726

第三,通过比较刘备与曹操的操术与宅心,分析了诸葛亮的志苦事难。曹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4]2;而刘备“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4]871-872两人的性格和喜好颇为相似,在后来的创业中也都不拘泥于儒家思想而采纳法家之术,刘备临终嘱咐刘禅说:“可读《汉书》《礼记》,间暇历观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意智。闻丞相为写《申》《韩》《管子》《六韬》一通已毕,未送,道亡,可自更求闻达。”[4]891由此可见,“先主习于《申》、《韩》而以教子,其操术也,与曹操同,其宅心也,亦彷佛焉。自非司马懿之深奸,则必被制曳而不能尽展其志略。故曰公志苦而事难也。不然,公志自明,而奚假以言明邪?”[2]726

刘备有很重的猜忌心,诸葛亮受到猜忌“志苦而事难”,其胞兄诸葛瑾在东吴,族弟诸葛诞在曹魏,《三国志·诸葛瑾传》注引《吴书》曰:“瑾为大将军,而弟亮为蜀丞相,二子恪、融皆典戎马,督领将帅,族弟诞又显名于魏,一门三方为冠盖,天下荣之。”[4]1235诸葛亮出使东吴,孙权确实有通过诸葛瑾将其留下的意图,但诸葛瑾表示,“弟亮以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也。”这就使得刘备对其心存芥蒂,“身在汉,兄弟分在魏、吴,三国之重望,集于一门,关、张不审,挟故旧以妒其登庸,先主之疑,盖终身而不释。”[2]725刘备一意孤行要兴兵攻吴,诸葛亮的意见不为接受,也不便深谏,事后叹息说:“法孝直若在,则能制主上,令不东行;就复东行,必不倾危矣”[4]962,这种“事后诸葛亮”的叹息于事无补。在后主时代,诸葛亮忠诚治蜀,仍然小心谨慎、心存顾虑,在上书中反复说明家产和心志,“公乃谆谆然取桑田粟帛、竭底蕴以告,无求于当世,其孤幽之忠贞,危疑若此,而欲北定中原、复已亡之社稷也,不亦难乎?”[2]725

第四,通过比较刘备对继承人的取舍和对诸葛亮的委任,说明遗嘱诸葛亮扶政属无奈之举。“先主之任诸葛,而诸葛受命,当分争之世,而后主不足有为也,两俱弗获已而各尽其心耳。先主不能舍后主而别有所立,则不能不一委之诸葛以壹后主之心。”[2]740刘备深知刘禅“不足有为”,又不能别做选择,不得不对诸葛亮委以重任,以期“各尽其心”。

四、诸葛亮的伟绩与失误

明清之际,诸葛亮形象经过一千多年的反复建构,不断神化,甚至是妖化,诸葛亮已经高踞神坛,成为智慧的化身。而王夫之不为所动,将其视作人来研究,还原作为人而不是神的诸葛亮,冷静地分析其是非得失。

(一)诸葛亮的品格

王夫之对于“士道”有着具体的论述,“夫士,有志、有行、有守,修此三者,而士道立矣。”[3]910他肯定诸葛亮的品格,“志操伟矣”[2]763,称赞其大志和操守。

诸葛亮在《戒外甥》中写道:“若志不强毅,意不慨慷,突碌碌滞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窜伏于凡庸,不免于下流矣。”[13]28这既是对后辈的要求,也是个人品格的写照。王夫之认为其志其行可嘉,“夫汉之不可复兴,天也;蜀之不可敌魏,势也;无可如何者也。故诸葛身歼而志决,臣子之道,食其禄,终其事,志不可夺,烈于三军之帅。”[2]768诸葛亮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身歼而志决,终其一生“志不可夺”。

对于诸葛亮自述“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王夫之表示认同,“诸葛之相先主也,淡泊宁静,尚矣。”[2]698并予以极高的评价:“诚淡泊矣,可以质鬼神,可以信君父,可以对僚友,可以示百姓,无待建鼓以亟鸣矣。”[2]724诸葛亮的淡泊明志绝非虚言,是可以质鬼神、信君父、对僚友、示百姓的掷地有声的信言,“公之言曰:‘宁静可以致远。’则非好为烦苛以竞长而自敝者也。”[2]693这种明志具有很好的示范作用,“诸葛公曰:‘惟淡泊可以明志。’君与大臣之志明,则天下臣民之志定,岂恃综核裁抑以立纲纪哉!”[2]877

廉洁奉公的操守,是诸葛亮淡泊明志的集中表现。“诸葛公曰:‘淡泊可以明志。’故田株桑,所以践其言而允保忠勋之誉,岂虚也哉!”[2]1388有此淡泊之志,才有清贞之誉,“非有清贞之大臣,前不屑千金,后不恤猛虎,则天子终无可寄之心膂。诸葛公曰:‘唯澹泊可以明志。’人君尚知所托国哉!”[2]2048

历来功臣大多都追求富贵,聚敛财富、广置田产,过着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且夫持大权、建大功,为物望所归,而怀不轨之志者,未有不封殖以厚储于家者也。以示豆区之恩,以收百金之士,以饵腹心之蠹,以结藩镇之欢,胥于财而取给。季氏富于周公,而鲁昭莫能制焉,曹、马、刘、萧,皆祖此术也。”王夫之列举了上述事例来说明诸葛亮“诚淡泊矣”。诸葛亮在成都仅有桑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用以养活家眷。他自己“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许诺死时“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4]927王夫之感慨说:“功成而不受赏,安下位以终身,使移此心以尽诚于君父,而奖掖人于忠孝之途,则于诸葛公桑株八百、薄田十顷之节,又奚让焉?”[2]376淡泊名利、俭朴持家的风范体现了诸葛亮的白水盟心,“竞利名者之所不趋,而子孙亦习于儒素,不问其威望之重轻,而固知其白水盟心、衡门归老之夙图矣。”[2]724

(二)肯定诸葛亮的业绩

诸葛亮治蜀,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民事等方面均有突出的成就,“军不治而唯公治之,民不理而唯公理之,政不平而唯公平之,财不足而唯公足之。”[2]693在治军、理民、平政、足财等方面,都有非凡的建树。王夫之认为,正是因为诸葛亮注意发展农业,冰释蜀吴之怨,才使得蜀汉粗安,“先主殂,武侯秉政,务农殖谷,释吴怨以息民,然后天下粗安。蜀汉之祚,武侯延之也,非先主之所克胜也。”[2]697真正延续蜀汉国祚的,不是刘备,而是诸葛亮。

在安定内部方面,诸葛亮注意搞好民族关系,使孟获心服口服,“重兵以临之,屡挫而夺其魄,如诸葛公之于孟获,岳鹏举之于群盗,而后可开以自新之路,而不萌反复之心。”由于举措得当,很好地实现了西和诸戎,南抚诸蛮的目标。“魏伐辽东,蜀征南中,一也,皆用兵谋国之一道也……诸葛公之慎,司马懿之智,舍大敌而勤远略,其所用心者未易测矣。”舍大敌而勤远略,用心深远,为后来集中力量北伐排除了障碍。诸葛亮北伐,多次击败司马懿,“司马懿之于魏,掾佐而已,拒诸葛于秦川,仅以不败,未尝有尺寸之功于天下也。”[2]759王夫之肯定诸葛亮的北伐功绩,“诸葛孔明以严,而司马懿不敢攻”[2]139。

不仅在西和诸戎上策略得当,在消除内部冲突上也有很好的表现;“关羽自命亲臣,而致忿黄忠;不和也而导之以和,非君与当国大臣善为调驭,安能平其方刚之气乎?……武侯、费诗能消关羽之戾,能得羽之情也。”[2]1271诸葛亮消除了关羽的暴戾,消除可能发生的不和,维护了蜀汉刘备集团的团结。

王夫之主张评价历史人物应当设身处地,“设身于古之时势,为己之所躬逢,研虑于古之谋为,为己之所身任。”[2]绪论他以知人论世的态度,对诸葛亮予以同情的理解,深察诸葛亮的无奈,“诸葛之出祁山,以守为攻,即以攻为守,知习于险者之不利于夷,且自固以待时变,特不欲显言之以怠众志耳。”[2]746“而公谋之数年,奋起一朝,岂其不审于此哉?果畏其危也,则何如无出而免于疲民邪?夫公固有全局于胸中,知魏之不可旦夕亡,而后主之不可起一隅以光复也。其出师以北伐,攻也,特以为守焉耳。以攻为守,而不可示其意于人,故无以服魏延之心而贻之怨怒。”[2]707-708《出师表》中的恳切劝诫,说明诸葛亮对未来的结局早已了然于心,“诸葛公出师北伐,表上后主,以亲贤远小人为戒,一篇之中,三致意焉。后主失国之繇,早见于数十年之前,公于此无可如何,而唯以死谢寸心耳。”[2]702因此,对于诸葛亮不可过于苛求,“蜀汉之臣,惟武侯不可苛求焉”[2]763。“故贤臣不能使亲而犹可进,小人可使弗进而不能使弗亲。非有伊尹放桐非常之举,周公且困于流言,况当篡夺相仍之世,而先主抑有“君自取之”之乱命,形格势禁,公其如小人何哉!历举兴亡之繇,著其大端而已。何者为小人,不能如郭、费、董、向之历指其人而无讳也。指其名而不得,而况能制之使勿亲哉?以一死谢寸心于未死之间,姑无决裂焉足矣。公之遗憾,岂徒在汉、贼之两立也乎?”[2]704

(三)诸葛亮的学术

王夫之对申、韩持批评态度,“盖尝论之,古今之大害有三:老、庄也,浮屠也,申、韩也。”[2]1316反对申韩的刻薄寡恩,指责诸葛亮“学则申、韩”[2]763。

刑名思想影响了诸葛亮的行为,“昭烈习于儒而淫于申、韩,历事变而权术荡其心,武侯年少而急于勋业,是以刑名乱之。”[2]361“王道息,申、韩进,人心不固,而国祚不长,有自来也。诸葛之相先主也,淡泊宁静,尚矣。而与先主皆染申、韩之习,则且与曹氏德齐而莫能相尚。”[2]698诸葛亮的淡泊宁静是值得推崇的,但他与刘备一样染上了申韩之习,则有损政德,“譬德教除残为粱肉治疾,申韩之绪论,仁义之蟊贼也。其后荀悦、锺繇申言之,而曹孟德、诸葛武侯、刘先主决行之于上,君子之道诎,刑名之术进,激于一时之诡随,而启百年严酷之政,亦烈矣哉!挈大纲,略细法,讼魁猾胥不得至于公廷矣,奚以病吾民哉?均之所挟持者弘远矣。刘先主、诸葛武侯尚申、韩,而蜀终不竞。”[2]420

王夫之认为,崇尚申韩,在历史上往往没有好结果,在《老庄申韩论》中说:“曹操之雄也,申韩术行,而殴天下以思媚于司马氏,不劳而夺诸几席。诸葛孔明之贞也,扶刘氏之裔以申大义,申韩术行,而不能再世。申韩之效,亦昭然矣。”申韩之术是魏蜀败亡的原因之一,而吴能够延续国祚,与不用申韩之术有很大的关系,“三国鼎立,曹刘先亡,吴乃继之。孙氏不师申韩之报也。曹操不足道,诸葛公有道者也,而学于申韩,不知其失,何也?”[2]761诸葛亮以刑法钳制天下,造成急于事功而疏于涵泳从容的风气,“孙氏之不足与言治理也,而未尝立一权谋名法之标准,则江介之士民,犹且优游而养其志。诸葛公贤于孙氏远矣,乃尚名法以钳束其下,人皆自困于名法之中,而急于事功以为贤,则涵泳从容之意不复存于风俗,安所得高视远览以曙于贞邪逆顺之大者哉!诸葛之张也,不如孙氏之弛也。孙氏不知道而道未亡,诸葛道其所道而道遂丧。自其隆中养志之日,以管、乐自比,则亦管、乐而已矣!齐之所以速乱而燕旋敝也。管、乐者,自其功而言;申、商者,自其学而言也。申、商法行而民有贼心,君子所以重为诸葛惜也。”[2]838-839

(四)诸葛亮的失误

王夫之不回避对诸葛亮的失误批评,如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依然坚持隆中对所提出的北伐策略,就是明显的一例。此外,在治蜀和伐魏的过程中,也有一些其他的失误。

1.用人之失举荐贤才是官员的基本指责,诸葛亮举贤不遗余力,取得了实效,“贤臣之进,大臣之责也,非徒以言,而必有进之之实。公于郭攸之、费祎、董允、向宠亦既进之无遗力矣。”《出师表》反复强调要远小人亲贤人,并列出具体的贤人名单,王夫之说:“以小人为君子,而君子矣;以君子为小人,则小人矣。故诸葛《出师表》必目列其人以当之。”[5]634但用人上的失误也是很明显的,“武侯之任人,一失于马谡,再失于李严,诚哉知人之难也”[2]709,对于马谡和李严的错用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任李严而严乱其纪,任马谡而谡败其功”[2]693-694。可见在知人善任上还存在不足。

2.将略之短司马懿说:“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虽提卒十万,已堕吾画中,破之必矣。”[7]8这段评论固然有敌方有意贬损对手鼓舞士气的一面,但并非全部为虚言。陈寿说:“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这一论断历来受到学者的批评,《晋书》将此归结为个人恩怨,“寿父为马谡参军,谡为诸葛亮所诛,寿父亦坐被髡,诸葛瞻又轻寿。寿为亮立传,谓亮将略非长,无应敌之才,言瞻惟工书,名过其实。议者以此少之”[7]2137-2138。也有学者对陈寿的评意表示赞同,常璩说:“诸葛亮虽资英霸之能,而非中兴之器”[14]774。王夫之认为,诸葛亮用兵,确实有失误之处,陈寿的评议并非全为诬词,“陈寿曰:‘将略非其所长’,岂尽诬乎?”[2]662纵观诸葛亮以“隆中对”为指导的一系列行动可以看出,陈寿的评价还是中肯的,“故陈寿谓应变将略非武侯所长,诚有谓已。”[2]707

3.恃吴之误在与东吴的联合和斗争中,诸葛亮更强调结盟,这是因为他希望通过盟友的支持和配合推进北伐的进程。《后出师表》中说:“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2]923王夫之认为,固守这样的想法是其无法取胜的原因之一,“其无功宜矣。恃吴胜而乘之,吴且退矣,失所恃而心先沮、气先折也。蜀定吴交以制魏,此诸葛之成谋,计之善者也。虽然,吴交之必定,亦唯东顾无忧,可决于进尔。及进,而所恃者终在己也。我果奋勇以大挫魏于秦川而举长安,吴且恃我以疾趋淮、汝,不恃吴而吴固可恃也。己未有必胜之形,而恃人以逞,交相恃,交相误,六国之合从,所以不能动秦之毫末,其左验已。”[2]711-712由于恃吴,许多策略在执行中受到牵制,而吴的失败又往往是蜀国“心先沮,气先折”。以石亭之役为例,“石亭之役,贾逵以虚声怖吴而吴退,吴望蜀之乘之,蜀不能应也。陈仓之役,张郃以偏师拒蜀而蜀沮,蜀望吴之牵之,吴不能应也。两国异心,谋臣异计,东西相距,声响之利钝不相及,闻风而驰,风定而止,恃人者,不败足矣,未有能成者也。德必有邻,修德者不恃邻;学必会友,为学者不恃友;得道多助,创业者不恃助。不恃也,乃可恃也。故曰:‘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2]712-713结合史实得出结论,只有“不恃吴”,吴才“可恃”。

王夫之对诸葛亮的评价,选取的角度独特,得出的结论也很独特,可圈可点之处颇多,对于深化三国历史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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