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在利用政府补助进行自主研发吗——基于CEO异质性视角<br/>

CEO在利用政府补助进行自主研发吗——基于CEO异质性视角

2021-01-15廖胜利

湖北工业大学学报 2020年6期

代文,廖胜利

(湖北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武汉430068)

2018年3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对众多中国高新技术产品加收25%关税,同时限制高新技术产品对华出口.在此背景下,作为我国创新活动的主体,高新技术企业提高自身研发能力迫在眉睫.然而,我国高新技术企业进行研发投入的意愿与能力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首先,创新所形成的产品与技术外部性和公共性,导致从事创新活动的高新技术企业盈利受到影响;其次,创新活动的高投入、高风险、较强的专业性使得投资者难以准确判断其潜在的市场价值;最后,高新技术企业为了避免研发信息的泄露而不对外披露详细信息,加重信息不对称现象.这三方面均降低了高新技术企业进行研发创新的意愿,也限制了高新技术企业获得外部资金支持,进而影响其研发能力.面对这种市场失灵现象,政府通过财政补助等多种方式进行干预,激励高新技术企业进行自主研发.

政府补助是指企业从政府无偿取得货币性资产或非货币型资产,其形式有财政贴息、研究开发补贴、政策性补贴.李万福等(2017)[1]通过实证分析发现,当政府加大财政补贴时,企业会选择低于自身的R&D投入,将剩余资金用于扩充存货数量;林小玲(2019)[2]认为,政府补助有效增长了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且这种促进作用在国有企业表现得更为显著.

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资金投入受CEO决策的影响.CEO作为一个企业的核心管理者,个人异质性深度影响其日常经营决策.有较多的学者探究了CEO继任[3]、薪酬[4]、开放性特征[5]、高度自信[6]、政治背景[7]、任职经历[8]等对企业的绩效、内部控制有效性、资本结构、战略选择等的影响.刘鑫(2014)[9]发现CEO继任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负效应;郭靖(2016)[10]通过对2010-2014年A股上市公司的研究发现,在非国有控股企业中,CEO年龄、学历、任期、是否发生变更等均与研发投入存在较为显著的正向关系.但此类研究均停留在非主要因素层面.企业的研发投入为何受到CEO异质性的影响可归结于两个层次:第一,CEO的任期、薪酬等因素决定CEO对企业的粘性;第二,CEO的背景、学历等因素可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其是否具备对企业研发信息的足够了解.因此,探究CEO异质性在促进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中扮演的角色,应从关键性因素着手.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1.1 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

根据外部性理论,我国的高新技术企业研发成果处在一个保护体系并不完善的环境中,企业的研发成果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外溢,被其他企业运用,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积极性也因此受到打击[11].所以,企业更愿意在已有的创新成果上进行扩张,而非在新的领域进行高风险、高投入的研发活动.因此,政府的干预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企业进行自主研发投入,为企业减轻自主研发投入的成本压力.

同时,我国证券市场上的大部分股民属于投机型,他们倾向于投资净利润较高的企业.研发资金的投入虽不会直接影响利润表中的收益,但巨额机会成本影响企业的盈利以及生产规模的扩大,财务报表也无法反映出企业的真实信息.根据信号传递理论,由于投资者获取企业的信息与实际有所偏差,进而放弃投资该企业,企业的股票与市值也会因此下降,影响股东与管理层的利益.在高新技术企业,这种信息不对称现象尤为突出[12].政府补助的投入向市场传递了利好的信号,市场会积极做出反应,如风险投资、银行提高企业的授信额度以及增强对企业还款能力的信任度[13],股民对股票看涨.这些行为有助于企业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解决企业的财务困境,增加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对此,本文提出

假设1:政府补助对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起积极作用.

1.2 创始人担任CEO、政府补助、企业自主研发投入

高管团队是企业研发决策的核心.企业高管团队中某些特殊职位的人物如CEO,他们的价值认知在企业的战略选择过程中要比其他成员更为强烈.CEO的任职者可分为创始人与非创始人.创始人是陪伴企业一起成长的重要一员,通常具备专业性强、业内权威、对行业带来巨大贡献等的特点[14].同时,企业也承载着创始人的声誉,是其事业成功的象征.创业者风险承受能力、警觉性、接受的创新创业教育以及拥有的先前经验均对企业创新具有积极显著影响[15].而非创始人往往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在企业发展到成熟阶段,由于某一方面的特质,被企业聘任为CEO,这类CEO更多的是具有较强的管理能力、资本运作能力.Gimeno(1994)[16]认为,创始人对自己创造的企业会有一种异于非创始人的情感,在自己的企业里工作有很高的心理收入,这种收益使得创始人CEO会为了企业利益而放弃个人利益.这个结论在Dobrev(2005)[17]、Carroll(1984)[18]的研究中均得到验证.

另一方面,创始人与非创始人对风险的厌恶程度也会影响其研发决策.由于企业的研发投入是一项高风险活动,在决策的过程当中,非创始人可能会为了避免失败导致绩效考核降低而持有消极的态度[19].创始人却具有偏好风险的特性,在他们担任CEO时,不仅会将获取的政府补助投入到研发中,也会在日常经营活动中,较多地投入研发资金.而非创始人即使获取到政府补助,可能并不会全部投入到研发中,或者政府补助全部投入到研发中,但将原本用于研发的资金转移到其他获利项目,因此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并不会增加,甚至可能会减少.对此,本文提出

假设2:相比于非创始人担任CEO的企业,创始人担任CEO的企业政府补助对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挤入效应更显著.

1.3 CEO专业背景、政府补助、企业自主研发投入

拥有不同背景的CEO可以根据自身已构建的知识体系,以及外部资源做出更为明智的战略决策,利用充分掌握市场动态的优势,有效识别战略机会,促进企业战略变革和技术创新.管理者对企业信息的理解也是经过个人价值观和认知结构过滤后形成[20],对研究开发投入多少,如何投入,是企业管理者的重要决策之一.

李华晶(2006)[21]研究发现,具有专业背景的CEO,其创新程度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水平都显著提高.余恕莲等(2014)[22]通过对2009-2011年创业板企业的数据分析,发现在高新技术企业,高管的专业背景对研发投入有明显的促进效应.Wiersema(1998)[23]认为,具有专业背景的CEO更注重创新、流程和持续改进.这类CEO在利用社交网络关系对企业技术、知识等异质性资源进行创新、交换、扩展和整合方面有明显的优势.国内学者的实证表明,具有创新性的战略决策者一般都具有技术专业以及科研人员的特征,具有专业背景的CEO,相比于非专业背景的CEO,更能看清市场的走向对某项技术需求的影响,从而认识到研发给企业长期发展带来的益处,因此对研发投入具有更强的偏好性.而当企业获得政府补助时,如何分配以及使用取决于CEO的决策,因此CEO的专业背景影响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由此本文提出

假设3:相比于无专业背景的CEO,具有专业背景的CEO对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1.4 创始人担任CEO、CEO专业背景、政府补助、企业自主研发投入

创始人与非创始人是否存在专业背景在政府补助的效果上会有所差异.高新技术企业的创始人往往是技术核心人,具有丰富的研究经历.而非创始人的背景大部分是与管理相关.创始人在早期创立企业,又具有核心技术,往往在行业内具有较高的声誉,可以以较低成本获取较高的政府补助以及其他资源.但当企业的CEO既是创始人同时又具备专业背景时,两者叠加的动机促使企业投入更多的研发资金的效果并不会加强.因为研发投入是一项高风险、高不确定性的投资,基于自己的专业背景,CEO明白“不能将鸡蛋装入一个篮子里”的投资原理,所以当企业已经在风险保障的范围内,将研发投入最大化,即使两个因素叠加,也无法进一步促进企业增加自主研发投入.而在非创始人的企业,由于不具有专业背景,需要通过“寻租”的方式获得政府补助,但是相比于具有专业背景的创始人,其获得的政府补助金额要少很多.由于高新技术企业行业的特殊性,企业每年需要有一定量的研发投入才能得以生存,因此企业自身的研发投入反而增多.对于具有专业背景的非创始人企业,专业背景会让其对行业的研发动向更为了解,更能洞悉企业的研发情况及市场未来的发展方向,所以即使政府补助比具有专业背景的创始人的企业少,企业也会自主投入更多的资金.因此,我们提出:

假设4,在创始人担任CEO的企业,CEO的专业背景不能显著调节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挤入效应;

假设5,在非创始人担任CEO的企业,相对于无专业背景的CEO,具有专业背景的CEO会加强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挤入效应.

基于上述假设,本文提出理论研究框架模型(图1).

图1 理论研究框架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取

因此本文采用了2013年已在“被认定”状态的774家高新民营企业(基于非民营企业无法确定其创始人)2013-2017年的数据为原始样本.样本筛选原则如下:1)剔除ST和ST∗公司;2)剔除金融、保险类企业;3)剔除非民营企业;4)剔除部门数据缺失企业.最终得到1140个观测样本企业的创始人以及总经理任职情况,根据CSMAR数据库并结合巨潮资讯网中公布的招股说明书、年报以及百度搜索引擎等获得相关数据,并手工整理.

2.2 变量定义

1)企业自主研发投入.本文借鉴朱斌和李路路(2014)[24]的做法,将扣除政府补助后的研发支出,除以营业收入作为研发投入强度的衡量指标.

2)政府补助.由于政府补助效应具有滞后性,因此本文采用上一年的政府补助金额,并除以营业收入作为政府研发补助强度的衡量指标.

3)创始人.本文将在招股说明书中以“创始人”“创业团队成员”等关键字段明确定义为公司创始人;根据招股说明书中发行人状况的描述来识别企业创立之初的关键个人或团队.若创始人或创始团队中有1人担任CEO,则认为该企业在当年是创始人担任CEO,取值为1,否则为0.

4)专业背景.本文将企业每年年报披露的总经理简历,以及通过百度搜寻关于总经理的学历情况、任职经历.将具有本行业研究经历的取值为1,否则为0.

5)控制变量.为了排除其他因素的影响,本文还控制了如下变量:资产负债率、企业规模、企业年限、盈利能力、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CEO政治关联、现金流量净额等.为了控制时间和行业效应的差别,在模型中还控制了年度虚拟变量和行业虚拟变量.

表1 变量描述与定义

2.3 模型构建

为了研究政府补助对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影响,本文构建模型(1):

为了检验创始人担任CEO对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影响,在模型(1)的基础上,引入创始人担任CEO与政府补贴的交互项NFCEO×SUB,构建如下回归模型:

为了检验CEO专业背景对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影响,在模型(1)的基础上引入CEO专业背景与政府补助的交互项TECH×SUB,构建如下回归模型:

为了进一步检验创始人担任CEO与CEO专业背景的联合调节效应,在模型(3)的基础上,将样本分为创始人担任CEO组与非创始人担任CEO组,验证模型(3).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

本文主要变量由表2列示.样本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强度平均处于较低的水平,最高仅占4%.政府补助平均占据营业收入比例为0.024%.可看出,企业政府补助的投入比例远小于自主研发投入的比例,因此在样本企业中,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有一定的强度.与此同时,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最大值与最小值相差较大,说明政府补助对高新技术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的贡献率差异较大.

表2 描述性统计

关于创始人与CEO的相关数据由表3列示.Panel A列示了总体的CEO情况.可以看到在高新技术企业中,超过60%的比例都是创始人担任CEO.从PanelB来看,在创始人担任CEO的企业,近50%的样本具有专业背景,非创始人担任CEO的企业中,30%左右具有专业背景,大多数是不具有专业背景的.综上,在高新技术企业中,专业背景为高新技术企业的发展提供了较大的优势,是创始人能否担任CEO的原因之一.

表3 创始人特征一览

3.2 相关性分析

表4主要列示了主要变量的相关性分析结果,可以看到政府补助与研发投入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的.这表明,政府补助越多,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越高.调节变量NFCEO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是在10%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同一回归方程中各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多重共线问题,但很难完全独立存在.在一定的范围内的相关性对结果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从表4可以看到,政府补助、企业自主研发投入、创始人担任CEO、CEO专业背景之间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223和-0.048,均未超过0.3,属于弱相关,符合线性研究的基本要求.控制变量的系数均符合要求,普遍在0.1^0.2左右,也属于弱相关.但是资产负债率与企业规模的相关性高达0.55,这是因为资产负债率的计算与企业规模的计算都用到了企业总资产,因此相关性较其他变量之间稍高,但是未超过0.8,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表4 Pearson系数

3.3 回归分析

表5显示了模型回归结果.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政府补助对企业自主研发投入存在显著的正向激励作用,假设1得到验证.模型(2)的回归结果Sub×Nfceo交叉项系数为6.577,在1%水平上显著,代表创始人是否担任CEO在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关系中,是正向调节作用,假设2得到验证.同时,本文的理论也得到验证,创始人的确会因为对企业的情感、自身的声誉、对行业的了解等因素从而对企业的研发投入更支持,并且有较高的风险喜好.而非创始人的决策更倾向于为短期利益做出决策.模型(3)的交叉项Sub×Tech系数为6.187,在1%的水平上显著,比政府补助对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2.047在5%水平上显著效果更明显,结果表明:相比于CEO无专业背景的企业,CEO具有专业背景的企业对政府补助与企业的自主研发投入的关系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假设3得到验证.同时也说明,CEO具有本行业的专业背景,对未来行业的发展动态有更好的掌握,并且也更能理解研发投入会为企业带来长期利益.

表5 回归结果

为验证假设4、5,将样本分为创始人担任CEO组与非创始人担任CEO组,模型(4)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在创始人担任CEO组,交互项Sub×Tech结果不显著,且系数为负,表明专业背景对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之间的关系并不产生显著影响.并且专业背景的加入会减弱两者之间的正向关系.在非创始人担任CEO组里,交互项Sub×Tech结果在1%水平上显著,且系数为5.161,证明在非创始人担任CEO组里,专业背景的加入,会促进政府补助与企业自主研发投入的正向关系.回归结果也表明,作为创始人,CEO会将研发投入在风险允许范围内最大化,所以专业背景的加入并不会增加研发投入.两者的效果是重合的,而不是叠加的.但当CEO不是创始人时,专业背景的加入则会让其对企业的研发情况及市场未来的发展方向更为了解,从而投入更多的研发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