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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旅游背景下错高村“家”空间重构解释

2021-01-15陈亚颦和佳慧吴佳倚戴镇涛

南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新房子古村落意象

焦 敏, 陈亚颦, 和佳慧, 吴佳倚, 戴镇涛

(云南师范大学 地理学部,云南 昆明 650500)

从1999年西部大开发战略到青藏铁路正式通车以及林芝机场的通航,西藏旅游产业发展的大环境得到了改善,旅游发展优势也随之显现出来.2016年,西藏自治区出台《西藏自治区“十三五”时期生态补偿脱贫实施方案》,其中提到要完善生态补偿机制,最大限度地增加贫困群众收入.由此,兼具“生态保护功能”和“提高当地居民福利”,且发展态势良好的乡村旅游成为西藏自治区“脱贫致富”的最佳选择路径.西藏林芝错高村由于古老的民族文化,且依托国家AAAA级景区巴松措,吸引了众多旅游者.随着错高村名气的提升和旅游活动的加强,越来越多的游客慕名而来.然而,由于错高村旅游接待基础设施薄弱,难以留住旅游者.为了提升错高村居民经济收益,改善旅游活动和生活环境,政府对错高村进行了统一规划,对错高村生产生活功能进行分区,为错高村社区居民修筑了新房子、新的道路系统和公共空间,使错高村社区居民的家经历了从“旧家”到“新家”的转化,“家”空间的位置、形态、区划、功能等发生了变化.本文基于人地关系理论,以传统古村落错高村为研究对象,对社区居民在融入乡村旅游发展过程中,“家”空间的变迁及其所承载的社会关系进行探究,进而对重构的新“家”空间进行解释.

1 “家”的研究回顾

“家”这一术语最初源于德语“Heimat”,代表着团结、统一、记忆、渴望等情感[1].在英文文献中,“家”(home)是一个很容易被混淆的概念,它包含“house”和“family”[2].“house”主要指可供人居住、生活或工作的房子,“family”则是指一家人[3].而“家”(home)除了有“房子”之意,还包含对情感和空间意义的展现[4].人文地理学家普遍认可“家”是由物质空间(房子)与社会关系(家庭)共同建构而成的一个“社会空间系统”.

“家”是一个充满意义的地方,是一个充满真实和体验的场所,亦是个人和社会意义得以根植的空间[5].“家”不单单指“房子”和“家庭”此类具体的物理空间,它还指抽象的空间,包含着“信仰、意义、价值、社会关系”等[6],是居民地方芭蕾和日常生产生活中心.在人文地理学者看来,房子只是一个空壳,而“家”不仅是一所房子,还是一个充满意义、能够表达自我和群体身份、让人觉得自在的特殊地方[7].“家”见证着居民的“高兴、快乐、悲伤、失意”等各种情感,让灵有所寄、魂有所托、心有所安[8].

“家”是多尺度、多维度、多层次的.在中国特定的文化背景下,“家”是一个具有弹性的概念,它包含社会和国家.“家”为人们的生产生活提供一个场所,这个场所记录着每个人每天的身体芭蕾,同时在“家”的建构与设计细节方面,充分体现人们的审美、价值观、道德取向等[9].此外,由于“家”的形态、功能、性质、内涵的多样性使得“家”的空间具有多重性[10],可分为活动空间、行为空间、感知空间、意象空间等.人们在这几个空间里面的生产生活活动为“家”赋予了更加深刻的含义,且伴随着时间的推进,“家”不断进行解构和转化[11].因此,空间不再只是一种简单的几何形态,而成为一种可供分析与解读的文本[12],进而帮助解读“家”所蕴含的意义.

就现有的研究成果而言,主要集中在因修建城市新区、人口迁移流动、灾后重建、旅游活动等影响所导致的“家”空间的演变,对于传统古村落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传统古村落的文物建筑与保护利用、传统古村落文化保护与对策研究等方面,对传统古村落发展乡村旅游后“家”的空间演变很少进行讨论.对于传统古村落来说,发展乡村旅游不仅改变了传统古村落的面貌,也使得人们原本的生产生活空间被重建.空间重构是地域上生产空间、生活空间和生态空间的优化调整乃至根本性变革的过程[13].传统古村落的空间重构包含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空间形态的重构,乡村聚落的外部形态、规模、组织形态、空间布局、景观特征等;第二个层面是指隐喻在空间形态之下的社会空间、文化空间、经济空间、村民个体空间的重构[14].

2 案例地与研究设计

2.1 案例地概况

错高村位于西藏林芝工布江达县错高乡,距工布江达县城 118 km,距乡政府驻地30 km,处在扎拉沟和仲措沟的交汇之处,圣湖巴松措尽头,是西藏林芝唯一一个完整保留工布藏民传统生活方式的传统古村落,2014 年被中国民俗协会评为中国十大最美乡村,名列中国城乡住建部首批中国历史文化村落名单.全村平均建筑历史超过100年,目前村民经济收入来源于农牧业、运输、药材、劳务输出及旅游业.截至2018年6月,错高村有64户,286人.发展乡村旅游后,政府对村子进行了统一规划,设置有生态保护区、农耕区、游牧区、湿地区、养殖场(已承包)、核心保护区(老房子)、新住宅区(新房子)、宗教活动区等.新居住区设置在老房子旁边,现已建成,其他的基础设施建设正在逐步完善之中.

2.2 研究设计

通过运用半结构访谈法、问卷调查法和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在2018年7月至12月间,先后进入新区和老区进行调查,历时36天,一共对25 户居民进行了深入访谈,且与样本一直保持联系,进行线上采访,实时跟进案例的发展情况.在访谈内容方面,主要对社区居民的日常生产空间、生活娱乐空间、宗教活动空间等进行了了解和考察,还对新区修建后社区居民前后的心理感知、旅游活动空间等进行了访谈.由于村里较多年轻人外出打工、读书或居住在乡镇上,对村内92人开展了问卷调查,被调查人员组成有多钦寺喇嘛、村民、村主任、村医、退休干部、小商品经营者、学生等,调查结果具有代表性.在问卷设置方面,对案例地社区居民参与乡村旅游活动的深度和对新“家”的认同感知等进行了测量,结果显示:案例地社区居民对旅游活动参与度不高,对入住新“家”虽然感到很开心,但同时也感到这些变动打破了原本的生活节奏.

3 错高村“家”空间变迁解读

3.1 居住空间规整化

错高村古老的木质建筑已有51栋危楼,为改善当地居住条件,保护古村落文化,政府在老房子旁边为村民修建了新房,2019年6月,错高村全体村民正式搬入新房.社区居民居住空间的外在特征和内在结构发生了变化,老房子成为核心保护区,新房子修筑在原来的农耕地区且布局规划设计感强,社区居民的居住空间从无序分布到有序扩展.在房屋外在特征上,传统的单层木制、半木半石及全石结构藏式传统民居变成了双层石制(二层外层为木制)的房屋建筑.房屋的内在结构也发生了改变.以错高村常见的三层藏式传统民居为例,房屋底层为圈养牲畜、储存粮食、存放农业生产用具以及其他杂物的地方,底层一般没有窗户或者窗户很小;二层包括卧室、储藏室、厕所及会客室,错高村的藏民一般不用床铺,都是靠窗沿墙摆着一圈藏式床椅,大部分社区居民的会客室兼具卧室和厨房功能,另外还有藏式传统民居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佛堂;顶层则是用于晾晒草料、堆放杂物和农具.新房子的底层不再饲养牲畜、堆放杂物,而是布局成卫生间、厨房、会客室、佛堂,且还设置有大窗户和院子,二层则是私密性强的卧室和休闲娱乐的阳台,如图1.

图1 错高村房屋居住功能变化图

由此可见,新房子对内部功能进行了规划调整,构成了错高村社区居民现代居住空间,居住空间的公共区域和私密区域得以合理划分,私密性进一步强化.

3.2 活动空间多元化,感知空间扩大化

活动空间是指个人的大部分活动所涉及的空间[15].在Chapin(1974)看来,活动空间主要由居住在熟悉的空间环境中所发生的个人日常习惯性行为所构成,包括上班、回家、购物等[16].劳维认为活动空间的等级分为家庭、近邻、经济和城市四个层次,其中大部分活动空间,尤其是较大空间尺度上的活动空间,可能是不连续的,常常表现为由已知路径连接但被一些未知地区所分隔的点组成[17].在错高村,肥美的牧场和湿地为社区居民提供了足以依赖的生存活动空间,加上交通限制以及信息闭塞,大部分错高村社区居民的活动空间仅局限于结巴村、错高乡及村子周围环境.乡村旅游发展后,基础设施得以改善,越来越多的错高村居民开始走出村子,他们的空间活动内容也由单一走向多元,感知空间范围逐步扩大.通过观察和访谈得知,错高村社区居民的活动空间较以前扩大至结巴村、错高乡、八一镇、工布江达县、山南市、林芝市、昌都市、拉萨市,如图2.

图2 错高村居民活动空间路径示意图

错高村居民的老房子为木质结构,过去每隔一定时间,居民都会上山砍伐树木来修缮房屋.现今搬了新房子,同时为了保护生态环境,错高村居民不再砍伐树木,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居民参与旅游开发逐渐增多,游牧活动也随之减少,错高村居民在活动内容上也由以往的单一走向多元.

3.3 意象空间要素多样化

意象是指由于环境对居民的影响而使居民产生的对环境的直接或间接的经验认识,是居民头脑中的“主观环境”.意象空间包括人们对特定空间的主观感受和所提炼出来的意象要素[15].Lynch(1960)将路径、边界、街区(区域)、节点和地标看成是城市意象空间的5个组成要素[18].在错高村社区居民的区域意象中,村子四周的雪山、森林、神湖、湿地、田地、玛尼拉康广场构成了他们自己独特的“生态居住空间”.关于错高村,社区居民这样描述.

孩子们现在在结巴村上学……我们早上从木房子出来,看一下村子四周的雪山和巴松措湖,去转一下经幡柱,沿着记载我们生活足迹的泥巴路去田间地里耕作,我们以前还会去山上游牧,现在基本上就在村子周边的牧场放牧了,有时偶尔去村委会开个会、参加活动之类的,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错高村居民E、H、N

通过借助Rost.cm6软件进行文本处理,对错高村25户被访谈者的访谈内容进行筛选,如表1所示.访谈内容中出现的高频词:新房子、传统村落、交通、乡村旅游等更加表明了社区居民“意象空间”在扩大与丰富.

表1 访谈高频特征词

对于发展乡村旅游后的变化,错高村居民也表达了不同的看法.

新房子统一规划整齐,工作部的大厅还展示着新房子的沙盘.村子里面的路也变成了宽宽的水泥路,还有干净的公共卫生间,游客可以到我们村子来参观我们工布藏族的独特建筑,了解我们的历史,但是我们村子里面还没有比较正规的宾馆,大部分游客来还是会选择住在巴松措那边……玛尼拉康广场是我们举办重大宗教祭祀活动的地方.

——错高村居民X、G

以前的路没有现在宽,而且还规划了马场,垃圾车每周一、三、五来村子里面收垃圾.以前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马、骡子和木船,但现在木船也比较少了……如今交通方便,我们可以经常去到乡里和县里买东西,有钱的还会出去旅游什么的,反正大家现在都比以前更有钱了,且村里面还出了好多大学生.

——错高村居民C、T、I

由此可知,乡村旅游发展后,在错高村社区居民的意象感知中,意象空间要素更加多样化,意象空间范围更广、意象内容更丰富、意象空间结构更清晰.

3.4 情感空间波动化

地方不仅仅只是一个几何空间,它同时也承载着地方社区居民的情感体验空间[19].一个人长期生活在一个地方,或在某一个地方有着特殊的人生经历,其内心便会建立与该地方割不断的情感联系[20].传统古村落错高村的新建,对于社区居民而言,搬迁至新房子不仅意味着他们居住空间发生变化,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不再居住在承载了民族和家族文化历史的老房子,伴随着社区居民对老房子符号象征意义的淡薄,进而是情感空间的重建.

错高村原有的居住空间与精神层面的活动密切关联.尼拉康是错高村举办颁奖仪式、娱乐活动的场所,玛尼拉康广场是一个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热达桥桥头矗立的小房四周画满他们所信仰的神,房子旁边堆砌写着“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的白石,在前往错高村的路上,村民们在树上挂着藏刀,有消灾祛病之意.房子里面的火塘也十分讲究.

每块石头上面的六字真言均由人工雕刻而成,这里堆砌的是村民们真诚的祈祷和祝愿.火塘灶台呈长方形,中间用三块石头拼合而成,在煮酥油茶和其他带有汤汁的食品之时,需要在石头上滴上几滴,有祈福、祭祀之意.

——错高村居民M、Q

在错高村,尼拉康、玛尼石堆、经幡柱串起村民们祈福、转经、祭拜的脚印,宗教场所与村子周边的雪山、神湖以及村民们世代口口相传的古老神话,构成了工部藏胞充实的精神世界.

在这样一个圣洁富有传统意义的地方,错高村的情感空间无不渗透着对生活、生命和神的敬仰.搬进新房子虽有助于对老房子进行保护与修缮,但改变了错高村居民的居住环境,带来了社区居民情感空间上的波动变化.Jacquelin Burgess和John Gold指出,当某一被珍视的地方和景观受到变化的威胁,特别是受到巨大破坏时,人与地方的情感会显著地被激发[21].现如今,现代厨房取代了传统火塘,村子中央的经幡广场孤独地站立与守候在老房子旁边,没有了以往热闹的生活烟火气息环绕.情感空间的重建,精神层面的活动对心灵引领传承的作用极为重要,当搬到新房子后,错高村居民会在根深蒂固的身体芭蕾、时空惯例的共同支配下,形成新的人地关系,使社区居民的地方情感空间逐渐得以重建.

4 结论与启示

本文从人地关系理论出发,以社区居民视角为切入点,对错高村发展乡村旅游后社区居民“家”空间的重构进行了分析.伴随着乡村旅游的发展,对社区进行统一规划和功能分区,使错高村社区居民“家”的空间、形态、位置、功能发生了变化,居民的生活空间和活动空间宽泛化、秩序化和复杂化,旅游业的发展使“家”空间边界由封闭走向开放,越来越多的错高村社区居民拓宽与外部交往的渠道,旅游者可以走进来融入错高村社区居民的“家”.错高村社区居民的社会网络关系路径不再局限于房子、雪山森林之下的农牧场、经幡广场、玛尼拉康内部区域,而是扩展至外部空间到工布江达县、林芝、昌都、拉萨等.虽然乡村旅游打破了社区居民传统意义上的情感空间,带来失落和不舍之感,但作为“家”空间的建构主体,传统节日、经幡柱、跳梗舞、地方神话传说故事以及传统信仰会让社区居民在新的环境之下重建新的情感空间,形成对新“家”的认同.

发展乡村旅游是振兴乡村的有效途径之一,也会使很多像错高村这样的传统村落面临着“家”的重构,通过保护优秀传统文化并发挥其特殊维系功能,有助于帮助社区居民更好地适应新“家”,并在融入新“家”的过程中生活得更幸福,进而让乡村旅游真正发挥实效,为当地社区居民造福.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对情感空间和传统文化在“家”空间重构中的作用分析不够深入,是以后研究聚焦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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