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党的“秘密摇篮”——从渔阳里到树德里

□ 俞亮鑫

中国共产党诞生100周年这一历史性时刻已越来越近，随着“上海党的诞生地发掘宣传工程”不断推进深入，人们对中国共产党在上海的创建过程的知晓也越来越清晰。如果说，兴业路树德里76号召开的中共一大，是宣告了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的话，那么，在这“一朝分娩”之前，其实还有一个建党的孕育过程，这就要追溯到渔阳里这条百年老弄堂……

一

1921年7月23日，中共一大在上海李汉俊的家中开幕，宣告了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但在这一年前，建党活动已悄悄在渔阳里这栋石库门建筑内进行。从渔阳里到树德里，两地距离仅0.8公里，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1920年2月，陈独秀秘密离京南下上海，李大钊护送，风雪途中他们商谈了建党工作，由此留下“南陈北李，相约建党”的佳话。1920年4月，俄国共产党（布）代表维经斯基带着李大钊的亲笔信，从北京来到了上海，就在老渔阳里2号的《新青年》编辑部找到了陈独秀。这次会见，重点商量的就是如何在中国成立共产党。“南陈北李，相约建党”，其实是在渔阳里真正书写了它的历史第一篇。

老渔阳里二号

于是，在上海的新、老渔阳里这两条临近相通的石库门弄堂里，就先后诞生了中共党史上许多的“第一”，如第一个共产党组织、第一个共青团组织、第一个工会（上海机器工会）、第一个干部学校（外国语学社）、第一份《中国共产党宣言》、第一份党刊《共产党》、第一个党中央机关所在地……并且是在老渔阳里，筹备并组织了具有开天辟地伟大意义的中共一大。

那么，老渔阳里2号究竟建立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党组织呢？中央党史研究室编著的《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一书中有这么一句话：“中国共产党早期组织的名称并不统一。如上海的组织一开始就叫中国共产党，北京的组织则称为中国共产党北京支部。”这一记载清晰地表明，渔阳里建立的党组织名称就叫“中国共产党”，而不是其他的名称。

中国第一个共产党早期组织在上海成立后，实际上就成了各地建党活动的联络中心，起着中国共产党发起组的重要作用。

从渔阳里开始的筹建，到树德里“中共一大”庄严宣告党的正式成立，这是一个完整的建党历史过程。这也是“中共一大”为何能在上海开会的第一天，就能宣布党正式成立的重要原因，而不必等到会议完成全部议程的最后一天才宣布。

二

对于渔阳里秘密建党活动，早期共产党人留下了很多讲述，重温他们的历史话语，会让人们更清晰地了解在渔阳里发生的这段重大历史。

中共一大代表、组织者李达指出：“1920年夏季，中国共产党（不是共产主义小组）在上海发起以后，经常地在老渔阳里2号《新青年》社内开会……”

施存统在回忆渔阳里建党时说：“六月前，陈独秀、李汉俊等筹备成立中国共产党……由陈独秀、李汉俊、俞秀松、施存统、陈公培五人，起草纲领十余条。”

对于1920年在老渔阳里开始的秘密建党活动，创始人陈独秀是怎么认定的呢？陈独秀本人1929年在《告全党同志书》中说：“我自从1920年（民国九年）随诸同志之后创立本党以来……”

1920年9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发表《对于时局的我见》一文中，他也多次使用了“吾党”一词。但无论是“本党”，还是“吾党”，毋庸置疑，都是指正在创建中的中国共产党。

董必武1937年在延安对斯诺夫人、美国记者尼姆·韦尔斯说：“中国共产党中心建立于1920年5月。”

1920年9月16日，正在法国留学的蔡和森写信给毛泽东，他建议说：“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对此，毛泽东回信指出：“党一层，陈仲甫先生等已在进行组织。”“陈仲甫”即陈独秀。

最具权威的历史文件是1920年11月由陈独秀在渔阳里起草的《中国共产党宣言》，这是渔阳里开始秘密建党的历史证据。

张太雷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代表，1921年6月10日出席了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他登台致词说：“到今年5月1日，中国共产党已经有七个省级地方党组织，它们是……”这是中国共产党的代表，第一次正式亮相于共产国际的舞台。

共产国际保存的一份1921年下半年起草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文件，这份由董必武、李汉俊两位一大代表起草的权威文件明确指出：“中国共产主义组织是去年年中成立的。起初，在上海该组织一共只有五个人。领导人是享有威望的《新青年》的主编陈同志。这个组织逐渐扩大其活动范围，现在已有六个小组，有五十三个成员。代表大会定于六月二十日召开，可是来自北京、汉口、广州、长沙、济南和日本的代表，直到七月二十三日才到达上海，于是代表大会开幕了。”

这些历史记载清晰地表明，在党的一大召开之前，中国共产党已具备了如下条件：拥有了中国共产党的名称，有了党纲——《中国共产党宣言》，有了党刊——对外出版的《新青年》和对内发行的《共产党》月刊，有了上海的临时中央和临时书记陈独秀，有了北京、湖南、湖北、广东、山东、日本、留欧等七个支部，有了第一批党员50多位。

这些都是发生在中共一大召开之前中共开展建党活动的重要史实。

三

综上所述，从老渔阳里开始建立第一个党组织，到中共一大在树德里召开宣告党的正式成立，这是一个完整的建党过程。渔阳里开始的秘密建党活动，为党的一大顺利召开奠定了基础。

应该指出，由于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创建活动是在极其秘密状态中进行，条件还不够成熟、活动范围也不够大，因此，在实际建党过程中，是分为先秘密在各个地方组织起来和正式在全国代表大会上宣布成立这两个阶段。

如中国共产党正式代表张太雷在共产国际会议上，既宣布到1920年“5月1日，中国共产党已经有七个省级地方党组织”，同时又承认“中国共产党至今只是做了筹备性工作”。最早参与建党活动的共产党人俞秀松在其自传中说：“1920年春，我们曾想成立中国共产党，但在第一次会议上我们之间未达成一致的意见，这第一次努力未能成功。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次会议上，我们宣布了我们党的存在（当然我们党正式存在是1921年第一次代表大会以后的事情），并选举陈独秀为临时书记。”

青年学生认真倾听党史专家对老渔阳里2号的介绍

这里，俞秀松指出党的存在是1920年，这就是我们今天理解的党的早期组织；但同时他又指出，党的正式存在是在1921年7月“中共一大”之后。

对此，陈独秀也有类似表述：“我们不必做中国的马克思和恩格斯，一开始就发表一个《共产党宣言》；我们只是要做边学边干的马克思主义的学生，现在可以先将中国共产党组织起来，党纲和政纲留待正式成立以后再去决定。”可见，陈独秀也说了将党先组织起来与党正式成立这两个不同的概念。他说的“边学边干”是进行式，是指建党需要有个过程；党纲和政纲留待以后再去决定，则是承认目前建党工作尚未全部完成。陈独秀、俞秀松、张太雷等人当年的这些表述，正是我党初创时期的历史特点，也是我们今天解开渔阳里在1920年究竟建立了什么性质的党组织的一把钥匙。

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其标志性的事件就是中共召开了全国第一次代表大会，这被誉为“开天辟地的大事变”。而在这之前，有长达一年左右时间的秘密建党过程，它包含了从1920年渔阳里成立第一个党组织开始，然后“边学边干”，积极推动在全国各地建立起共产党组织，一直到1921年7月在树德里召开了“党的一大”，宣布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党的一大”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纲领，通过了今后的工作计划，选举了党中央的领导机构，形成了全国统一的中国共产党。应该指出的是，即便是中共一大这一“开天辟地的大事变”，也只是指它的巨大历史意义和今后对中国的深远影响。用董必武的话来说，就是“作始也简，将毕也巨”。

从渔阳里开始秘密建党，到树德里“党的一大”召开宣告党的正式诞生，这是一个逐步完善、渐趋成熟的建党过程；也是“南陈北李”从上海和北京开始秘密建党、逐步扩大范围推向全国乃至海外、再由全国代表大会予以正式确认并宣告诞生的完整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