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人文传统的深处
——论当代黑龙江剪纸的艺术思想
2021-01-08王志善
王志善 刘 钻
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当代黑龙江剪纸艺术是表达个体经验不可或缺的“语言”,其强烈的感染力源于作者的精神世界,是创作者艺术境界和人格魅力的通约。人格是人的文化素质、知识修养和道德品质等多方面的集中表现,正如俞剑华的艺术主张:“在人则为品格,在画则为风格。风格又是品格的反映。品格不佳,风格也不会佳。”[1]人格是内心活动,能影响外在表现的各种行为,人格高尚是中国传统艺术家的向往,也是当代剪纸艺术家的追求。典范作品通常来自高尚的人格,人的道德品质与剪纸艺术的格调息息相关,剪纸中的“格”是人格与艺术作品的综合评判。
一、人文关怀
剪纸作品的视觉感染力是创作者内心世界丰富性的展现,人格是艺术家创作的根本。对“人格”的理解是从社会规范与道德水准的层面进行研究,是对伦理角度的诠释。人格体现在日常生活、工作和艺术创作中。人格是“人”的价值体现,是真、善、美的综合体现,其意义可以延展至整个社会、文化、个体的范畴中,体现为主体的行为、责任担当。人格本身属于道德的范畴,其在一定意义上可转变为美学,当代剪纸是创作者精神与生命情感的再现。用剪纸的方式展现其人格魅力,在多变的造型风格背后,隐藏着创作者对艺术恒久的追求,即作品生命力与内心的交融。
黑龙江剪纸艺术创作的主张趋向,即对人及社会给予真诚的关注,这类创作题材涉及广泛,有历史故事中的义士、文人雅士、工人和农民等形象。随着历史发展与多元文化的丰富,作品展现出更加直观的思想内涵。20世纪90年代,梁丽华创作的《农忙时节》、郭艳萍创作的《归山》等作品,其主体都是普通劳动者,他们的生活状态与内心情感是创作者表现的重心,创作者通过多角度、多方位的挖掘,歌颂了劳动者的人性之美。林述盛的《巾帼英雄》系列、王鸣皋的《田横五百士》等作品流露出英雄主义的情怀,充满豪情地描绘了义士精神,表露了创作者的入世情怀与人文关照。
剪纸作品《田横五百士》取材于《史记·田丹列传》,描绘的是在刘邦称帝之后,农民起义领袖田横踏上招安之路,忠心的五百士兵为其送行的情景。王鸣皋用剪纸刻画出田横和五百士兵诀别的悲壮场面,通过剪刻人物形态展现出英雄宁死不屈的高贵品格。剪纸中田横的造型肃穆、威严,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没有悲伤和痛苦,充满了自信、坚毅的光芒。士兵形象塑造方面,以沉默、忧伤、悲愤之情烘托其内心情感,整体艺术氛围呈现出强烈的悲剧效果,展现了士兵威武不屈的精神品格。从审美角度看,作品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表达情感体验,是对民族道义的引导与历史责任感的诠释。剪纸作品的人物形象并非追求精致细腻的视觉效果,但人物造型彰显了人格尊严,即在权势面前不动摇,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创作者的入世情怀。正如孟子所说:“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2]独立的人格意志不受束缚,正如孟子以身怀天下的胸怀积极入世。入世是古代传统士人与当代知识分子所具有的一种精神境界,他们积极面对社会,关注人类的生存状态,并将深切的关怀寄托在艺术之中。
二、象外之情
黑龙江剪纸与民间题材有着密切的关系,如用剪纸表现静物,它们的题材多取自乡村百姓家中平常的碗、罐、瓶等物品,可以说当代静物剪纸主题延伸出创作的新体验。在艺术表现方面,静物剪纸造型并没有过多的细节展现,它们摆脱了客观世界对艺术创作者的束缚,其造型简洁而概括。静物剪纸所表现的形象具有一定的隐喻性,是创作者赋予物象以精神寄托,创作不仅展现了视觉中的物象,更是创作者理解生活境界的体现,是个体生命的感受与领悟。
崔玉珍的作品《石榴花盖罐》以剪纸的形式展现盖罐及其内部丰硕的石榴花。将水果与生活器皿等日常生活用品作为创作对象,皆是简单的静物,但通过静态的画作能感受到她赋予剪纸作品的艺术性。崔玉珍十分重视剪纸的构图秩序,画面不仅是客观物体的直观表现,而且构图形式在无意识中成为个体表达情感的路径。静物剪纸创作是“人与物”之间的心灵沟通,她以恰到好处的剪纸语言,塑造出静物“似与不似”的样态,将客观存在与主观情感融为一体,进而在平面剪纸作品中诉说着对生命经验的理解。艺术创作中,情感是创作的灵魂,崔玉珍的静物艺术已经挣脱了传统造型的束缚,尝试追寻贴近创作者的个体感受。“象外之意”对艺术家创作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静物展现了时代感和艺术性,其关键因素是创作者的内心感受。感受是生活经验和知识结构的升华,将其内化为艺术创作的内涵,是内心的物质化。艺术创作如若被现实物象的造型和符号所束缚,那么作品既无灵动性又无感情可言。艺术创作并非用技法表现眼中的物象,其与自然、社会、内心情感等因素密不可分。
艺术创作往往来自生活体验、思考和感悟,其内在因素在创作者看来就是人格与作品的统一。崔玉珍的静物创作形式具有天然不做作的艺术味道,在某种意义上折射出了创作者自身的本性。她的静物剪纸创作将情感与关注社会当下的情怀相融合,表现出其独具魅力的剪纸艺术语言。人类情感是创作者在社会背景下所产生的认知,崔玉珍的静物系列创作具有强烈的表现主义特征,画面呈现出一种非理性且具有象征意味的视觉效果,彰显着对自然、生命、人类本性的关注与理解。以“情”作为作品思想情感的寄寓地,其艺术思想的立足点是对生命及生活的热爱。
三、入世精神
黑龙江剪纸作品蕴含着入世思想内涵,是对当下社会状态的思考与表达。一般而言,非具象剪纸作品中展现的人物,并非特指具体的人物,而是一种人类符号的隐喻。剪纸创作者走入了人文的深处,以社会和人性相比较而进行创作,其作品具有人格精神的艺术魅力,体现出思想的包容性和广泛度。创作者关注的角度已升华为生活的精神层面,其作品并非描绘具体事件或场景,而是通过剪纸表达对精神内涵的关注。
郭强的作品《家园》展现了一家三口在荒凉的土地上徘徊的景象。画面运用阳剪与阴剪技法表现出历史的沧桑感。天空中凝聚着未散的云朵,镂空造型中透出微弱的光亮,使整幅作品笼罩在压抑的氛围中。创作蕴含了人文关怀的思想内涵,反映了创作者对社会现状的思考。郭强剪纸作品中的精神家园,是以人类“生命观念”的思维方式塑造出的精神本源。画面中土地、牧牛、枯木、房舍……属于多重意义的生命家园,既能在大自然的天地间构建自然属性的家园,又能通过文化属性与精神生活塑造出精神家园,两种家园共通,是生命丰富意义的存在。强烈的入世思想情感的形成,源自对社会的深度关注。以当下的生存环境作为创作元素,强调作品中人物所表现的情感,其独特的艺术形式蕴含了哲学观。
四、结语
中国特有的文化背景下,孕育了别具一格的剪纸艺术。传统剪纸经历了千年的发展过程,成熟且稳定的创作模式形成了独特的审美思维。当代黑龙江剪纸的呈现方式有别于其他艺术种类,它是民族文化的缩影。民族性是当代黑龙江剪纸的根基,是民族精神的体现,展现出民族审美心理。当代黑龙江剪纸以朴素的剪刻精神表现当下“新”现象,创作者所处的时代影响其创作的形式与艺术理念。当代黑龙江剪纸的创作者在艺术实践中,不断探索剪纸的纯粹性,探寻传统精神的艺术表现方式;将民族性与创新性相统一、相结合,对人文传统做出客观的认识与解读,从而塑造出当代剪纸艺术的内涵与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