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锡侯、谢申《二谢集》考论

王新芳，孙 微

冀东文史研究

谢锡侯、谢申《二谢集》考论

王新芳1，孙 微2

（1. 齐鲁师范学院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200；2.山东大学 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100）

清代遵化诗人谢锡侯、谢申父子的诗文集《二谢集》因流传不广，一直鲜为人知。通读《二谢集》可知，谢锡侯、谢申的诗歌创作颇具特色。其中谢锡侯诗歌兼宗唐宋，既有学习模拟唐诗之处，同时也不乏宋调，并以七言绝句见长；谢申之诗主要师法唐人，以学杜为主，兼宗盛唐边塞诸家。另外，谢申的拟古书启皆从古代文史典籍中化出，妙趣横生，在代拟文体发展的历史链条上占据着重要地位，亦值得学界关注。

谢锡侯；谢申；《二谢集》；燕赵诗学

谢锡侯、谢申父子为清代畿辅籍诗人，所著《二谢集》流传不广，故其诗名亦不甚著。直至今人整理的《清代家集丛刊》第一册收录《二谢集》，学界方有机会了解其诗文概貌，然迄今尚未见有专论，故不揣谫陋，对其诗文进行简要介绍，以就正于海内方家。

一、谢锡侯、谢申生平事迹及《二谢集》的版本著录情况

谢锡侯，号悔斋，贡生，雍正二年（1724）任陆川县令，次年到任，开始组织纂修县志，至雍正五年（1727）编纂完成《陆川县志》。《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载：“谢锡侯，年三十六岁，系顺天府大兴县岁贡，由候选教谕遵西宁驼，例捐应陛知县即用，于雍正二年四月拣选。”[1]又据《北流县志》载，其于雍正年间还曾任过北流知县，此任当在陆川知县之后[2]。《清代吏治史料》载雍正六年九月广西巡抚郭鉷奏折称，“直隶郁林州陆川知县谢锡侯署理北流县”，任内因牵扯王氏命案被知州佟世俊参劾，受到摘印羁押的处理，经郭鉷审理后官复原职[3]16399-16400。谢锡侯集中有《戊申四月陆川解组，九月复奉恩纶视事》诗云：“五载清贫不爱钱，敝袍耻受吏胥怜。君王道我为官好，饮水还来旧陆川。”[4]15①正可与上述记载互相印证。《清代吏治史料》还记载，雍正九年三月二十日兼吏部尚书张廷玉曾上奏折：“请将广西举报老农不实之陆川县知县谢锡侯照例降级调用等事。”[3]24358-24359可知谢锡侯当于是年因事被降二级调用。另谢锡侯集中还有《赣狱空喜而成诗》，疑其还曾任江西某县知县。从以上资料及其诗歌可知，谢锡侯一生清廉，然其仕途颇为坎坷，屡遭灾厄，这或许是其自号“悔斋”之因。谢锡侯晚年弃官，卜居汉中，曾作《卜居汉上自述》记其始末。关于谢锡侯的籍贯，《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及《陆川县志》《北流县志》均称其为顺天大兴人，而徐雁平《清代家集叙录》则称其为直隶遵化人[5]。另谢锡侯《陆川县志序》曰：“仆古燕之鄙人也，尝访学秦楚间。”[6]故刘启瑞又称其为燕山人。遵化境内即有燕山，则其应为遵化人，寄籍顺天大兴者。

谢申（1703-1775），字冷轩，锡侯子。乾隆南巡，曾献诗行在，得蒙嘉奖，赏给职衔，未及入铨而流寓汉中，遂寄籍褒斜，卒后葬于古褒谷口之西的连城山下。《二谢集》卷前有南郑黄元龙《题词》云：“未上玉堂列散仙，献诗銮辂颂尧天。头衔宠比泥金帖，回忆簪荣一惘然。”

谢锡侯、谢申《二谢集》四卷，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清道光六年（1826）刻本，为谢申门人王世琳编，光绪二十二年（1896）重装。是书未见诸家著录，除了近年徐雁平、张剑主编的《清代家集丛刊》收录之外，仅于《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有清末刘启瑞所撰《二谢集》提要曰：

燕山谢锡侯、谢申撰，褒城王世琳编。锡侯，字悔斋，邃于乙部之学，为陆川令，便为县志四帙，一时炳耀粤中。间出其余力为诗，亦往往于酸咸之外，别具真味。申，字冷轩，锡侯子，博通经史，尤工吟咏。高宗南巡，曾献诗行在，得蒙佳奖，赏给职衔，未及入铨而流寓汉中，遂寄籍褒斜。晚更逃入禅闢，年七十三卒，葬连城山，时乾隆四十年也。世琳，字琢堂，故冷轩弟子。冷轩殁久之，世琳收两世诗于散失之余，乃刻此集。集分四卷，卷一收悔斋诗三十余首，卷二卷三皆冷轩诗，卷四为冷轩拟古书简，如《拟越已伐吴西施寄范大夫书》等，乃游戏笔墨也。末附家训，总名之曰二谢集。而二谢之中，悔斋实不甚工诗，然所为七言截句中，如《夜泊闻岸上读秋声赋》诗云“江村临水月微明，上有茅檐三两楹。夜静孤舟初泊岸，何人展卷读秋声”，又如《戊申四月陆川解组，九月复奉恩纶视事》诗云“五载清贫不爱钱，敝袍耻受吏胥怜。君王道我为官好，饮水还来旧陆川”等，虽直率而亲切有味。冷轩则古近体无不备，尤长于七律。如《长安》《河间》诸作中云：“唐汉何人非白骨，乾坤故物只青山”“五更渤海潮头日，九月滹沱渡口霜”“凄凉亡国人谁在，浩荡长江水自流”“千峰乍转飞篙疾，乱石争排怒浪呼”“未许振衣惊斗宿，何妨吹帽试天风”等句，锤炼沉雄，非深于宋人者不能为也。黔臬严乐园选刻山南诗，收其十八首，犹以过少为憾，非无故也。所拟书简中，断句如“虽昏晓有背面之参商，然河汉无忘情之牛女”等，亦皆可诵。冷轩文章，要为跨灶矣。附录传记参考资料。本书杨筠及王德馨序。[7]

这是目前对二谢及其诗歌仅见之评介，具有导夫先路的意义。然其论过于简略，未能概括二谢诗文之全貌，故以下试对二谢之诗文特色进行述评。

二、谢锡侯、谢申诗歌述评

《二谢集》共四卷，卷一收录谢锡侯诗33首，卷二、卷三收谢申诗72首，卷四收录谢申拟古书启13篇。因此从诗歌数量来看，谢锡侯是稍逊其子谢申的。刘启瑞已经指出，谢锡侯的七绝中有不少佳作，“虽直率而亲切有味”，并称其诗“往往于酸咸之外，别具真味”。可他却又说“二谢之中，悔斋实不甚工诗”[7]，这个评价令人难以赞同。通观谢锡侯留存的诗作，以七言绝句见长，其诗大部分对仗工稳、炼字妥帖、章法圆熟，“不甚工诗”之评，其或可不受。总的来看，谢锡侯诗可谓兼宗唐宋，既有师法唐诗，同时也不乏宋调。其有些诗歌对唐诗的模仿痕迹非常明显，如《长男申归汉中》云：“汝到青青柳叶肥，柳花才落汝言归。汉南亲友如相问，老去岩疆未拂衣。”明显是模仿王昌龄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芙蓉楼送辛渐》）及杜甫的“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徒伤未拂衣”（《曲江对酒》）。另如“乾坤无两我，江汉有孤舟”（《赠刘晏以张与同》）则直接模仿杜甫的《江汉》。《夜泊闻岸上读秋声赋》云：“江村临水月微明，上有茅檐三两楹。夜静孤舟初泊岸，何人展卷读秋声。”像是一幅隽永的秋夜泊舟图，颇有韦应物风味。《晚泊》云：“欸乃何人唱，吴侬自好音。晚江生净月，风柳散疎阴。”又似从杜甫、柳宗元诗中化出。此外，“天悬梧岭月，水落桂江秋”（《赠刘晏以张与同》）“河经下相阔，山入马陵稠”（《偶成》）“一堤千派合，双闸百川收”（《监修石闸》）“好山迎客路，飞鸟没江湘”（《泛棹》）“赤松了却酬韩志，黄石曾深辅汉谋”（《紫柏山二首》）“也知萍梗身无定，空有桑麻兴未阑”（《见人得家书，感而成句》）等句，都对仗工稳、炼字精警，颇见锤炼之功。谢锡侯《漫笔》云：“淡怀何所托，竟日苦长吟。著意吟好句，聊以质后人。后人不我弃，试想我何心。咄哉竞字句，徒乖天籁音。”可见他虽躭于苦吟，却也意识到诗歌应任其自然，不能因过分追求好句而损害天然音节。可能正是因为有如此认识，他的许多诗作能一气贯注，气势贯畅，在艺术上并不过分讲究。甚至有些诗歌偏于宋调，堕入以议论为诗的窠臼，形象性不强。如《长男申与诸友饮巨园，为诗训之》云：“结伴尔游矣，园林城之南。群贤若毕集，侧耳听高谈。况谒武侯祠，道貌古奇男。丈夫志千古，经纶各自探。毋徒恣放达，惟此麯糵耽。倘或留诗句，推敲须再三。”简直就是用韵语写成的家训，读起来味同嚼蜡。

从谢申诗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才能颇为自信，常以廉颇、蔺相如、张良自许。如《张子房辟谷处》云：“当时鸿雁冥冥志，飞向蓬莱第一峰。”然而由于终身未仕，怀才不展，其诗中颇多壮志未酬的感慨。如《忧来篇》云：“忧来不可禁，蹙蹙心如捣。欲言无相知，徒然仰穹昊。壮志竟何成，白发满皓皓。岂无廉蔺才，坎坷已终老。”《长儿南来婚》云：“汝翁惭愧命不犹，手把毛锥走马牛。几次悔杀出世来，汝又何苦强出头。”《玉壶冰》云：“取玉比才华，取冰拟心曲。才华光有耀，心曲静无欲。愿托清光下，照我翱翔鹄。”《自汉中抵襄阳三首》其三云：“海内关河足迹交，雄心半作冷灰抛。岂将亨困诬诗谶，且据行藏玩易爻。”这些诗歌将其心曲表露无遗，从中可以窥见诗人的才华志趣及心路历程。总的来看，谢申之诗亦学唐人，以宗杜为主，兼法盛唐诸家。《长安》《河间》《维扬》《岳州》《永州》《塞下曲八首》诸诗写得慷慨豪迈，气韵沉雄，颇具高适、岑参、王昌龄边塞诗之风慨。如《长安》云：

英雄惆怅去无还，浪说金城百二关。唐汉何人非白骨，乾坤故物只青山。秋高马散荒陵外，日落鸦啼古寺间。凭仗愁怀倾浊酒，醉来兴废且齐删。[4]29

《河间》云：

马首东来道路长，沧州行过又高阳。五更渤海潮头日，九月滹沱渡口霜。天地已开盘古死，神仙未验祖龙亡。黄河故道今犹是，只见人家万顷桑。[4]29-30

《维扬》云：

江北繁华第一州，当时天子造迷楼。凄凉亡国人谁在，浩荡长江水自流。风起㹠吹瓜渡浪，雨鸣龙挂海门湫。千年形胜供高卧，芦蓼丛边只钓舟。[4]30

《自汉中抵襄阳三首》其一云：

一线窥天峡道孤，江行村落近环珠。千峰乍转飞篙疾，乱石争排怒浪呼。绝壁春光牵葛蔓，空山古翠挺松株。舟师太切阳侯赛，剌剌陈词类楚巫。[4]31

《塞下曲》其四云：

平生猿臂解穿杨，主将亲会劝玉觞。晚猎归来看碧落，弯弓更拟射天狼。[4]65

这些诗作或痛沧桑、感盛衰，或登临纵目、怀古纪行，充分体现出燕赵诗人慷慨悲凉的精神气质，置诸盛唐人集中几无可复辨。

另外，无论从题材内容还是艺术形式上，谢申诗歌都有明显的宗杜倾向。如《益门镇》云：“蜀天元共此乾坤，鸟道潜通只一门。梯栈行空攀树杪，峰峦历尽识云根。极天关塞愁当绝，遁世烟霞兴漫存。春到酒家应不少，岩花乱点浊醪罇。”诗中化用杜诗“关塞极天唯鸟道”（《秋兴八首》其七）“箭栝通天有一门”（《望岳》）“穿水忽云根”（《瞿唐两崖》）等诗句。又如《梦长孙功二首》：

吞声了死别，已无相见期。如何梦寐中，忽然亲见之。知汝笃孝行，难舍衰病躯。泉台既长往，定省犹来斯。褒谷莺花好，风雨未凄其。无为念尔祖，长令魂魄悲。觉来何所见，残灯影参差。

汝父早弃捐，汝又逝北邙。老翁亦何苦，如此罹惨伤。魂来入我梦，仿佛在我傍。岂能知死别，且以慰衷肠。吾衰今已甚，危如朝露光。相别日无几，相见为日长。[4]56

此诗写梦见已逝长孙之事，整体上是模仿杜甫的《梦李白二首》。如开头“吞声了死别，已无相见期”直接化自杜诗“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魂来入我梦，仿佛在我傍”亦来自杜诗“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此外，“岂能知死别，且以慰衷肠”二句又化自杜甫《垂老别》“孰知是死别，且复伤其寒”。诗的结尾“相别日无几，相见为日长”则来自韩愈《祭十二郎文》“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诗中通过对逝去长孙的倾诉以及梦中与醒后的强烈对比，表现出超越生死的祖孙深情，因而感人至深，催人泪下。又如《望岳》：“忽撑齐鲁天，突兀青未了。拔地孰使然，峭立高于鸟。灏灵迥无外，万古烟岚绕。至哉浑穆象，太虚共杳杳。不须凌绝顶，悟理已天表。曾云荡我胸，无令襟期小。”此诗亦完全模仿杜甫的《望岳》诗，可以看成是对杜诗的改写。再如《与马三禹书》云：

十年一见面，浮生能几何。岁月真可惊，彼此双鬓皤。冠盖满都门，我辈何坎坷。生命非廉蔺，不如返岩阿。秋风吹易水，萧萧落叶多。朝来与君别，又复越山河。老去重会难，兴言涕滂沱。殷勤索我句，断肠难为歌。[4]54

此诗将“沧海桑田”和“老别难会”的人生感触娓娓叙来，具有很强的概括性和感染力。其整篇的艺术构思则显系模仿杜甫的《赠卫八处士》，其中“岁月真可惊，彼此双鬓皤”直接化用杜诗“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而“冠盖满都门，我辈何坎坷”又化用了杜甫《梦李白二首》中的成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二谢集》末附王世琳之婿岑让之跋云：“乙酉秋，黔臬严乐园夫子选刻《山南诗》，王惟一、杨可亭两先生承征采之命。集内有谢冷轩诗十八首，乐园师大加赏叹，深以过少为憾。让驰书酒泉索来，敬钞寄呈续纂，讵意乐园夫子已于次年三月初二日卒于秦臬任内矣。”[4]99汉中知府严如熤于道光五年（1825）编纂了《山南诗选》，共辑录了陕西兴安（安康）、汉中两府129位诗人的728首诗作，其中收录谢申诗18首，编选者严如熤还曾对谢冷轩之诗大加称赏。另外，除了《二谢集》之外，《紫阳县志》还收录谢申《过紫阳县》七律一首，这些都说明谢申的诗歌在其游历过的陕西地区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不过或许是因为谢锡侯、谢申父子长期宦游卜居他乡，未再返回故乡之故，乡邦文献中对其少有记载，如孙赞元于光绪间编纂的《遵化诗存》中便未收录二谢诗，实属一桩憾事。

三、妙趣横生的谢申拟古书启

《二谢集》卷四是谢申拟古书启专集，共13篇，分别是《拟越已伐吴西施寄范大夫书》《拟张良招四皓启》《拟木兰女寄父母书》《拟徐庶与诸葛公启》《拟红拂女寄李靖书》《拟贾岛状元及第与内人书》《拟呈吕蒙正公启》《拟呈包孝肃公启》《拟大程夫子与邵夫子讲易经书》《拟苏轼贺司马温公再拜相书》《拟杨龟山答蔡京书》《拟杨夫人寄杨慎书》《拟康海寄刘瑾书》。这些拟古书启数量较多，内容生动活泼，刘启瑞在《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仅以“游戏笔墨”视之，似未认识到其价值。从内容来看，冷轩这些拟古书启皆从古代文史典籍中化出，可谓无中生有，趣味横生，颇具文学意味。如《拟红拂女寄李靖书》曰：

妾知足下为当世英雄。今朱门权贵，大抵皆酒囊饭袋，而磊落不群者绝无其人。足下虽贫士，岂终落寞人下哉？风云之会，伫目可俟矣。今妾有意于君，今夕必当来奔。倘不弃鄙贱，妾愿执箕帚，托终身焉。良禽择木，良臣择主，识之所至，情之所生，幸勿以明珠之投，按剑而叱之门外。[4]80

红拂夜奔的故事出自唐传奇《虬髯客传》，虬髯客与李靖、红拂女被后人称为“风尘三侠”。然而在《虬髯客传》中红拂女并未给李靖寄书，而是当晚直接前往拜谒。谢申借用了唐传奇中这个故事，以红拂女的语气虚拟成书，完全切合其身份，虽出人意料之外，却正在情理之中。值得指出的是，像谢申集中此种代拟文体至民国间已大行其道，如《销魂语》杂志刊载了戚饭牛的许多代拟之文，有《代西施寄范蠡书》《代王昭君寄毛延寿书》《代貂蝉寄王司徒书》《代红拂寄李药师书》《代陈圆圆寄吴三桂书》《代董小宛寄冒辟疆书》等[8]，从其题材内容来看与谢申的拟古书启就非常相似，只不过是由散文改成了骈文的形式。另外，民国间扬州才子李涵秋《沁香阁游戏文章》中也有许多此类代拟体的游戏文章，如《代小民送贪官去任文》《代鼠祭懒猫文》《拟腐儒哭八股》《拟妓女祭嫖客文》《代全国穷民讨财神檄》《戏拟剃头仔讨剪辫佬檄》《戏拟乱党某某等悔过自首状》《拟地藏王请增设十九层地域疏》等[9]。伍大福以为，古代散文创作中代拟体似乎不多见，民初的此类游戏文章应该和晋宋时期陆机的《拟古诗》、陶渊明的《拟古》、鲍照的《代蒿里行》，以及后来庾信的《拟咏怀》等有关[10]。按，此论似不确。代拟古文与晋宋时期的代拟诗虽有些相似之处，但毕竟存在着诗与文两种不同体式的巨大差异，不可混为一谈。实际上此类代拟文体有着自己的发展脉络，至少到明末清初代拟体的游戏文章已经较为常见。像张潮《心斋聊复集》中就有诸多代拟体，诸如《海棠上杜工部书》《责命辞》《册牡丹为花王诏》《讨鼠檄》《讨蜘蛛檄》《讨二竖子檄》《祭金鱼文》[11]，都和谢申的代拟书启较为相似。因此从代拟文发展的历史链条来看，乾隆时期谢申的这些拟古书启正是代拟文体发展的重要环节，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总之，谢锡侯、谢申父子的《二谢集》虽一直鲜为人所知，其诗歌创作却别具特色。谢锡侯一生薄宦，屡遭挫折，其诗兼法唐宋，尤其以七言绝句独擅胜场。谢申虽高自期许，却终生未仕，其郁勃之气发而为诗，多有壮志未酬之恨。谢申诗以宗杜为主，兼法盛唐高适、岑参诸大家，慷慨豪迈，气韵沉雄，充分体现出燕赵诗人的精神特质。另外，谢申的拟古书启皆从古代文史传奇中化出，妙趣横生，颇具文学意味，在代拟文体发展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并对民国间戚饭牛、李涵秋等人的代拟体游戏文章产生了一定影响，故亦值得学界进一步关注。

①本文所引谢氏诗文均据《清代家集丛刊》本，不再逐一出注。

[1] 秦国经,唐益年,叶秀云.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第九册[M].广州:华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285.

[2] 北流县志编纂委员会.北流县志[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251.

[3] 任梦强.官员管理史料[M]//清代吏治史料.北京:线装书局,2004.

[4] 徐雁平,张剑.清代家集丛刊:第1册[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15.

[5] 徐雁平.清代家集叙录[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7: 260.

[6] 陆川县志编纂委员会.陆川县志[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929.

[7] 中国科学院图书馆.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27册[M].济南:齐鲁书社,1996:182.

[8] 戚饭牛,奚燕子,汪野鹤,辑.销魂语[J].1915(2):60-64.

[9] 李涵秋,著.沁香阁游戏文章[M].李警众,校订.上海:震亚图书局,1927:52-64.

[10] 伍大福.扬州才子李涵秋文学研究[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105.

[11] 张潮.心斋聊复集[M]//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7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60-203.

The Study of

WANG Xin-fang1, SUN Wei2

(1.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Qilu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250200, China; 2. Advanced Institute for Confucian Studies,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China)

is the poetry collection of Xie Xihou and his son Xie Shen in Zunhua of the Qing Dynasty. The collection has not been known for its not widely spread. Through reading this poetry collection, we can see that Xie Xihou’ and Xie Shen’s poetry creations have distinguishing features. Xie Xihou not only studied the Tang poems, but also had the style of the Song Dynasty. And he was good at seven character quatrains. Xie Shen’s poems mainly imitated the Tang poems. He studied from Du Fu and the other poets of the Tang Dynasty. In particular, Xie Shen’s imitation of ancient letters were all derived from ancient literature and history books, which were full of interest. It occupied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historical chain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imitative style, and was worth of attention.

Xie Xihou; Xie Shen;; Yanzhao poetics

I222.7

A

1009-9115(2021)05-0001-05

10.3969/j.issn.1009-9115.2021.05.001

河北大学燕赵文化高等研究院重点项目（2020D20）

2021-01-21

2021-08-01

王新芳（1973-），女，山东临沂人，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清代诗学。

（责任编辑、校对：石向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