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杨亿的馆阁经历与颂美情结

2021-01-07马小会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太宗童子神童

马小会

文学研究

杨亿的馆阁经历与颂美情结

马小会

(唐山师范学院 文学院,河北 唐山 063000)

杨亿诗文中的颂美情结与其神童出身、馆阁经历密不可分。宋初相对安定的政治环境与重文的政策为神童的出现提供了客观条件,同时杨亿的神童身份也成为盛世的点缀,与颂圣氛围相契合。读书秘阁期间,杨亿生活优渥,其颂美作品在取得帝王赏识的同时也换得职位的升迁。供职馆阁期间,杨亿的颂美情结更加突出。屡受恩宠的经历、职官角色的内在规定性以及宋初粉饰太平的需要,均促成了杨亿颂美情结的产生。

杨亿;馆阁文学;颂美文学

杨亿历经太祖、太宗、真宗三朝,11岁时以“神童”身份而为太宗知。古代重要人物的出生常伴有神奇的色彩,杨亿的出生也不例外。何薳《春渚纪闻·杨文公鹤诞》记载:“杨文公之生也,其胞荫始脱,则见两鹤翅交掩块物而蠕动,其母急令密弃诸溪流。始出户而祖母迎见,亟启视之,则两翅欻开,中有玉婴转侧而啼,举家惊异,非常器也。”[1]2364《浦城县志》等亦有相似表述。这些古书所言不足为信,之所以将其出生经历渲染得如此离奇,旨在标榜杨亿天赋异禀,其在孩提时期,“能言,母以小经口授,随即成诵”[2]10079,“六岁学吟诗”[3],“七岁能属文,对客谈论,有老成风”[2]10079,八九岁时著有《病起谢郡官》,“属对用事,如老书生,而笔迹则童稚也”[1]2365。

一、神童身份与颂圣氛围的契合

宋初沿用唐代的制度,贡举虽然广泛,却不如进士、制科更为重要。而像教官、武举、童子等考试,都有各自的标准规则。具体到童子试的要求与奖励,《宋史·选举志》卷一百五十六有如下记载:

凡童子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州升诸朝,而天子亲试之。其命官、免举无常格。[2]3653

凡童子15岁以下,能够通晓经学,吟诗作赋者,由各州举荐到朝廷,由皇帝亲自考试。童子通过考试后,被任命为何官、是否免于科举,则无一成不变的规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童子通过考试,他将率先有机会步入仕途。朝廷实行童子举的目的同样旨在选拔一批特异之才,《宋史·选举志》记载礼部曾有言曰:“本朝童子以文称者,杨亿、宋绶、晏殊、李淑,后皆为贤宰相、名侍从。”[2]2653

杨亿在为其祖父杨文逸所作的《故信州玉山令府君神道表》中写道:“府君之任玉山也,其孙亿始生。亿将生之夕,府君前得吉梦,谓必兴吾门。躬自抚养,特所钟爱。才免襁褓,教以诗书。及府君之捐馆舍,亿五岁矣,方在孩抱,永违慈颜。”[4]137可见,杨文逸对嗣孙杨亿疼爱有加,同时调教有方。杨文逸“涉猎史传,详明典故;锐意风雅,动成篇章”[4]137,因此,他对杨亿施行的也是儒家传统教育。并且杨亿将能够参加童子召试并实现“入蓬邱,直仙殿,升近署,置周行”[4]137等一系列升迁,归功于祖父的谆谆教导,并发出“不然者蕞尔亿,何以及兹?”[4]137的感慨。可以想见,雍熙元年,11岁的杨亿已饱读诗书,等待着伯乐赏识。终于,太宗听闻其名,诏江南转运史张去华特来考察一下杨亿的文学水平。杨亿不负众望,《宋史》本传记载:“连三日得对,试诗赋五篇,下笔立成。太宗深加赏异,命内侍都知王仁睿送至中书,又赋诗一章,宰相惊其俊异,削章为贺。”[2]10079《湘山野录》卷上对杨亿以神童召试的情况记载得更为详细:

杨大年年十一,建州送入阙下,太宗亲试一赋一诗,顷刻而就。上喜,令中人送中书,俾宰臣再试。时参政李至状:“臣等今月某日,入内都知王仁睿传圣旨,押送建州十一岁习进士杨亿到中书。其人来自江湖,对扬轩陛,殊无震慑,便有老成,盖圣祚承平,神童间出也。臣亦令赋《喜朝京阙》诗,五言六韵,亦顷刻而成。其诗谨封进。”诗内有“七闽波渺邈,双阙气岧峣。晓登云外岭,夜渡月中潮”,断句云“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之句。[1]1388

11岁的童子,应试表现让人惊叹。从文莹的记载中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梳着童丱的少年,下笔成章,诗风老到,自信持重地在殿堂中接受各路宰臣的考验。前文已述,“通经作诗赋”是童子参试的必要条件,因此从小受儒家传统经典熏染的杨亿秉持着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信条,他能够写出“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之句是与其心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想相吻合的。而这些恰恰又是统治者所需要的,太宗从一个11岁的孩子身上看到其能够为王业奉献终身的决心,怎能不对其特加赏异?彭乘《墨客挥犀》记载过这样一段对话:“(杨亿)年十一,太宗皇帝闻其名,召对便殿,授秘书省正字。且谓曰:‘卿久离乡里,得无念父母乎?’对曰:‘臣见陛下,如见父母。’上叹赏久之。”[5]杨亿这一回答初听起来有阿谀奉承之嫌,但对于一个幼童来讲,尚不懂得趋炎附势,因而这回答让太宗十分感动。宋太宗《杨亿特授将仕郎守秘书省正字诏》有言:“建州进士杨亿,年方髫齔,富有文华,召试于前,笔不停辍,词体优赡,粲然可观,言念俊奇,宜加秩序。噫!进修不已,砥砺弥坚,越景绝尘,一日千里,予有望于汝也。可特授将仕郎、守秘书省正字。”[6]165

在当时,不同的神童,所得到的奖赏不同。如杨亿是被授予秘书省正字;晏殊则被赐予进士出身;邵焕以童子召对后,赐帛遣归,而后复至京师,渐获秘阁读书权利。然而,召试过后的童子培养同样值得人们关注。从现存的史料来看,宋朝尚没有明确的文字记载如何对神童加以施教。如果说杨亿在参加童子考试前,多得益于其祖父的培养,那么杨亿童子试后所受到的教育,则多得益于其从祖杨徽之。依《宋史》本传记载,杨亿被授秘书省正字后,“俄丁外艰。服除,会从祖徽之知许州,亿往依焉”[2]10079。另据其《故信州玉山令府君神道表》中记载,其父亲“未遑射策,奄兹沦逝,后府君九年而终”[4]136。可知,杨亿祖父卒于太平兴国三年,进而推算杨亿父亲卒于雍熙三年左右。在杨亿《故翰林侍读学士、正奉大夫、尚书、兵部侍郎兼秘书监、上柱国、江陵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兵部尚书杨公行状》(下文简称《杨公行状》)中,有如下语:“端拱初,拜左谏议大夫。明年,知许州。”[4]181可知,杨徽之始知许州时间在端拱二年,杨亿便在此年始追随从祖生活,这一年杨亿16岁。杨徽之对杨亿同样寄予厚望,《宋史》本传说:“(杨亿)务学,昼夜不息,徽之间与语,叹曰:‘兴吾门者在汝矣。’”[2]10079究竟杨徽之对杨亿的影响何其大,苏颂在《文庄杨公神道碑》中曾有如下表述:“雍熙中,从孙南阳公亿初以神童召对,君相以为异人间出,公犹勉以进修,不可已。其后高名俊节,一代宗师。每叙事质疑,其言必称从祖江陵公云尔,其取重有识如此。”[6]17在杨亿心中,从祖杨徽之有着万世师表的榜样力量。

杨亿缘何对从祖如此信服?似可从其所作的《杨公行状》中见些端倪。他说:“太宗顾左右曰:‘朕在藩邸,尝闻其能诗。’因尽索公生平所著。公搜于箧笥,凡得数百篇,悉以奏御,且献诗称谢。其断章曰:‘十年流落今何幸,叨遇皇王问姓名。’太宗览之甚喜,和以赐之。自是黄屋间宴,翠华游豫。宸章焕发,天言下布。宣示近臣之外,必以别本赐公。琼蕴瑶编,充盈箧笥。”[4]181太宗极其欣赏杨徽之的诗,甚至要搜罗殆尽,并将自己的作品以别本赐给徽之。这种融洽的君臣关系使人艳羡,杨亿字里行间也透露着以从祖为荣的心境,他自然愿意像杨徽之一样,能够博得圣上的青睐。并且“先朝以公专精风骚,特命编诗为二百卷。公孜孜采掇,矻矻服勤,非风雅之言,未尝取也。”[4]181编诗的去取观念体现了杨徽之的文学观,只取风雅之言的杨徽之怎能不对少年杨亿的文学观念产生影响?况且,杨亿参加神童召试之前,杨徽之已深得太宗赏识。虽未见史料记载杨徽之与杨亿童子举之间是否有联系,但不难猜测太宗对徽之的恩典应该能波及到杨亿身上。真德秀有言:“国朝南方人物之盛,自浦城始。浦城人物之盛,自文庄公及公始。”[7]表明了杨亿及从祖杨徽之作为南方士人向政治权利中心靠拢时做出的开创性贡献。

值得注意的是,秘书省在宋初并没有真正履行掌管图书的职能。据《麟台故事》记载:“太平兴国中,左拾遗田锡上疏,以谓今三馆之中,有集贤院书籍而无集贤院职官,虽有秘书省职官,而无秘书省图籍。……若秘书省,则所掌祀祭祀版而已,书籍实在三馆、秘阁;而所谓职官者,犹今寄禄官耳,则虽无书籍可也。”[8]由此可知,杨亿此时的官职实则相当于寄禄官,有待遇而无实际职事。而且从杨亿此后几年的经历来看,13岁丁父忧,16岁服除后,随从祖杨徽之到许州,17岁改官奉礼郎,所以在任秘书省正字期间,杨亿从未真正进入馆阁。

虽然秘书省正字仅为虚职,但“特授”显示了太宗对杨亿的恩宠。当时参与选拔童子考试的众多宰臣将神童杨亿的出现归结为统治者的仁爱有加。如李至曾说:“盖圣祚承平,神童间出也。”[1]1388《历代名臣奏议》载北宋末南宋初韩驹的一篇奏议,其文有言:“太祖皇帝时,天下初定,未遑文学之事。太宗皇帝数与侍臣论文,由是风俗翕然而变,尝喜而谓侍臣曰:‘近时文物渐盛,它日必有著名者。’其后累圣临御,皆以睿文神学超轶百王,又皆崇儒表善。盖自端拱淳化之后,天下乂安士,得笃于文事,磨砻缀辑以副上意,百余年间,异人间出矣。臣尝思之,此岂一朝夕力哉?是殆累圣奖励激劝之所致也。臣闻太宗始尚文教,则士有王禹偁、苏易简倡其风。真宗敦好词学,则有晏殊、杨亿为之冠。仁宗时则有若欧阳修在,神考时则有若王安石。此数公者其文皆不愧于汉唐,而其余以文擅于一时者尚不可一二数也。”[9]韩驹的奏议肯定了太宗佑文崇儒政策的英明与功效,以至后辈不断出现的神童都与累世以来帝王的崇尚文治有关。不可否认,宋初相对安定的政治环境与重文的政策为神童的出现,提供了客观条件。

与此同时,参与选拔神童的宰臣又常常将神童作为点缀盛世的装饰品,虽然他们也起到了为国家选拔人才的作用,但他们也将选拔神童作为邀功请赏与阿谀奉迎的工具。而对于太宗来讲,尚未成年的童子杨亿也无疑扮演着点缀其生活的角色。《太宗实录》曾记载,杨亿神童召试过后,太宗曰:“可予一官,留于京师,时召之令赋诗于前,以释心耳。”[10]“释心”一词,让人们看到神童更多的时候可能只是为皇帝解解闷。而处于懵懂年龄的杨亿,尚不谙世道,他内心更多的是对皇帝所给予的赏识怀有感激之情,这也促使杨亿幼小的心中坚定了为文要宣导王泽、歌功颂德的信念。

二、读书秘阁期间的颂美倾向

《慈溪文稿》说:“世之童子少以颖悟闻,长能以政术文辞显,惟刘忠州、杨文公、晏丞相数人而已。盖聪明既得于赋与,苟无问学以济之,其克有成者鲜矣。”[11]今人朱刚在《唐宋“古文运动”与士大夫文学》一书中也曾表达过相似观点:“非常早慧的儿童因为出众的文学天赋,不但提前成为士大夫,而且比一般的进士更为引人注目。如果进士们可以把写作诗赋的能力当作敲门砖,通过考试后便不妨丢弃,那么‘神童’就必须追求终生具备写作方面的特长,否则就显得名不副实。所以,‘神童’的文学是士大夫文学的特殊部分。”[12]的确,对于神童来讲,超凡的智慧是其得天独厚的优势,但若想仕途显耀还需孜孜以学。因此,努力写出深覆典雅的诗文,不仅符合杨亿的写作观念,同时也加重了其在帝王面前的砝码。《武夷新集》中的《送倚序》写道:“又三岁,以文三十篇献于公车,始得为太常奉礼。且有中旨,阅书于秘府。”[4]126根据李一飞先生的考证,杨亿献文30篇大致在淳化元年。虽然这30篇文今日已不得见,但这些文章令杨亿改官,使朝廷发出中旨,不难想见帝王对这些献文的称美赏识。

太常寺奉礼郎实为寄禄官,读书秘阁才是杨亿此后三年的主要生活经历。关于“馆阁读书”,龚延明先生在《宋代官制辞典》中指出:“其时未列入正式官名。但已作为一种在馆阁优异安置,享有儒臣专门指导、太官给食、读书三年、得召试与馆职之恩例。”[13]153成明明在《北宋馆阁与文学研究》中也指出:“馆阁读书虽然是一种学生身份,但由于所处馆阁地近清密,非他司可比,而且馆阁读书基本上都成为馆职,故而亦为宋人所重。”[14]可以想见,在秘阁读书时期的杨亿生活条件之优渥,更重要的是馆阁读书身份代表了未来供职馆阁的人生走向。淳化三年,杨亿凭借《二京赋》与《甘露赋》获赐进士及第。《宋会要辑稿·选举》记载:“淳化三年三月,赐太常寺奉礼郎杨亿进士及第。”[15]其下注释说:“亿时年十二,读书秘阁,因拟《文选·两京赋》作东西京赋二道以进,太宗览而嘉之,诏学士院试《舒州进甘露颂》,即时而就,帝益赏其俊才,故有是命。”[15]显然《宋会要辑稿》记录杨亿年龄有误,其时年为19,时至今日,这些赋早已散佚,但从《枫窗小牍》中可以想见杨亿《二京赋》在当时流传的情形:

杨亿作《二京赋》,既成,好事者多为传写。有轻薄子书其门曰:“孟坚再生,平子出世,《文选》中间,恨无隙地。”杨亦书门答之曰:“赏惜违颜,事等隔世,虽书我门,不争此地。”余谓此齐东之言也,杨公长者,肯相较若尔耶?[1]4759

《枫窗小牍》的撰者对于杨亿书门对答一事表示质疑,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杨亿《二京赋》一出,即在当时产生了一定的轰动效应。同年,“属后苑赏花曲宴,太宗召命赋诗于坐侧;又上《金明池颂》,太宗诵其警句于宰相”[2]10079。无论是《二京赋》《甘露赋》亦或《金明池颂》,皆为对君主歌功颂德的赋颂之作,杨亿在取得帝王赏识的同时也换得职位的升迁,也可看出宋初馆阁召试以诗赋为主要考察内容,着力选拔文学高才。

三、任光禄寺丞、著作佐郎、左正言时期的颂圣表现

赐进士第后,杨亿并没有成为馆阁官,其官职实为光禄寺丞。如此一来,杨亿的宦途似乎并不能通过馆阁实现。但杨亿从未为进入馆阁而放弃努力,《宋史》本传记载,淳化四年三月,“苑中曲宴,亿复以诗献。太宗讶有司不时召,宰相言:‘旧制:未贴职者不预。’即以亿直集贤院”[2]10080。王辟之《渑水燕谈录》亦载其事:

杨文公初为光禄寺丞,太宗颇爱其才。一日,后苑赏花宴词臣,公不得预,以诗贻诸馆阁曰:“闻戴宫花满鬓红,上林丝筦侍重瞳。蓬莱咫尺无因到,始信仙凡迥不同。”诸公不敢匿,以诗进呈。上诘有司所以不召,左右以未贴职,例不得预。即命直集贤院,免谢,令预晚宴,时以为荣。[16]

“贴职”在元丰改制前,指它官所带职名。“凡职事官及非职事官带馆职、殿学士及阁学者,称‘带职’‘加职’‘兼职’或‘贴职’。”[13]153从以上材料可知,时为光禄寺丞的杨亿未授贴职,故无权参与皇帝宴饮赋诗活动。但杨亿巧妙地利用太宗与众词臣后苑赏花的时机,创作了这样一首充满欣羡与心机的诗歌留予馆阁,借词臣之手传递给太宗。他深知太宗阅后会有欣喜之情,跻身参与赏花、钓鱼、赋诗等便成为水到渠成之事。太宗阅后,欣喜之余反诘在场官员为何不召杨亿到场参与宴饮活动,经宰相提醒方想到他未授贴职不得参与,于是即刻命杨亿直集贤院,并召其参加了当天的晚宴。杨亿巧传诗歌的举动也正体现了文人对于馆阁的倾羡之情。

被授贴职后,杨亿逐渐成为皇帝身边的近臣,并依靠赋诗献颂屡屡获得奖谕。如在至道元年,“上尝谓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后王因之,复加文武二弦。乃增作九弦琴、五弦阮,别造新谱三十七卷,俾太常乐工肄习之,以备登荐。乙酉,出琴阮示近臣,且谓之曰:‘雅正之音,可以治心。古人之意,或有未尽。……’因命待诏朱文济、蔡裔齎琴阮诣中书弹新声,诏宰相以下皆听。由是中外献歌诗颂者数十人。上谓宰相曰:‘朝廷文物之盛,前代所不及也。群臣所献歌颂,朕再三览之,校其工拙,唯李宗谔、赵安仁、杨亿词理精惬,有老成风,可召至中书奖谕。’”[17]南宋曹彦约的《经幄管见》对皇帝给予奖谕之后的情形有更为详细的记载:

上曰:“朕素知汝文学更当,遵守儒行,韬晦其能,茍谦虚守道,可保令名。”因问年几何,曰:“始年十一释褐授官,今二十二矣。”上笑曰:“少年聪明,信是天賦。”李宗谔者,司空致仕,昉之子,翌日昉亦入谢,上命坐。昉曰:“男宗谔所献文,已闻陛下过赐赏叹,不谓复与进秩,父子感恩,何以为报?”上曰:“此新题也,尤难为工。杨亿最可称奖,自幼在馆,俄忽二十二,文学大进。朕闻唐王勃十五作《滕王阁記》,时辈叹服。观亿,亦勃之比也。”杨亿尝上表,上曰:“亿天与文性,好学不倦,毎览制作,不易多得。”温仲舒曰:“陛下好文,故才俊间出。亿若不遇圣鉴,乃京华一旅人尔。臣读毕口奏,天下未尝无才,视人主意向何如。耳好儒雅则儒雅进,好忠直则忠直进,好廉勤則廉勤进,好笃行则笃行进,无所不好则无所不进。自古无所不好,未有若汉武之甚者。好征战则有卫青、霍去病,好财利则有孔仅、桑宏羊,甚至好滑稽则有东方朔、枚皋,好神仙则有公孙卿、栾大。彼盖误用其心者,犹能以得人之盛称于后世,何况人主一意儒雅、一意忠直、一意廉勤、一意笃行,安有上作而下不应之理?”[18]

太宗敬重杨亿的品行操守,面对较为难工的诗题,杨亿的表现让太宗感叹其十年间在文学上的长进,并把他比作同样以神童著称的王勃,相信其日后能成大器,令时辈叹服。而在温仲舒看来,杨亿能得此厚遇全仰仗太宗的好文与圣鉴,否则杨亿不过是一旅人而已。而且在温仲舒看来,杨亿之所以呈上那些佳作还要归功于太宗对文学的导向。时隔十年,杨亿仍难逃被当作盛世点缀的命运,但无论如何,杨亿还是凭借这些称颂帝王的诗文博得了太宗的眷爱,《古今源流至论》曾载太宗赐杨亿诗歌的断句:“琐闼往年司制诰,共嘉藻思类相如。”[19]

杨亿由神童到供职馆阁,除了自身才学出众外,帝王的宠遇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屡受恩宠的经历,职官角色的内在规定性以及宋初粉饰太平的需要,均促成了杨亿颂美情结的产生。

[1] 宋元笔记小说大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2] 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3] 王称.东都事略[M].济南:齐鲁书社,2000:369.

[4] 杨亿.武夷新集[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

[5] 彭乘.墨客挥犀[M].北京:中华书局,2002:356.

[6] 曾枣庄,刘琳.全宋文[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

[7] 真德秀.西山文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电子版,1999.

[8] 程俱.麟台故事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2000:231.

[9] 黄淮,杨士奇.历代名臣奏议[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电子版,1999.

[10] 钱若水.太宗皇帝实录[M].北京:书同文数字化技术有限公司,四部丛刊电子版,2002.

[11] 苏天爵.慈溪文稿[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电子版,1999.

[12] 朱刚.唐宋“古文运动”与士大夫文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125.

[13] 龚延明.宋代官制辞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7.

[14] 成明明.北宋馆阁与文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276.

[15] 徐松.宋会要辑稿[M].北京:中华书局,1957:4397.

[16] 王辟之.渑水燕谈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1:84.

[17]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1980:821.

[18] 曹彦约.经幄管见[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电子版,1999.

[19] 林駧.古今源流至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电子版,1999.

Yang Yi’s Professional Life in Imperial Secretariat and his Pursuit of Harmony Admiring Complex

MA Xiao-hui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Tangshan Normal University, Tangshan 063000, China)

Yang Yi’s harmony-admiring complex embodied in his prose and poetry is contributed to his growing up as a prodigy and his professional life in Imperial Secretariat. On one hand, Yang Yi benefited from the stable political environment in early Song Dynasty and literati-oriented policy. On the other hand, he served as a symbol of a peaceful and prosperous time for his talent which fit in with the compliment-dominated atmosphere. When he studied in Mi'ge (an imperial palace depository for confidential files), he lived a better-off life. He not only won over the emperor but also got promotion for his harmony-admiring works. When he worked in Guange (Imperial Secretariat), his harmony-admiring complex became more distinctive. To sum up, Yang Yi’s harmony-admiring complex was developed from the emperor’s favor, the prescriptive features of a court official, and a demand for ode to harmony in early Song Dynasty.

Yang Yi; Guange literature; praise literature

I206.2

A

1009-9115(2021)02-0030-05

10.3969/j.issn.1009-9115.2021.02.006

2020-07-14

2021-01-02

马小会(1986-),女,河北唐山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责任编辑、校对:王文才)

猜你喜欢

太宗童子神童
神童诗(二十五)
熊童子
肱骨良臣魏玄成
都是神童
小白菜
太宗纳谏
刘晏七岁为官
武则天对太宗的情感性质分析
他是钢琴神童吗
故事里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