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融入现代生活——以新疆土陶为例

马云翔 戴永芳 郭佳妮

昌吉学院

一、新疆土陶的分布与种类

陶器的发明，是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划时代的标志，是人类最早通过化学变化将一种物质改变成另一种物质的创造性活动［1］。从最初的原始陶器、彩陶器、釉陶器到瓷器，可以明显看出陶器的发展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演变、发展的。

新疆早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出现陶器了，但其彩陶文化要晚于中原地区，釉陶出现的时间也要晚于中原地区，从这点可以看出新疆土陶文化是黄河流域文化西渐的结果［2］。新疆土陶主要分布于新疆喀什（包括英吉沙县）、吐鲁番、阿克苏、哈密等地区。就出土的文物可以看出新疆不同地区的土陶的造型、样式、功能等都有差异性。现在仍保持传统生产方式的地区主要集中于喀什地区的英吉沙县，所以本文主要以新疆喀什地区的土陶作为研究对象。

现阶段新疆土陶主要分为釉陶、白陶（素陶）两大类，通俗地来讲就是器物表面上釉和未上釉两种类型。新疆土陶在以前主要是为了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需要而制作和生产出来的，所以从功能上又可以划分为三大类：洁具类、盛储类以及其他种类。新疆釉陶主要是以单色釉为主、多色釉并存的低温琉璃釉。其中釉陶以喀什地区英吉沙县的陶壶为代表，碗、盘、瓶、壶、罐、缸、盆、油灯等种类也十分丰富。造型最具有特色的要数喀什地区的陶洗手壶（阿布土瓦壶）和陶接水盆，可以说都能很好地体现出生活习俗、审美和功能。白陶（素陶）种类较少，通常主要使用在大瓮、陶砖、喂鸟器等器具中。从种类上可以看出，新疆土陶的器型大多都具有较强的实用性和功能性，而且种类繁多，不同种类的器型又受到多元文化的影响形成了独有的风格。例如，哈密市出土的双耳彩陶罐与甘肃出土的双耳彩陶罐有相似之处，吐鲁番出土的单耳陶罐又与青海陶器有共通之处，新疆土陶罐的喇叭口、高足的特点与内地土陶造型有着明显的差异，而与古希腊时期的陶器却有着明显的相似性，这又充分说明了新疆土陶罐的形制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

二、新疆土陶的特点与成因

新疆土陶的特点与成因主要从造型、装饰、材料以及烧制方法等方面进行分析和论证。一个物体从表面所看到的是它的轮廓，那么支撑它轮廓的就是造型，因此在陶器制作中首先要考虑其造型的合理性及美观性。物体造型的概念主要有以下两层含义：其一是创造物体形态的活动；其二是创造出来的物体的具体形态［3］。而对一个物体的造型分析应为第二种，主要是因为每一个物体是由其形态和样式构成的。新疆土陶以轮制成型手法为主、手制装饰法为辅，生产方式极具传统性。新疆土陶最为典型的造型要属陶壶形制，大部分壶身以葫芦、瓜果、花卉等造型进行变体，底足较小，以敞口大小、器具高低来区分。在陶壶中最具独特性的就是陶洗手壶，其壶盖和整个壶身相连接，穹隆顶下部有一个注水口，下腹部通常为扁圆形或圆形，底足较高。将曲线用得最巧妙的地方在于壶嘴和壶把，壶嘴看似是“C”形曲线，因在转折位置上非曲线相接，所以外轮廓线更接近于上窄下宽的“L”形。而壶把从造型来看接近于“S”形，整个“S”在壶整体中间大约1/3的位置，与壶颈部、壶腹部相连。从整体来看，陶洗手壶不仅仅具有挺拔的壶身，看似拉长曲线的壶把、壶嘴也显得更加具有张力，并不显得夸张和笨重。在壶形制上，多数人认为陶洗手壶、陶接水盆都是对金属器具的模仿，其实并不是完全模仿金属器具，这从部分造型中可以看出其特点又与早期陶器“豆”的形态类似，最突出的就是扁腹部和喇叭状的高足造型，是与金属器具不同的，相比之下陶洗手壶、陶接水盆更具艺术观赏价值。陶洗手壶的穹隆顶造型可以看出与中原地区的陶壶完全不同，相关研究表明，其构造是受到“波斯建筑文化”的影响。其实新疆土陶在造型和装饰上都是对多种文化的模仿和创新，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这种创新和改变与新疆当地的传统生活习惯、审美情趣、精神信仰等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装饰方面，新疆土陶装饰主要分为两种：装饰纹样和装饰色彩。装饰纹样采用的方法主要是刻花、印花、画花、雕刻、贴塑，而使用的装饰纹样主要有几何纹样和植物纹样两种。几何纹样在新疆土陶中具有简洁性、概括性的特点，在装饰上又具有线面搭配和组合性的特征。几何纹样包括正（倒）三角形、菱形、网格纹、同心圆纹等图案，还有部分器型中包括五角星、六角星和梯形图案，这些图案纹样主要以镂空的形式应用在陶洗手壶腹部位置上。几何纹样在图案排列上通常以重复排列、间次排列两种方式为主。重复排列一般是指几何图案在大小相同的情况下以相同的方向和顺序依次排列，而间次排列一般是指在几何图案在大小相同的情况下以不同的方向和顺序间隔排列。几何纹样在使用中通常以两种排列方式单独装饰使用或者与植物纹样搭配使用。在与植物纹样搭配时也有固定模式，一般三叶纹主要用来装饰网格纹的内部空间，团花、联珠纹主要与三角纹、“S”纹搭配使用在陶洗手壶中。从新疆土陶的植物纹样来看，花卉纹样使用较为丰富，主要以花卉、枝叶、藤蔓作为表现内容，花卉图案包括巴旦木花、石榴花、团花、四瓣花、八瓣花等。

几何纹样和植物纹样作为装饰图案，在新疆土陶器具中起到了美化、装饰效果，但所采用的装饰方法还要与之相配合。新疆土陶采用的装饰方法主要分为两种，一种装饰方法是“用刀”，一种装饰方法是“用笔”。“用刀”装饰方法主要包括雕刻、镂空、刻、划、堆塑等。“用笔”装饰方法主要是用笔蘸颜料彩绘的方式。这两种装饰方法一般不会同时使用，当然两种方法在使用时均配合釉料以发挥丰富整体效果的作用。除了这两种装饰方法，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戳印花纹装饰，这种方法又叫“模印”。“模印”是利用瓷质或木质花纹图案的印模在土陶的肩部、腹部、盘子内部进行按压使用，然后再施釉烧制。“模印”在使用中还包括两种方法，一种是直接利用印模按压花纹，此种类似于新疆馕上图案的装饰方法，而另一种是利用印模蘸釉拓印在土陶坯体上面，这种方法类似于传统花布的拓染方式。戳印花纹装饰方法既能充分体现出多样性、丰富性的特点，同时也能反映出新疆不同的传统工艺之间存在广泛而又密切的联系。

在装饰色彩方面，新疆土陶釉色主要分为单彩、多彩两种装饰方式。单彩主要是指在坯体上施单色釉，再配合刻、划、镂的方式来丰富整体效果，而多彩主要是指用两种及以上的釉料进行装饰。铜、铁两种金属元素决定其在釉料中使用最多的颜色是绿色、黄色，而窑内的温度变化也对颜色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随着温度的升高颜色也会出现由浅到深的变化。从颜色搭配方面来看，颜色搭配不是随意的，而是有固定的组合模式，比如，绿色和黄色、黄色和黑色、绿色和黑色、绿色和棕黄色等组合，虽然釉色种类不多，但釉色的组合变化也能让简单的釉色变得绚丽多彩。从釉色和材质上看，不少人认为新疆土陶的釉色与“唐三彩”是一样的，制作工序也应该是一样的。其实两者之间制作工艺并不相同，新疆土陶烧制是属于施釉一次低温烧成；“唐三彩”是二次烧成，先是高温素烧，然后再进行低温釉烧。“唐三彩”除了具有盘、壶、碗、瓶等器型以外，还有雕塑类人物、动物俑，这与当时作为墓室陪葬品有很大关系。通过比对分析可以发现，虽然两者在烧制方式上有所不同，但它们同属于低温釉陶这一种类。新疆土陶在装饰上具有“唐三彩”的艺术效果，但其装饰纹样更具构成性，绘画风格也较为大胆、粗犷，具有很强的写意风格。其风格是东西方文化交流下的合成产物，同时也呈现出与伊斯兰文化、草原文化、粟特文化等多元文化相交融的合成特质［4］。

三、新疆土陶存在的问题与改进措施

（一）新疆土陶现阶段存在的问题

新疆土陶的优点主要是：涉及器具种类繁多、造型独特，成型制作工序简单，装饰图案种类多且釉色较为丰富。现阶段对土陶存在问题的探究要对其造型、材料、烧制工艺等方面进行分析，与此同时还要延展到其是否与现代生活中的实用性、功能性观念相一致。首先，新疆土陶在发展过程中一直延续过去的生产模式，在造型、装饰、烧制等方面也完整地保留了传统的风格特点，但现在在生产中所使用的材料、工具都过于落后，达不到现代生产精细化以及批量化生产的要求。例如，在尺寸较大的陶罐、陶壶上就能明显看到其制作精细度不够且坯体过重，从这点上可以说明新疆土陶缺乏现代陶瓷产品的工艺性、便捷性，这些不足可直接影响到其本身的价值。其次，在烧制上由于烧制温度较低，从而使器具不易保存，受温度影响还会导致表层釉出现开裂、脱落等问题。再次，伴随着生活方式的巨大改变，新疆土陶器具的实用性和功能性逐渐丧失，失去了其本来的价值和作用，比如金属器具、玻璃器具在使用上更加轻便、实用，从而逐渐取代了土陶器具，而现在新疆土陶器具大多数作为陈列品或观赏器具。最后，新疆土陶在制作工序上较为复杂，由于制作土陶的手艺人逐渐变少，在手工雕刻图案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所以导致土陶产品生产效率低且产量少的问题。

（二）新疆土陶的改进措施

针对现阶段存在的问题，必须尽快调整和完善发展模式、理念，拓展发展空间，才能使新疆土陶更好地为人们的生活服务。在制陶设备和条件方面，保留原有的传统轮制成型制作、柴窑烧制的基础上，可适当引进现代生产设备和工具，比如使用可变速调节电动拉坯机、可编程自动控制电脑电窑等设备，先进的生产设备不仅有利于提高生产效率，而且可直接影响到产品的做工和质量。制约烧制的因素主要与当地的泥土、釉料有很大关系，如直接使用当地泥土和釉料进行电窑烧制，也只能采用低温烧制，原因在于当地泥料和釉料不具备进行高温烧制的特性，如进行高温烧制，其泥坯会变软甚至出现塌裂，而釉的颜色也会融化烧掉。除了继续延续低温烧制之外，还可以对烧制材料进行改变，比如可以尝试使用耐高温的泥料、釉料，高温烧制出来的器具不仅在材质方面更加坚固耐用，而且在釉色选择方面可以尝试与多种釉色进行搭配使用，这样可以丰富色彩装饰元素。在装饰方面，除了采用传统手工雕刻、绘制之外，也可以考虑在新疆土陶器具上尝试使用“陶瓷烤花”技术。“陶瓷烤花”就是在上釉烧制好的陶瓷表面贴上烤花图案，再进行低温烧制，属于二次烧成方式。“陶瓷烤花”技术在现代生活器具中应用得十分广泛，比如在茶具、餐具中都有使用，不仅方便生产，而且大大地节约了时间成本。在烤花图案上可以选择或设计自己需要的图案，图案的颜色和内容也可以自由搭配，这样不仅扩大了绘制内容以及题材方面的选择空间，而且相比手工绘制在精细度方面也会提升不少。

四、新疆土陶在现代生活中的应用

（一）在改变中不断探索与发展

陶瓷艺术包含并融合了多种艺术门类，其中包括设计、雕塑、绘画、书法、国画、建筑等艺术门类的内容，这些艺术门类存在于整个陶瓷艺术表现形式之中，丰富、完善了整个陶瓷艺术体系，为艺术家带来了广阔的创作角度和空间，同时陶瓷艺术表达形式的多样性也给人们带来了更高的艺术欣赏价值。新疆土陶艺术作为新疆民间器具文化和手工艺文化的代表，在它的身上也可以看出其融入了设计、绘画、建筑等多种艺术表现方式，同时也承载着各种文化信息，保护和发展新疆土陶，对研究新疆器具文化、社会人文以及丝绸之路上的文化交流具有极高的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应只是停留在保护阶段，而是要在现代生活中实现自我发展。一成不变的器型加上不具备实用价值的产品很难在市场上持续发展，所以要在新疆土陶器具的外观、包装、品牌设计等多方面进行改变和突破。目前新疆土陶在产品设计方面存在产品种类单一、产品功能性定位不清晰、包装简陋等问题。这些问题直接导致其发展受到局限，所以我从设计方面提出以下几个方面的建议：首先，要考虑产品设计形象是否符合市场的发展主流，同时产品外观是否符合当下人们的审美标准和功能美学特征。新疆土陶需要在传统造型装饰方面进行改良创新。大部分新疆土陶在图案装饰上过于复杂、烦琐，时间长了很容易使受众群体产生审美疲劳，所以在保留传统装饰图案的基础上，可以对图案纹样再进行精简、提炼。在图案设计方面，可将现代陶艺的艺术表达手法和理念加入新疆土陶传统器型和图案的设计中，使其适应时代的发展。设计元素与主题表达是分不开的，图案内容或是有层次的安排，或是以平铺的方式填满，这要考虑到主题整体的空间布局。在装饰上，可以考虑在土陶器具局部进行雕刻、彩绘，比如在壶嘴、杯把、腹部等位置，通过局部的装饰不仅不会破坏整体效果，反而会增添土陶器具的设计美感。

在图案内容选择上可以突破传统植物图案，尝试用多样性的方式和图案来组织画面内容，得到不一样的视觉效果。比如，可以通过雕刻或者绘制的方式，将新疆风景、人物、动物等内容加入器具当中，再加入主题性的故事或者内容，如新疆歌舞主题、地标性风景、重大节日等文化内容，这样不仅可以突破原有的传统内容，而且可以作为文创产品推广，是人们了解新疆最好的媒介。

在土陶器具功能性方面，明确器具在现代生活中的受众群体，是否达到并符合人体功能学的设计，是检验陶瓷产品最为关键的标准。随着经济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在产品的选择上不仅仅只是注重产品的外观，而是更加注重产品的便捷性、功能性、舒适性。在过去，新疆土陶被广泛地应用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伴随着金属、玻璃材质器具的出现，其使用逐渐减少，甚至部分器具已不具备使用价值，导致受众群体仅仅是参观者或艺术爱好者。究其原因，还是功能性、便携性等方面减弱所导致的，新疆土陶器具普遍过于笨重、不够轻便，手握感不适且不具有便携性。而检验陶瓷产品是否符合人体功能学设计特点，就是其是否具备舒适性、力学、美学以及观赏性等特征及人们在使用过程能否达到最佳的使用效能。所以提高新疆土陶的功能性要具备创新意识，打破之前传统的器型构造设计，将人体功能学设计特点加入其中，在尺寸大小改变的基础上，要更加注重器具的弧度、纵深、角度、位置等的变化。新疆土陶器具在保留轮制成型方式的基础上，也可以采用泥板拼接、泥条盘筑、模制等多种成型方法，通过多种成型方法的应用不仅可以改变器具的外观，而且可以拓宽创作思路、理念，从而提高新疆土陶的创新性、延展性。

（二）融入现代生活的举措

合理地利用与开发新疆土陶，才能使新疆土陶更好地融入现代生活之中。新疆土陶现如今的保护与宣传力度并不是很大，仅仅是以家庭师承关系为主进行小规模生产，一般是在家中或者独立工作室中，没有流水线生产的作坊或者工厂。制陶手艺人一般只是对土陶工艺和流程熟练掌握，欠缺陶瓷相关的理论知识和文化艺术素养，这样很难对新疆土陶进行开发、利用，进一步推进新疆土陶的创新。所以现阶段首要工作是提升土陶传承人的整体文化素养，努力为土陶传承人创造学习条件，开展陶艺学习等培训活动，让手艺传承人参与到“非遗传承研修研习培训计划”之中，组织陶艺方面专家进行讲授、交流，提升其文化艺术修养、审美能力以及创新能力。其次，提高产品的质量和制作水平，推广具有新疆特色的土陶文化产品。政府要高度重视创新的重要性，不仅仅只是保障制陶传承人的基本生活水平，还需要借鉴内地艺术园区、产业园区等的模式，开发和制作更多具有创新性的土陶旅游纪念品和实用器具，这样不仅有利于推广当地的文化旅游产品，而且有利于更好地延续和保留产品的使用功能和实用价值。在加强保护和宣传的同时，要打破传统与现代化的对立关系，紧密结合社会发展潮流，做到在创新中发展，在发展中找到符合新疆独具特色的土陶艺术符号，使其更为广泛地应用在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之中，更好地为人们的生活服务。新疆土陶技艺不仅是中国古老而又传统的手工技艺，而且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价值不应停留在过去，而是需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它、认识它，在展现其独特魅力的同时，在现代生活中谋求创新发展，使其在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价值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