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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空间创新的理论依据与服务实践对策*

2021-01-07徐红玉

图书馆 2021年4期
关键词:图书馆空间环境

徐红玉

(江苏海洋大学图书馆 江苏连云港 222005)

图书馆的空间创新经历了“信息共享空间、知识共享空间和智能空间”3 种类型[1]和“改造、再造、营造、重组”4种方式[2]。空间创新组织则表现为:“运行方式上追求共享与交流、形态上实现实体与虚拟融合,要素上需技术和工具介入,功能上多元化,环境上强调场景与情景”等5 种特征[2-5]20-26。以“创客空间”为代表的图书馆空间创新更是注重体验和实践的具体化[6]28-35。图书馆的空间创新不但与图书馆“转型”发展紧密相关,更是图书馆学理论研究与实践进化的必然。正当众多学者深入空间创新研究,诸多图书馆纷纷投入空间创新实践,形成图书馆空间创新热潮时,一场疫情给空间创新带来了负面影响。兴废之间,需要冷静思考,一方面,应该重新对前期研究进行理论支持梳理,另一方面,也应针对服务实践中出现的问题给出对策。

1 图书馆空间创新的理论依据

1.1 图书馆事业和图书馆学研究依据

1.1.1 空间创新是传统图书馆建设和图书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

“图书馆”以图书和存放图书的空间得名。图书馆得以成为一种公共文化事业,皆因为它的图书和空间。图书馆学得以成为一门学科,同样离不开对图书以及承载图书、供读者利用图书的空间的研究。从中国古代的宫廷、书院、僧舍作为藏书空间到现代刘国均先生将“建筑”列为图书馆五要素,都说明了图书馆空间的重要性。放眼世界,一部西方图书馆史[7],历数了数百所著名图书馆的图书精品和恢弘的建筑,展示了图书馆空间的极大魅力。图书馆正是通过其物理馆舍设计和象征意义来抓住读者的想象力与情感,从而满足读者高质量的物理空间需求与实体感官需求。在读者的群体记忆中,图书馆建筑就和其贮藏的知识资源一样弥足珍贵[8]。对于图书馆物理环境空间这个有生命、有呼吸的有机体来说[9],不同阶段研究成果的演进也彰显出不同时代赋予图书馆建筑空间的差异化精神内涵。人类历史上没有、也再不会有像图书馆一样独立存在的场所空间[10]。有的学者甚至以图书馆即空间[11]的观点,凸显图书馆的空间建设和创新,其已成为图书馆建设和图书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

1.1.2 空间建设创新与服务已经成为当代图书馆转型的核心话题

在数字化时代的大背景下,受技术、创新和需求三要素的驱动[12]5-17,图书馆空间建设正处于一个整合、重组、关联和互动的转型期,从学术图书馆发展[13]到转型时期大学图书馆发展趋势[14],从后知识服务时代图书馆转型[12]5-17到向智慧化图书馆变革[15],全球许多图书馆都在进行以资源为中心向以学习为中心的图书馆转型升级[16],推出新型的学习空间模式[17],实现图书馆服务模式的又一次“现代转换”[18]。如: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在 2013—2017 年的五年战略规划中指出,要将关注教学科研所需的空间资源作为战略使命之一[19];《2014 年美国图书馆协会白皮书》中将“学习共享空间的建设及其相关服务”作为高校图书馆发展的重要内容[20];美国康奈尔大学图书馆2011—2015 年的战略规划中将“致力于图书馆实体和虚拟的学习空间建设”作为重要目标[21];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图书馆的重要战略目标之一是“提供新的学习环境和设施”[22]。新型空间形态建设创新和服务成了图书馆转型的重要表征。

1.2 认知理论与知识论依据

1.2.1 具身认知理论视野下的图书馆空间创新原理

长期以来,由于二元论思想的广泛影响,认知被认为是一种人所独有的、单纯的理性过程,人的认知活动中的“知觉、记忆、注意、语言、解决问题”处于身体、活动和内在经验之外的“离身认知”状态[23]。近年来“具身认知”被看作标准认知科学的替代和进路或挑战者,或演化中的下一步[24],已经广泛被引入人类知识活动的各领域研究和实证。具身认知理论在以下3 个方面揭示了图书馆空间创新的基本原理。

具身认知是具身的,即心智根植于身体,而身体又嵌入环境。认知、身体和环境组成一个动态的统一体,人们在其中实现知识的获得、情绪的体验和行为的执行[25]。具身认知的三位一体理论道出了图书馆空间建设创新的必要性和方向性。图书馆空间创新首先是环境建设创新。优美舒适的环境是图书馆空间建设创新的第一要务,是作为图书馆“场所”对用户“身体嵌入”的引力所在,通过注入文化元素的空间建设创新,让知识传播在一种美好的文化环境里进行[26-27]。

具身认知是开放互动的。具身认知反对将学习者和学习环境特征各自独立,认为应该是开放互动的。开放性有两方面含义:一是学习与认知均是情境化的,依赖于境脉的,人际关系、情境、情感、学习氛围等软环境也是具身学习与认知环境的一部分。只有以开放的心态,把焦点集中在各种社会、文化、境脉因素上,才能够真正充分地认识情境化的学习与认知的本质。具身认知的开放性原理,支持了图书馆信息共享空间、知识共享空间的重组创新,引导人们将认知从物理视角向社会视角、关系视角和行动者网络视角转换[28]。二是人的认知形成总是沉浸在一种连续和广泛的“时空流”上。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信息获取、知识交流表现出一种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充满着个性化与多样化的特性。虚拟仿真技术、增强现实技术、混合现实技术给图书馆空间创新插上了翅膀,图书馆可以借助各种手段来延伸和拓展人类各种感官。创客空间、智能空间正是这种背景的产物。具身认知的互动性是指认知所需的概念和范畴形成于身体和世界的互动。心智是身体与环境交互作用的结果。科学的认知更需要人们通过处在一定环境中的身体与环境进行互动,不断完善和丰富自身的心智体验。信息时代出现的移动图书馆、泛在图书馆、虚拟图书馆,使图书馆彻底从实体空间走向了复合空间,使之适应具有高度流动性的不断变化的交互、合作、个性与大规模的“认知生态体系”。

具身认知强调感知—行动。对于所学习和探究的问题没有预设和唯一的答案,有利于学习者从不同角度、层次去思考。具身认知强调综合利用各种资源和工具去亲身体验、反思、综合归纳,形成感知,使用户的学习和研究,尤其是认知过程超越以往单纯的理性思考,变成身体、心智与外部环境持续交互作用的一个综合过程。感知需要体验,体验必须行动,图书馆空间创新不断从认知理论中汲取营养,使传统阅读空间转向体验空间、从学习空间拓展到创客空间,重视并提供“新型学习工具”[29]服务于用户间的交流互动,且成为一种趋势。

1.2.2 知识论的知识生态系统演化路径与图书馆空间创新进程

知识论的信息、知识、智能转换过程理论支持图书馆空间创新进路。知识论认为:智能来源于知识,知识来源于信息;信息、知识和智能构成一种生态链[30]。在整个人类智能活动过程中贯穿一系列的转换:从本体论信息→认识论信息(信息获取)→知识(信息认知)→智能策略(信息决策)→智能行为(信息执行),这一系列转换包含了完整的 “知行过程”。如果把这个知行过程与图书馆空间建设与创新对应起来,可以发现图书馆空间创新的几种主要形态都与这个演化路径同步。信息获取是整个“知行合一”信息过程的第一步,在这个阶段,传统图书馆以藏书空间、流阅一体化空间帮助用户获取有用信息,或者引导用户直接进入知识领域。知识在整个“知行合一”信息系统中扮演着“信息”与“智能”二者之间的中介角色。图书馆的空间创新以信息向知识的转换节点为起点,通过创新信息共享空间和知识共享空间促进知识交流和合作,挖掘 “隐性知识”,使用户积蓄更多的演绎性知识能量储备,从而激活“信息决策”能力。信息转换为知识的最终目的是把知识转换为“智能”,图书馆通过再造创客空间、智能空间来配合这一转换,让用户通过提供的“新型知识工具”并通过实体和虚拟平台碰撞思想、激发灵感,从事“智能行为”实践。

知识论和背景框架理论隐喻着图书馆空间创新范式机理。图书馆服务分期(信息服务时期、前知识服务时期、后知识服务时期)与知识论三阶段(信息、知识、智能)三个背景框架[31](信息背景框架、知识背景框架、智能背景框架)具有高度的范式一致性,图书馆在不同时期的空间形态是多样化的,但始终围绕“一个规律”“三个框架”创设。在全部空间形态中,信息共享空间是图书馆从信息服务时代向前知识服务时代转型的代表性空间形态,是数字图书馆时代的空间组织在理论上向知识背景框架迈进的标志。创客空间则是图书馆从前知识服务时代向后知识服务时代过渡的代表性空间形态,它是后数字图书馆时代空间组织在理论上向智能背景框架探索的标志。

1.3 现代学习与阅读理论依据

1.3.1 图书馆空间创新思路与现代学习理论演进合拍

两种建构主义学习理论说明两类学习空间存在的机理。①个人建构主义学习理论强调个人作为独立学习者对所学知识的建构,认为学习过程就是个人借助其头脑中的知识,赋予新学知识以特定意义,进而理解所学知识的过程[32]38-55。这一理论注重用户自学的重要性,说明了图书馆为用户提供独立安静、互不干扰的学习空间对于大部分以经验性知识、规范性知识、常识性知识为汲取对象的用户的重要性。②社会建构主义学习理论认为,知识建构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文化活动而非个人活动,社会文化环境及社会交往对人们的学习过程影响很大,在合作环境下共同学习更有利于学习目标的达成[32]38-55。即个人作为特定社会文化的成员开展社会交往、使用特定工具、参与特定实践展开学习,以继承其所属社会的文化观念、思维方式和话语体系,学习并形成新知识。社会建构主义学习理论在知识概念上强调的是知识的形态性(工具与实践)、内容性(赋予新学知识新意义)、效用性(形成对新知识的创新理解),其知识建构过程是一种行为参与策略同时包含社会协同思想的知识创造过程。图书馆的空间创新从信息获取、知识学习到知识交流、用户互动,从文献资源到工具、软件,实际上就是对建构主义学习理论演进在空间设置上的呼应。

能动式学习理论对图书馆空间创新的启发。能动式学习在国外许多大学都被列入教学大纲,或者作为培养大学生能动型学习素养与研究能力,促进学生创新的教学内容。日本的一些大学里还建设了旨在促进主动学习、协同学习、交互式学习和基于问题的学习的“能动型空间”[33],将学习空间价值“提升到创造力开发和自我实现”层面。“能动型空间”启发图书馆空间创新引入多元化关联理念,通过在空间中营造环境氛围、搭配各类资源,培养用户对知识孜孜以求的欲望,并引发用户对知识的思考、探索、创造、重构,让用户在学习过程中关注自然社会、人类社会与知识之间的联系,引导他们与客观世界对话,与文献对话,与自己对话。在与新的世界、新的他者、新的自我不断相遇与碰撞中,逐步培养用户的认知力、判断力、适应力。

1.3.2 图书馆空间创新与人类阅读方式特征变化同步

人类阅读方式经历了三个时代,完成了两次特征转换[34]。一是以单向阅读为特征的第一媒介时代向以双向互动为特征的第二媒介时代转换,这个转换对应了第一代图书馆向第二代图书馆的转换[35],图书馆走过了从流阅一体化空间到信息共享空间、知识共享空间的创新过程,其空间本质正是适应了阅读的“双向互动”特征。如今已进入以沉浸式阅读为特征的第三媒介时代,沉浸式阅读得以实现的关键技术是虚拟现实等技术,这些技术引入图书馆空间建设和创新,必然会产生更多泛在化的知识集聚型、智能型空间形态,服务于用户“沉浸”在更加个性化、专业化的复合功能空间中,从事知识生产和智能活动,实现第二代图书馆向第三代图书馆的转型。

1.4 信息素养范式与环境心理学依据

1.4.1 图书馆空间创新形态的信息素养范式

三种信息素养范式的意涵[32]38-55。第一种“普适技能范式”是一组可界定的、针对符号化信息产品的标准化能力,强调“客观化和外在化能力”意涵。第二种“情境化能力范式”是一组可以界定的、针对符号化信息产品的非标准化能力,强调“基于情境(如工作或学习情境、不同学科情境等)而异的知识和技能组合、注重合作学习能力”意涵。第三种“嵌入实践范式”是嵌入在其他社会实践中的,针对符号化信息、实物信息和具身化信息的一系列实践,强调“不只是把信息素养视为针对符号化产品的可界定能力,而是将其视为针对任何传情达意事物的操作能力”意涵。

三类图书馆空间形态与三种信息素养范式的对应。三种信息素养范式分别对应个人建构主义、社会建构主义和实践、批判主义三种学习理论,关联到图书馆空间创新的形态,很明显可看出各种理论间的关联和互通性。常规的流阅一体空间,固化有限空间[12]5-17对早期“普适性和标准化”信息素养范式[32]38-55的适用表现为图书馆空间在信息组织、搜寻,知识载体陈列、获取上强调“客观化和外在化”意涵。以适应用户的“一组可界定的、针对符号化信息产品的标准化能力”。同样,图书馆信息共享空间、知识共享空间、第三空间、创客空间等的要诣正是基于第二种信息素养范式的“情景化”,遵循“知识和技能组合、注重合作学习”的理念创设的。而第三种“嵌入实践范式”则在很大程度上启发了图书馆空间创新的“实践”要素“社会场域组织和安排的信息实践”[36]理念,使基于文化、学科、创新的社会场域组织得以在图书馆各种创新空间中获得“信息实践”。

1.4.2 环境认知理论、空间体验观将图书馆空间创新带入微观完善的层面

环境认知理论在图书馆空间建设中的借鉴意义。环境认知理论主要包括环境心理学和认知心理学理论。环境心理学属于应用社会心理学领域,是研究环境与人的心理和行为之间关系的,是在个体和小群体层面上研究人与自然环境相互关系的科学和实践[37]。环境心理学在建筑环境的照明、色彩、噪声管控方面已有大量研究成果[38],可以在环境的用户感知层面上指导图书馆学习空间物理环境设计。认知心理学的“潜在环境认知理论”在研究环境主体对人的多感官获取环境信息认知反应[39]方面,可以证实人的情绪、学习效率、生理健康所受到的影响,在用户心理层面上论证学习空间物理环境设计效应。环境认知理论和方法又是人与环境交互,促使图书馆学习空间环境建设的重组、再造在微观层面不断趋于完善的适宜理论工具。

空间体验观深化图书馆空间创新的细节研究。在高科技、自动化、图像化等虚拟现实高度发达的网络时代,图像再清晰也不过是虚拟体验,基于具身的空间体验的缺乏很可能造成想象力的匮乏。现代社会呼唤具身体验。荷兰建筑师阿尔多·凡·艾克认为人必须融入时间、空间意义中,即场合、场所中去才更具有意义。图书馆空间体验是用户对图书馆创设的各类空间的“环境卷入”[40],是用户通过实践来认识图书馆空间布设的体验。即“以身体之,以心验之”,它涉及到人的感官、情感、情绪等感性因素,也涉及到知识、智力、思考等理性因素,同时包括人的身体活动[41]。因此,图书馆空间创新的一切物质环境布设必须在每一个细节上为用户着想,使用户通过身心体验与图书馆空间环境相连接,在气味、记忆、温度、湿度、气流和手感等方面产生愉快的感觉,同时也产生一种美[42]。

2 我国图书馆空间创新服务

2.1 主流空间形态转型和典型创新项目受到社会普遍认可并初见成效

主流空间形态转型已在部分公共图书馆逐步展开,并受到社会普遍认可。上海图书馆、广州图书馆、杭州图书馆、东莞图书馆等在新馆建设上已实现了谋求转型创新的公共文化空间功能,证明了图书馆应当成为人和组织进行交流的共同体,可以是展示地方文化的文化空间、创造学习新环境的共享空间与研究空间、支持创新的创客空间、服务社区的合作空间[12]5-17。2020 年6 月,湖北农民工吴桂春给东莞图书馆的留言,在社交朋友圈、豆瓣、微博之间接力传播,感动了上千万人,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媒体纷纷跟进,引发了一次大范围刷屏。站在图书馆空间建设角度,我们看到的是主流空间形态的社会影响和魅力,也是我们研究图书馆空间转型和创新的重要依据。

典型创新项目初见成效。在已有相关文献报导的典型空间创新项目中,长沙图书馆基于“创意制作、创意培训、创意体验”三创意的“新三角创客空间”,上海图书馆基于“3D建模、3D 扫描仪、3D 打印”的三3D“创·新空间”,中科院文献情报中心基于“资源技术工具、资源分析能力、企业合作科技孵化器”三要素的“创意空间”[6]28-35,清华大学将实体历史馆藏与虚拟历史空间相结合、空间设计丰富多彩的“清华印记”等各有特色,为各级各类图书馆新型空间建设提供了参考和借鉴。最引人注目的是,2020 年7 月佛山市图书馆的“千家万户阅暖工程——邻里图书馆”项目被国际图联授予2019 年最出色的图书馆营销项目[43]。从空间建设角度看,这个项目的创新之处就在于拓展了图书馆的空间概念,图书馆的空间不仅存在于图书馆,它还存在于917 个家庭的“微型图书馆”里。这样的空间,不但具有传统图书馆空间的阅读学习交流功能,还起到了强化图书馆作为连接社区居民纽带的作用,助推了社区文化建设及邻里和睦[44]。

2.2 空间创新与用户认知体验的困惑和冲突

近年来,笔者在图书馆空间建设研究中,花费了大量精力调研用户对图书馆空间建设的认知、感受与意见。通过访谈与调研结果,我们发现了图书馆空间建设与服务中存在的一些普遍性问题。

空间创新与用户认知的困惑。对图书馆这些年来兴起的空间名词术语其概念定义不甚了了。许多用户都认为:信息空间、知识空间、智能空间都是学习空间;共享空间、文化空间、流通空间都是借书还书,一起看书的阅览室、自修室。一份对2 所大学读者的调查显示,持这种观点的用户占78.3%[45]。

空间创新与用户体验的冲突。①有3 所高校图书馆馆长在采访中坦言,学校认为图书馆主要是将文献信息服务做好对其他服务不太重视。另外有5 所高校图书馆匆匆上马了“创客空间”,不到半年,因为缺乏用户参与,不得不被迫关闭。②在一些大学和公共图书馆的调研中发现了一些与图书馆空间设置初衷不相符的现象:一所公共图书馆设立了研究包厢,这引发了个别读者的强烈不满。还有一个县的图书馆,搞了一个文化空间,组织一些社区文化活动,这又遭到来自文化馆的强烈反对。一些大学图书馆,近年来拆除研究包厢,搞了学术交流中心、研讨空间,但很长时间没有研究团队光顾,后来,只好改为学生社团活动中心,供学生在里面看电影、开会。③虚拟空间、移动空间在许多图书馆热了一阵,现在许多手机图书馆也在边缘化,有的甚至已经消失。

困惑与冲突的存在,需要图书馆、图书馆空间研究者在实践中寻求科学的图书馆空间服务对策。

3 空间创新服务实践策略

3.1 宏观层面策略——精准把握图书馆空间创新的主旋律,兼顾空间多元化理念

从图书馆学基础理论角度看。图书馆学基础理论中强调图书馆的公共性、包容性,服务均等性、精准性,其中公共性是第一位的。图书馆的第三空间创新趋势正是公共性在文化领域的扩展,其社会意义和需求满足范围远远大于小众的特殊空间。天津滨海新区图书馆是外部环境建设造型创新的典范,赫尔辛基颂歌中央图书馆是内部环境建设功能创新的典范,实现了城市第三空间的功能[12]5-17,因此均成为 “网红图书馆”。包容性是公共性的延伸。空间包容性就是要包容不同时代图书馆的不同学习方式,适应不同的用户需求,但图书馆不可能包含人类知识活动的一切过程和提供知识创造需要的一切要素,只能根据图书馆的性质、任务和服务宗旨有选择有重点地建设和创设服务空间。图书馆服务的均等性和精准性是相辅相成的,均等和精准都受需求驱动,均等的要诣在用户对空间服务的普遍可获得性、使用可持续性,精准的核心在空间服务的针对性和个性化。实践证明,一个图书馆一味强调均等服务,精准服务空间就无法创设,如果没有均等服务空间,精准服务也做不好。

从图书馆事业性质角度看。图书馆的公共文化事业性质决定了其功能作用主要体现于公共文化空间。最引起社会关注的是东莞图书馆的农民工留言(空间的公众化),最受欢迎的是邻里图书馆项目(空间的社会化),生存空间(落脚空间、闲适空间)等第三空间是公众对图书馆空间的基本定位。同样,在大学里,独立备考复习空间、完成学业自习空间,也远远超过其他创新空间需求。可见,无论图书馆空间如何转型、如何创新,图书馆如果弱化了普通民众将图书馆视作身体、精神双重层面的“避难所”功能,忘记了读者利用图书馆“阅读点亮人生”的追求,脱离了“书”与服务的体验,图书馆只是一个空洞的公共空间,也就不能称其为图书馆了[42]。

3.2 中观层面策略——遵循空间创新“三段式”进路,多形态空间循序推进

用户空间利用的“感知—行动—调适”三段式。从认知论看,具身认知强调了空间的用户身体嵌入环境,要求空间的开放性、互动性,同时不能忽略必要的离身环境,要注重“给养”与效能的输入输出匹配,环境给养和学习效能间的关系是认知理论的基本论题。环境给养是图书馆为用户学习提供的物质和精神供给,学习效能是指学习者采取行动的能力,环境给养与学习者的效能之间是相互界定、相互决定的关系。例如:门把手可以转动只有对具备转动把手效能的行动者而言才是真实存在的,对力量不够的婴儿而言则是不存在的[46]。这个比喻生动地回答了为什么在一些图书馆创客空间的创设不能实现,为什么有用户对研究包厢、文化空间、学习交流空间会产生不适应的困惑,因为这些图书馆用户主体缺乏适应这类空间的行动能力。另外,图书馆员与用户各自具体投入的角度不同导致对空间情境的具身认知也存在差异,这与空间创新的初衷和使用效果相关。具身认知视角下,学习者与学习环境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具有双向建构、自我生成和自我循环的特征,这与生态环境中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关系非常类似。“感知—行动—调适”机制能够让学习者及时留意那些即将到来的可选行动(肯定或否定的“给养”)的信息,以促进自身与学习环境的耦合性交互。也就是说,学习者对空间环境的适应不是由供给侧的图书馆员设定的,而是学习者在与环境的交互中不断自我调适导致的。在这个意义上,图书馆的空间创新和环境布设应该以用户感知为中心,以用户以往感知适应的环境为基础(不要随意改造原有环境),留意观察用户的给养需求变化和趋势,调整给养和改善“养料”才是空间创新的立足点。另外,学习理论的建构和模式本身就是多元的,不同用户的学习习惯自有其自身适应性,可以影响和培育,却不可强加功能于偏好之上。堪尼诺声称基于“信息共享”理念的图书馆设计不符合用户对图书馆的期望,这种空间促进的非结构化的社会交往,实际上可能不利于学生的学习过程[47]。克劳斯特也认为,在信息共享空间中发生的新型社会活动,可能会阻碍大学图书馆作为支持和体现学生和教师独立思考的学术工作空间的传统角色[48],这些都是在图书馆空间服务实践中需要图书馆来考虑的。

用户知识活动的“信息—知识—智能”三段式。从知识论看,图书馆的空间创新主要围绕知识生产和智能生成展开,但千万不要忽略了原始的信息接收。知识传播是图书馆的基本功能,没有传统的信息服务基础,知识服务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建立学习型社会,普及科学文化知识图书馆任重道远,过分追求时髦和高大上,往往得不偿失。智能空间建设是智能技术与智能服务的结合体,从长远发展看,图书馆的智能空间也是受众极广的“公共空间”。

信息素养的“个人建构主义、社会建构主义和实践、批判主义”三范式。正如前文分析,三种信息素养范式对应了三类图书馆空间形态,而三种信息素养范式的并存,需要三类图书馆空间形态共存,另外,认定一个人具有信息素养的说法不能成立,因为在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针对特定事物才表现出信息素养。“一个精通晚期维特根斯坦复杂思想的人可能根本无法检索化学文摘数据库,因为在化学领域他是信息素养匮乏者。”[32]38-55一个到图书馆寻求空间舒适的农民工是不需要拥有3D 打印机的创客空间的,同样一个到图书馆从事学术交流的科研人员也不会奔着图书馆的第三空间功能而来。信息素养理论还提醒我们,图书馆的空间研究要与用户形成共识。学术思想也许可以超前公众认知,但服务实践万万不可超越公众认知。

阅读方式的“单向阅读—第一媒介—第二媒介”转换三段式。阅读方式转换的三段式是图书馆创设空间环境在资源形态给养和技术配置上的追求依据,相比较各种动手操作实用工具的引入和全3D 化的设施配备,学习层面上阅读媒介设施的跟进更符合图书馆的根本功能。有学者提出,创客空间并不一定需要3D 打印,不要使各种高成本的技术在空间创新中变成了图书馆“昂贵的放纵”[3]20-26,这确实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3.3 微观层面策略——创新空间环境与完善空间体验

创新空间环境。互联网时代 ,如果换一种视角来看学习,那就不会再为资源的缺乏而苦恼[49]。已有的图书馆学习空间建设研究,大多还局限于图书馆视角下的环境与空间主观意旨。大多数的读者行为研究与环境间交互效应的深刻机理并没有被挖掘出来,尚未形成环境视角下针对读者行为的学习空间理论。从这个意义上看,图书馆空间创新的给养优化目标在“环境”。环境优化体现在细节的个性化,是与用户利用图书馆空间行为的个性特征适配。适合的环境构成,并不是简单给空间一个定义、一个名称,或者添置一两个新设备就能实现,还涉及到家具设备、灯光设施、技术工具等各个方面。菲斯特认为适合的灯光,舒适的家具,暖色调的色块和提供餐食的吧台,是图书馆设计最重要的因素[50]。图书馆创新空间环境,要向布局更加人性化、绿色生态、营造趣味性、具有灵活性与可持续发展方向努力。另外,环境的景观化也将成为图书馆空间创新的重要内容。

完善空间体验。法国社会学家鲍德里亚认为“消费是一种体验”,体验就是一种商品和服务。东莞图书馆也正是其环境空间对农民工的“身体嵌入”的吸引,让吴桂春有了其日常生活环境以外的体验,在这种情境中体验到与知识接触的快乐,体验到身体的意志和归属。情感的心智和理智的心智在这种情境中双双获得成长,才有了轰动全国的读者留言。一位叫乔伊斯·卫科夫的读者又从另外一个角度表达出对21 世纪图书馆的向往:“我去图书馆不是为了看书,而是为了获得信息、知识、智慧和教育。因此,我想见到的不是一排排书架,而是人。他们在谈论书,在传授某种知识,在研究某一主题,在创立新的思想。”[51]这两种体验都应该是图书馆在空间创新中不断追求的。因此,图书馆在空间创新中需要围绕“体验”诸如身体空间、身体周围空间、导航空间的空间知觉方面探索,从“物理场所”与“精神场所”关联的视角切入,展开关于空间用户行为特征及行为效能的影响分析,尝试从空间体验角度,寻求读者行为与体验优化的路径。

4 结语

文章通过梳理图书馆空间创新的理论,表达出对空间创新意识的肯定。所述若干理论,尤其是具身认知的具身嵌入环境、互动、感知与行动“三个要素”,信息—知识—智能转换的“三个步骤”,阅读方式划分的“三个时期”与图书馆服务“三个时代”划分的相互对应,并非巧合,而是图书馆学理论与其他社会科学理论的相互融通。它们共同揭示了人类社会活动,尤其是知识活动的生态学规律,是图书馆空间创新的坚实理论基础。把握这些规律,就能在图书馆空间创新中做到理论自信。同时,运用这些规律,探索空间服务策略,在宏观层面,可精准把握图书馆空间创新的主旋律,兼顾空间多元化理念。在中观层面,可遵循空间创新“三段式”进路,多形态空间循序推进。在微观层面,可创新空间环境与完善空间体验,消除困惑、解除冲突,使空间创新成为图书馆与用户的共同追求。

最后必须强调的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空间创新设备配齐可以天计,环境焕然一新可以月计,但馆员队伍跟上创新空间的要求却是以年计都难以实现的,因此图书馆员队伍建设在空间创新中应该被列为重点战略规划并付诸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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