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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民国时期上海九大银楼标金

2021-01-07

中国钱币 2020年3期
关键词:金条上海生产

民国时期,作为上海银楼业中流砥柱的“九大银楼”名噪一时,所出品的黄金条锭饰品做工精良,各有特色,构建了当年上海银楼业黄金制品交易的主体。而同时期,上海金业交易所内的标金交易,凭借每日巨大的成交量举世瞩目,一度成为远东国际金融中心的标志,甚至可以左右世界黄金和白银价格。标(骠)金条,作为黄金交易中的主要交易物,是这场金融竞技场上的绝对主角,由它带来的这块巨大利益蛋糕,金交所很难独享,同样叱咤黄金买卖的九大银楼,自然不会甘愿缺席这场世纪性的黄金盛宴。经搜集大量的史料,以及存世标金实物,笔者终于可以再现这段被世人遗忘已尘封近百年的历史……

近代的上海,完全可看作是旧中国的缩影,素有“东方纽约”、“中国华尔街”之称,是我国乃至远东地区的金融中心,黄金交易作为当年金融市场的主要构成,直接催化了我国近代银楼业的发展。早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 年),杨庆和银楼在上海老城厢小东门开业,“银楼”初登历史舞台。随后在道光、咸丰时期,庆云、宝成、景福、裘天宝、凤祥、费文元等银楼相继开业,银楼店铺多集中在大东门、小东门、十六铺、九亩地一带。直到光绪二十二年(1896 年),杨庆和、裘天宝、方九霞、凤祥、宝成、庆云、景福、费文元、庆福星等九家银楼,在大东门花园弄口修建了银楼公所,堂名“同义堂”,俗称“九牌大同行”,后人称之为“九大银楼”。[1]九牌大同行,是上海最早成立的银楼组织,其不仅具有联络同业、协调经营、共同建立行业规则、促进金银加工技术水平提高的作用,更具有维护行业信誉和提高行业地位的作用,其影响力遍及全国的银楼业。

上海的黄金交易市场起始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 年),在山西路创立“金业公所”,有三十余家金号参与,并经农工商部立案在册。黄金市价由公所议订,每日公议的黄金市价送《申报》刊登。1917 年金业公所改组为“上海金业公会”,并于1921 年11 月13日再次集资改组为“上海金业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开始进行标金买卖。“标金”,常规上是指达到“978”成色的漕平十两金条,条面上不仅打有银楼金号名称戳记,还打有“標(骠)金”字样戳记。[3][7]除金业工会外,“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的标金部也在同时期开展标金买卖,直到1934 年9 月16 日,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标金部的营业权并入上海金业交易所后,上海金业交易所才成为唯一的标金交易市场。1937 年8 月13 日,上海抗日战争爆发后,金业交易所停止营业,标金交易也随即终止。(图1.2.3)

图1

图2

图3

图4

“九大银楼”是否也参与了标金的投机买卖呢?笔者从零散的民国银楼留存史料中发现,曾轰动当年的杨庆和久记银楼倒闭事件刚好印证了当年的历史真相。

话说杨庆和久记银楼的股东,为清朝一品大员上海道邵友濂的次子邵恒。邵恒因挥霍无度,参与上海金业交易所的标金投机造成巨大亏损,该银楼于1932 年10 月28 日被迫发布清算公告。从杨庆和久记留存的广告纸上可以看出,杨庆和久记确实生产过标金。笔者由此着手,顺藤摸瓜,最终发现九大银楼中确有六家曾出品过标金条(图4)。

九大银楼所制赤金、标金一览表

(续表)

图5

通过此表,我们不难看出:九大银楼除生产赤金条外,部分银楼还生产标金条,两者在戳记上有明显区别。赤金条的戳记由银楼号(分号)、开业年份的天干字、(烚)赤金组成。标金条的戳记中,裘天宝礼记生产的“礼记”标金、凤祥庆记生产的“庆记”标金、费文元裕记生产的“裕记”标金、杨庆和福记生产的“福”字标金,其戳记由银楼分号名和“标金”字样组成。但杨庆和久记、宝成德记制作的标金条戳记未遵循此规则加盖(图5)。探其原因如下:

杨庆和久记银楼于1911 年(辛亥年)开业,其所制赤金条按常规应使用“辛”字戳记,但因杨庆和发记已于1901 年(辛丑年)早于久记开业,早于久记十年已使用“辛”字戳记,在发记广告语中明确标示“发行‘辛’字十足赤金”,故杨庆和久记赤金条不能使用“辛”字戳记,便选择使用“久”字代表“久记”,造成其标金条上无法使用“久记”代表银楼号,而改用“乙”字戳记用于区分。其次,宝成德记银楼于1914年(甲寅年)开业,九大银楼中带有“德记”分号的银楼有裘天宝、凤祥、宝成三家。其中,裘天宝德记开业于1829 年(己丑年);凤祥德记开业于1912 年(壬子年),在自家广告纸中明确标示“生产‘壬’字十足赤金、‘德記’条锭叶金、金银首饰”。因“德记”戳记已被凤祥德记抢先使用在条锭叶金、金银首饰上,故晚两年开业的宝成德记生产的标金便不能再使用“德记”戳记代表银楼号,而改用“寅”字区分。

由此可见,九大银楼生产的赤金条和标金条的戳记加盖,遵循一定的组合规律。标金条的戳记用分号字代表银楼号,而杨庆和久记、宝成德记两家银楼,因分号戳记被赤金条先行使用,而未按常规加盖规则,实属特例(图6)。

图7

推及整理上海其他银楼、金号生产标金的戳记,源丰赤金铺生产“清記”标金、源丰永金号生产“恒記”标金、泰亨源金银号生产“源記”标金、虞永和银楼生产“和記”标金,均使用银楼分号代表银楼号。[8]由此推测,上海标金条共同遵循使用分号代表银楼号的戳记加盖规则,但带有“赤金”戳记的标金条除外,其“標金”戳记为后加盖(图7)。

最后重点介绍一下费文元银楼,因为目前仅存唯一一根出自九大银楼中的标金条实物—“裕记”标金条,正是诞生于这家费文元银楼。

虽说当年标金条交易量巨大,现如今留存实物却寥寥无几,目前仅见十余根,甚至中国人民银行金库收存的四根标金中,也未见属于九大银楼出品的标金条实物,因此这枚“裕记”标金条可谓是沧海遗珠,弥足珍贵。该标金条重360 克,实测成色为978,整体呈上大下小的倒置梯形长条状。正面长8 厘米,宽2.4厘米;底面长7.7 厘米,宽2 厘米,厚1 厘米。正面排列加盖了5 个长方形戳记,依次是“骠金”、“裕記”、“裕記”,其他各面均无戳记。通过戳记加盖规则分析,初步可以断定“裕记”标金条的出身(图8)。

图8

在上海众多银楼中,属大同行内的九大银楼资格最老,分号最多,定名最早。而九大银楼中,使用“裕记”命名的,仅有宝成裕记和费文元裕记两家。宝成裕记生产“辛”字赤金金条,未见生产标金的记载。费文元裕记在自家广告中曾明确宣传了“生产‘裕記’骠金、‘甲’字赤金条、金银首饰”,经查实,该银楼出品的赤金条实物上确实加盖有“甲”字戳记,印证了广告语的真实性,因此费文元裕记生产裕记标金确有事实(图9)。

费文元银楼,始建于1861 年,由宁波人刘祖荣在上海大东门大街开设。1899 年阴历九月十九日在字号后添加贞记,福寿商标,出品“贞”字十足炼金。1904 年(光绪甲辰年)迁往英租界大马路重新开业,改贞记为裕记(又称老文元裕记),仍使用福寿商标,生产“裕記”标金、“甲”字赤金条、金银首饰、各式徽章、特色礼券,寄售广东敬修堂小儿回春丹。费文元裕记在大同行众多银楼中具有举重若轻的特殊地位。1907 年,出任过该银楼经理的张梅舫,也曾在上海银楼大同行开设的银楼小学担任过附设英文补习夜校的董事会会长。(该小学设立目的,是为银楼业培养专业技术人员,学生多为银楼职员子弟,学制六年,经费由银楼业同业公会提供。为满足银楼涉外营业的需求,方便与外国客商开展交易,1928 年银楼小学附设英文补习夜校,学制四年,聘请圣约翰大学毕业生教授店员学习英文。[9]1949 年7 月19 日,费文元银楼因违反6 月10日华东司令部颁布的《金银管理办法13 条》,私下从事金银黑市买卖活动,费文元店主被拘捕,职工解散,改营产销百货店,银楼小学及夜校也于同年停办。)费文元银楼是九大银楼中成立年份最早的银楼之一,确立银楼名号的时间也是最早,根据上海银楼业不重名规则,完全可以排除这枚“裕记”戳记的标金是其他银楼制造的可能(图10)。

图9

图10

据此,九大银楼中参与标金交易的实物佐证重见天日,“裕記”标金条作为仅存的实物佐证,不仅鉴证了费文元银楼的兴衰成败,九大银楼中对标金利益的垂涎,更亲历了当年旧上海辉煌的金融史。为民国时期的标金课题研究,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关于上海金业交易所的更多了解,请参考作者发表在《中国钱币》2019 年第1 期的《标金的沉浮往事》)

注释:

[1][8]陈志高:《中国银楼与银器》清华大学出版社。

[2][9]江南研究会:《上海黄金市场与钱兑金号银楼》。

[3]耿爱德著 蔡受百译:《中国货币论》商务印书馆。

[4]傅为群:《老上海黄金图志》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5]上海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上海文史资料存稿汇编》。

[6]《20 世纪上海文史资料文库——财政金融》上海书店出版社。

[7]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上海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旧上海的交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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