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卫普：钻石之城、时尚之都与中世纪古城

叶克飞

百年前的火车站设计，如今看来仍不过时。

安特卫普中央火车站外观

作为自驾爱好者，我与火车站一向没缘分。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驾车来到比利时安特卫普，我的第一站就是火车站。

安特卫普有着太多名头：欧洲保存最好的中世纪古城之一，欧洲第二大港，欧洲第二大铁路枢纽，世界最大的钻石加工和贸易中心，还是取代了巴黎与米兰的时尚之都。在这座城市里，中世纪古典美与现代繁华时尚完美结合，火车站就是这一面貌的最好呈现。

在各种“世界最美火车站”的提名中，安特卫普中央火车站总是榜上有名，更有“铁路大教堂”之称。火车是工业革命的重要象征，也将文明带向远方。在那段光辉岁月里，踌躇满志的欧洲人将火车站当成最好的城市舞台，以雕琢艺术品一般的态度进行建设。安特卫普中央火车站便是如此，它兴建于1895年到1905年之间，新巴洛克风格的双塔楼高耸，一楼有拱廊。

宛若宫殿一般的外观，只是安特卫普中央火车站的“开胃菜”。一走入火车站，就被大理石打造的巴洛克风格大厅所震撼，75米高的穹顶似极教堂，采光极佳。大钟立于月台大拱门之上，背景是扇形花窗，墙面上雕花精美。两侧大理石拱柱逐层向上延伸，营造出肃穆效果。

月台大拱门的另一面，是火车站最漂亮的角落。大钟被大理石雕花所围绕，下方的金色雕塑是一座骑士半身像，胸前的城堡雕刻，还有两侧的金叉与双头蛇权杖象征着安特卫普的历史，头盔、脸部和肩章都颇有机械零件的意味，可算是古典与工业的美学结合。

比利时是继英国之后，世界上第二个工业化国家，因此在上世纪初的公共建筑建设中，大量采用各种最新的建筑材料和样式。眼前的月台大厅呈阶梯跃层式，共有四层下沉式站台，放眼望去层层叠叠，视觉错落。钢架与玻璃交织密布而成的拱顶不但采光极佳，也极具美感。

火车站大拱门的另一面。

商业街。

与宫殿般的火车站主体建筑“面对面”的，是立于广场上的巨大摩天轮。这是古典与现代的碰撞，却毫不突兀，一起成为安特卫普的地标。

从中央火车站前往安特卫普老城中心的市集广场，沿途大路小路交织，有多条道路只容行人、自行车和电车通行。一间间小店比邻而立，自顾自地清静。

安特卫普的城市名字来自“断掌”一词。传说古时有个邪恶巨人，专门守在斯凯尔特河岸边，向过往船只收取高额通行费。如果没钱缴纳，他就会残忍斩断过路者的手，然后扔入河中。年轻勇士布拉博挺身而出，杀死巨人，并砍掉巨人的手，断掌就此变成地名。

沿着安静道路走向安特卫普最喧嚣的地方——市集广场，“断掌”传说以雕像方式出现在眼前。广场中央那座建于1887年的青铜雕像，所描绘的正是布拉博手持巨人断掌准备投入斯凯尔特河中的身姿。这是一座喷泉雕塑，布拉博脚下的大鱼，还有簇拥在青铜雕塑底端的鱼群，嘴中都会不断喷出水来，流淌于青铜雕塑下方的石堆。

布拉博的故事只是传说，但又不仅仅是传说，它其实象征着斯凯尔特河恢复自由通畅，安特卫普的贸易也重获新生。

典型法兰德斯地区风格并吸收文艺复兴元素的市政厅和一栋栋高高瘦瘦比肩而立的行会大楼围绕市集广场，大都建于16世纪。每座行会建筑的顶端都有精美耀眼的金色雕塑，象征着不同行业，窄而密集的窗子跟随建筑立面整体向上，攒着劲儿地与身边的对手比高——在那个时代，行会建筑就是行业的脸面，也象征着一个行业在这座城市里的地位。

在市政厅前，马车和电动迷你双层巴士都能吸引游人目光。它们提供老城的经典游览路线，虽然我习惯“11路”暴走模式，但坐在高高的馬车或双层巴士上，又有不一样的视觉。尤其是双层巴士的上层，晒着太阳，人与道路两侧建筑的二楼齐高，可以见到平时仰头也难见到的景致，还可时不时与坐在自家阳台晒太阳的住客打个招呼。

无论选择哪一种交通游览工具，都不会避开钻石街。安特卫普自19世纪以来就是全球最著名的钻石加工中心和贸易中心，每年钻石交易达数百亿美元，世界上每10颗未切割的钻石中就有8颗被送到这里进行加工。

早在中世纪，安特卫普就是珠宝交易中心。当时，许多被迫害的犹太人从欧洲各地逃到安特卫普，其中不少是专业钻石商人。这是因为在那个年代里，能够在抵达安特卫普后仍具备雄厚财力的犹太商人，一直以钻石商人居多。毕竟在漫长跋涉中，珠宝钻石的携带才最轻松方便。此后的安特卫普，并未躺在犹太人带来的繁荣中享受，而是迅速拓展钻石交易的产业化。在技术领域，“安特卫普切割法”已沿用六个世纪，是全世界的通用标准。

“钻石街”位于火车站附近，长不过数百米，却遍布大量切割中心、钻石交易所與销售店。即使不买钻石，“眼睛购物”也是享受。若是运气好，还可见到如今越来越难见到的犹太钻石卖家。他们习惯穿修长黑色外套，以硕大礼帽遮掩面容，与顾客讨价还价。如今的安特卫普，随着印度资本流入，犹太人的“势力范围”已越来越小。

无论钻石街还是市集广场周边的街道，都是清一色中世纪建筑，潜藏着一间间独立设计师的小店。对于这个群体来说，安特卫普是最好的蛰伏之地，不知哪天就会一举成名，就像出身安特卫普的“六君子”一样。

1987年，六个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生，用租来的卡车载着自己的作品，以不请自来的方式直闯伦敦时尚周，以简陋声光器械展示作品，结果被冠以“安特卫普六君子”称号。他们的前卫设计一举震惊当时低迷保守的时尚界，也奠定了比利时设计师在全球时尚界的卓绝地位。

创立于1663年的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也因六君子而举世闻名，不过想在这间学校毕业可不容易。它每年只招收540名学生，时尚专业只招收150名。虽然学校注重灵感，鼓励学生打破常规，但课业要求严格，退学变成常态。第一年就能淘汰一半人，时尚专业每年只有个位数学生能毕业，可见苛刻。但也正因如此，才成就了安特卫普的“时尚之都”美名。

不过说起艺术，安特卫普人最推崇的还是彼得·保罗·鲁本斯。如今的安特卫普市立美术馆，就是当年鲁本斯的工作室和居所。1610年起，鲁本斯在此住过五年。

鲁本斯是17世纪欧洲最著名的画家之一，这位产量惊人、效率极高的艺术大师，率领一众弟子打造了当年的油画生产线，完成了分散于欧洲各宫廷教堂的数百幅油画。

其中，《耶稣上十字架》《耶稣下十字架》与《圣母升天》就藏于安特卫普老城的制高点——圣保罗大教堂中。

这是比利时最大的教堂，1352年开始动工，1521年才宣告完工，建造期内始终保持着哥特式风格。高达123米的教堂尖塔，被誉为“中世纪的摩天大楼”。它的塔楼采取非对称结构，一高一矮，却无比和谐。

在周边街区游荡，只要抬头都可以见到大教堂的尖塔。若说欣赏它的最好位置，我会选择斯提恩城堡。位于斯凯尔特河畔的它，是旧时安特卫普主城门所在地，也是连接陆路和水路之地。如今城堡只余城门等小部分，内部被改建为海洋博物馆。

站在城堡旁的河岸边，吹着河风，对开的宽阔街道两侧都是极具设计感的不同时期建筑，体现着安特卫普永远时尚的特质。道路尽头的圣保罗大教堂傲然挺立，接受着来往人们的注目礼。从市政厅、行业公会到大教堂，安特卫普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兼具信仰和商业传统的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