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升：引领长寿经济的商业理想主义者

胥大伟

陈东升

《革命理想高于天》，是泰康收藏的画作中，陈东升最喜爱的一幅。画家沈尧伊在1975年，通过写实的手法和浪漫的光影，描绘了红军长征途中穿越松潘草地的一幕：在熊熊的篝火旁，毛泽东被士兵簇拥着，进行热情洋溢的演讲。士兵们侧耳倾听，面露喜悦的神色，充满了必胜的信念。作为泰康保险集团的“掌门人”，陈东升也在引领着一场养老革命。泰康将虚拟保险与实体医养相融合的创新历程，正是商业理想主义照进现实的过程。

今年，陈东升出版了他的著作《长寿时代》。他在书中题记里写道：“站在一万米的高空看这个世界，身处一百年的时空观察这个世界，才能有远见和坚持。”陈东升习惯用战略眼光来看世界，思考商业问题。他认为，老龄化迅猛而来，中国的大健康产业，将迎来50年的增长期。未来10年中，中国的医养领域及保险领域将进入一个国家政策迅速细化、资本及产业结构迅速调整、主要企业迅速进入、政府与企业深度合作的快速发展阶段。“随着长寿时代的来临，我相信，会有一批中国企业家成为长寿经济的探路人。”陈东升说。

对保险业而言，2020年很难，但2021年可能更难。对于泰康，这一年却是在大健康赛道稳健行驶的一年。陈东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同业负增长的大环境下，泰康保险集团实现了两位数的正增长。

早在2007年，陈东升就先人一步，嗅到了未来的商机。在一场婚宴上，陈东升萌生了进军养老产业的想法：“孩子组建自己的小家庭，父母年纪大了，他们养老的问题怎么解决？”对于陈东升而言， 这场婚礼上萌发的灵感，好比苹果之于牛顿。虽然知道老龄化社会已在“踢门”，但养老社区如何做，此时的他还只有一些粗浅的想法。

探索从调研开始。泰康团队跑了北京200多家养老院，在北京、上海进行了2000多个样本潜在客户的抽样调查，做了人口结构和经济环境的研究。当时北京的养老院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政府办的：“硬件好，价格不贵，但排队要排很久。”另一类则是乡镇办的养老院，硬件差，接受的主要是一些需要社会救助的孤寡老人。在调研中，泰康团队还看到了传统养老院里许多令人心酸的场景，这并不是陈东升所期待的养老图景。陈东升希望，找到一种更好的养老方式。

在混沌中探索，陳东升决定“找最好的葫芦画最好的瓢”：去那些养老行业最发达的国家学习考察。他率队去“西天取经”，考察足迹遍及日本、新加坡、美国、欧洲等地。在全面系统地考察了美国爱瑞克森和凤凰城的太阳城养老社区后，泰康考察团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感。最让考察团队兴奋的不是美国养老社区的硬件，而是养老场景。美国的活力养老社区颠覆了传统的养老院模式，以家为核心，社区内有老年大学、有医疗保健康复中心，住在里面的老人充满活力，是在享受老年生活。这样的社区在美国有2000家。

美国养老社区的活力生活方式和独特商业模式让陈东升豁然开朗。泰康董事会对投资养老社区的战略最终达成了共识，开始了创建定位为大规模、全功能、高品质的CCRC养老社区的构想。泰康似乎找到了方向：重资产打造养老社区，实践新的养老模式。

然而争议接踵而至。“有人说，是打着养老的旗号，圈地搞房地产。”陈东升回忆道。更大的挑战在商业运营上，搞了养老社区，没人来、撑不住，怎么办？当时作为CFO的周国端，就从风控角度和陈东升辩论了很久。对于保险公司而言，重资产经营养老社区的弊端显而易见，养老社区做到收支平衡需要6～8年，真正有盈利要8～10年。

“我们走得早、走得坚定。”陈东升总结，泰康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有远见，“远见就是你比别人更早地看到商业的机会。”对于中国而言，不管有没有做好准备，老龄化社会已经破门而入。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上，可见养老问题的严峻性。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2.64亿，占人口总数的18.7%。老龄化速度还在加快，到2030年，60岁以上人口的比例将接近30%。

在陈东升看来，在高龄人口占比高的社会，整个社会的经济组织需要调整、转型和重建，否则健康、照料和财务负担不但会压垮个人和家庭，也会使得政府财政难以为继。“活得越久，就越需要养老和医疗的支持，这就会改变产业结构。”

陈东升还有更大的愿景，他希望推动寿险业突破瓶颈，进行发展模式的大转型，这亟须一个抓手。虚拟保险与实体养老社区相衔接的计划横空出世，“保险就是解决生老病死的问题。”在陈东升看来，这是具有人文关怀属性的产品。

截至目前，泰康之家已基本覆盖京津冀、环渤海、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等核心区域的24个重点城市，其中，北京泰康之家·燕园、上海泰康之家·申园、广州泰康之家·粤园、成都泰康之家·蜀园、苏州泰康之家·吴园、南昌泰康之家·赣园等8地9家社区开业运营，入住泰康居民突破4000户、超5500人。

在推进养老社区全国布局的过程中，争议声从未间断。“土地部门不信任我们会对土地长期持有、自行开发运营，来自同业、媒体、社会的质疑声更是此起彼伏。”陈东升和管理层一直在勉励团队：目标纯正，做正确的事，不要去争论，如同他在《长寿时代》一书中最在意的理念，“用市场经济的方法实现为人民服务的伟大理想”。

在与媒体的互动中，他总会被问及：养老社区是否盈利？“燕园目前已经实现盈利，但还在建设过程中，总体来看是不盈利的。”但陈东升坦言，这并不会成为泰康保险集团的一个负担。“泰康之家养老社区在全国已经完成24城的布局，花了几百亿元，但养老社区资产只占总资产的一小部分。”但是外界仍然好奇，泰康养老社区的盈利模式究竟是什么？

起源于美国的活力养老社区，一度被认为是房地产市场的一个细分领域，其商业模式与传统房地产行业类似，开发商在完成建设后通过销售房屋赚取利润，其收益取决于房地产市场价格的波动。但美国还有以提供各类养老服务为主的社区可供选择，被称之为设施型社区。如果一个社区既包括独立生活区域，又包括协助生活、记忆照护、专业护理等专业区域，则成为持续照料养老社区，简称CCRC，其收益并不依靠销售房产来获得利润。一般来说，其收入来源则分成两种，一种是持有物业产生的房产增值收益，另一种是运营照护服务产生的经营性收益。美国商业地产服务机构CBRE计算这两类投资的收益结果显示，2004～2018年平均年化投资回报率为14.6%，高于公寓、办公楼、酒店等商业住宅，近年来则稳定保持在7%～10%，泰康选择了把美国大型的CCRC持续照护退休社区模式作为主要的核心产品定位。

如今，养老社区已成为各路资本群雄逐鹿的新赛道，但要从中获利并非易事。“养老社区是重资产、长周期、慢回报，但是稳定，所以它符合保险资金的性质。”陈东升说，因为人寿保险的资金是长期资金，长期资金最核心的是老百姓的养命钱，这些钱首先是要安全性，其次才是流动性，最后才是回报性。”

养老社区绝不是暴利产业，泰康保险集团总裁兼首席运营官刘挺军就曾直言，“如果把养老和保险结合在一起，产生上下游协同效应，成本会因此而降低。”泰康模式就是把寿险这条产业链纵向延伸，上游连接养老保险与医疗保险，下游开拓医疗健康投资，打造医养产业链闭环。

陈东升有一个观点，商业唯一的捷径是长期主义。“你不把商业模式看清楚就想来赚钱，会亏得一塌糊涂，只有坚持长期积累才会成为赢家。”在陈东升看来，泰康模式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商业模式，“未来的5年，就是要把现在商业模式逐步扩大、夯实”。

“我们不做猎人，而是要做农夫，精耕细作。”但从一开始，泰康的长期主义就绝非固守一隅，而是以专业呼应时代，选择了一个个难而正确的突破与创新。陈东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泰康要掀起一场养老革命，探索长寿时代的新生活方式，打造长寿经济的“试验田”。

回顾泰康的发展史，经历了3次大的战略转型：一次是2001年，做大規模，开启全国布局;第二次是回归寿险本源，开启价值转型;第三次进军养老产业。每一次战略转型，都将泰康带往一个新的高度。“正因为把保险和医养结合，今天泰康的商业模式完全是一个世界性的创新。”

今年9月，北京大学中文系资深教授钱理群和陈东升展开了一场两个理想主义者之间的对话。2015年泰康之家·燕园开业，钱理群是第一批居民。钱理群说，他之所以选择燕园，原因就是陈东升把养老社区当事业做，而不是纯粹为了赚钱。陈东升则说，自己是商业理想主义者。

今年的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陈东升作了“压轴”演讲。作为唯一一位20年来从未缺席亚布力论坛活动的企业家，他一直致力于推动年轻企业家走上这个舞台，让中国的企业家精神代代相传。1992年，邓小平的南方谈话，引发了中国社会新一轮“下海”热潮。与之前草根创业的企业家不同，这些下海者更了解和遵循市场规律，陈东升称之为“九二派”，他自己就是“九二派”的领军人物。从最初策划中国100大企业评选到下海弄潮，陈东升先后创办了嘉德和泰康，且成为行业翘楚。

在陈东升看来，企业家精神就是担当的精神，就是家国情怀的精神，就是社会责任的精神。“企业家是一个民族的稀缺资源，也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基础力量。”陈东升认为，国家战略转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呼唤了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中国的企业家精神是泛社会化的，所以很多政府官员、政治家也具有企业家精神。”

40多年来，陈东升见证了一批又一批企业家在成长，从84派、92派到海归网络派。“今天的企业家群体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他认为，跑马圈地、野蛮生长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是效率为先、创新驱动的知识经济时代。创新、风险控制等核心竞争能力重构了企业家成功的要诀。

陈东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企业制定战略，是为了实现创新的思想和创新的价值，而不单是去追求财富。他恪守着“商业向善”，他说商业向善是一种价值观，不作恶，不骄横，以人为本，造福社会。泰康一路走来，虽然常常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但始终不踩红线、不触底线，严格遵循规则，比如偿付能力方面甚至远超监管要求。在陈东升的自我定义中，自己是一个企业家更是一个知识分子，有着浓厚的家国情怀。“我们为国家做事，就是要做市场和监管的好学生。”

泰康保险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兼CEO，“九二派”企业家领军人物，首创将虚拟保险与实体养老社区相衔接的商业模式，是国内长寿经济的探路人。

他是“92派”的领军人物。30年前他弃笔从商，从创立中国第一家国际概念拍卖公司到创办人寿保险公司，他的每一次选择都立于时代潮头。他坚信商业向善，推动一场养老方式变革是他的夙愿。2021年，他用“长寿时代”这一概念，建立起认知人类变局和商业逻辑相融合的理论框架，用“商业理想主义”精神从养老、健康、财富的视角提出解决方案，造福未来社会，彰显了现代民营企业家的战略领导力和商业大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