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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斯文化唯物主义对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承继

2021-01-06陈尔真

学理论·下 2021年12期
关键词:继承与发展雷蒙

摘 要:雷蒙·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关系密切,尤其是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部分。无论是对“文化”进行理解,还是阐释文化唯物主义的四个基本概念,威廉斯都是基于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进行了有选择性的承继。其对大众文化的推崇,对于当代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仍有着启示作用。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雷蒙·威廉斯文化唯物主义;继承与发展

中图分类号:A811.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21)12-0022-03

雷蒙·威廉斯作为英国20世纪著名马克思主义者、英国文化研究奠基人、文学批评家,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演变影响巨大。其中,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义为后世留下了研究无尽的丰厚思想财产。本文旨在基于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发展史的视角,研究威廉斯文化唯物主义对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继承与发展。

一、威廉斯文化唯物主义之“文化”

威廉斯的文化思想有三大重点,其一是创建了后世广为流传的文化研究传统,其二是另类解读了利维斯的高雅文化传统,其三是创立了承继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文化唯物主义理论。其中,以文化唯物主义作为研究重点可以统筹威廉斯作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表述的其他文学批评观点,也可展现马克思主义在文化思想方面对威廉斯产生的影响。

(一)威廉斯对“文化”的理解

“文化”在20世纪西方思想界是一个重要学术范畴。威廉斯的《马克思主义与文学》开篇就点出“文化”一词:“在那些现代理论和实践的主要领域的核心地带,存在着一个总被人阐述的概念——文化。”后来在《关键词》中,威廉斯对“文化”的语义史从词源开始进行梳理。Culture(拉丁文culus)最初是用于农业领域,原意是种植、耕种,表示对农作物的栽培和牲畜的驯养[1],随着语义转变,逐渐用到人身上,表示以人为主客体的培养、教养等人类主动性行为。在西方文化语境中,“文化”一词从形而下的物质层面转义到形而上的精神层面。这种对“文化”的把握为之后威廉斯产生文化唯物主义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

在《文化分析》中,威廉斯对“文化”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提出“文化定义的三个分类”:第一是“理想的”文化定义,第二是“文献式”文化定义,第三是文化的“社会”定义[2]。威廉斯对这三种文化定义的理解影响深远,关乎对待大众文化的态度和立场。

前两种文化定义延伸出来的正是法兰克福学派的精英文化传统路数。在精英主义的立场上,文化成为少部分人的文化,而将普通人民和工人阶级都排除在外。因此,威廉斯倡导第三种文化定义即文化的“社会”定义。这种文化既包孕了前两种文化的内容,又含有为前两种文化所排斥在外的部分,如原本被精英文化排除在外的电视、电影、广告等文化。同时,文化定义的改变必然带来生活方式的改变,对电视电影等文化的承认带来的是对电视享受消费等生活方式的肯定。

威廉斯根据对“文化”的不同见解,提出文化唯物主义,并开创了以英国伯明翰学派為代表的文化研究传统。与法兰克福学派关于什么是文化的争论,是文化观念的博弈,更是权力话语的争夺。对此,威廉斯清醒地认识到,提出文化唯物主义、对文化进行重新定义的目的是反对“艾略特、利维斯以及围绕他们而形成的整个文化保守主义”[3]203。

另外,威廉斯还有一种关于“文化”的历时划分,包括主流文化、新生文化和残留文化三种。在其中,威廉斯强调新生文化终将替代主流文化,充分体现了唯物主义文化观,符合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基本遵循。

(二)文化唯物主义的四个基本概念

1977年,威廉斯在《马克思主义与文学》中第一次系统提出文化唯物主义,其中包含四个基本概念:文化、语言、文学、意识形态。

因为威廉斯倾向于采用第三种文化定义,文化得以从少部分精英走向人民大众,成为普通人们的日常经验。因为对日常生活的重视,威廉斯与利维斯主义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在早年的文化思想中具备浓厚的人类学色彩,旨在消解利维斯主义对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分割。这种消解难免带有一种过度的成分,因为许多新思想的产生需要经历一个违背旧思想的阶段,对于旧思想的摒弃须是彻底的,以此为新思想的萌生争取空间余地。早期威廉斯正处于这个阶段,他当时的理论虽然已有雏形,但仍带有利维斯主义的阴影。直到20世纪70年代,威廉斯开始反思人类学的文化定义,文化唯物主义才真正形成。

20世纪早期,庸俗马克思主义将语言简单机械地视作反映社会存在的工具。威廉斯没有受到教条主义思想的影响,在理解语言时牢牢抓住马克思恩格斯对语言的定义,即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因而也为自身存在的现实意识[4]35。结合对巴赫金《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哲学》的学习,威廉斯打破了庸俗马克思主义对语言的机械把握,致力于将语言放入社会和历史语境中考察,形成了语言符号观,将语言看作一种物质性的社会实践及人类对世界的社会性建构。语言符号观的形成意味着威廉斯肯定了语言的实践意义,为后续通过争夺语言获取话语权力奠定了理论基础。

有关“文学”是什么的问题一直复杂难定。对此,威廉斯再次回到考察一词的词源及转义上来。威廉斯发现,“文学”最初多义,可表示“书写”“阅读经验”“阅读能力”等等,直至17世纪开始由少数人制定文学的规则,导致文学产生阶层并逐步局限化。对此,威廉斯认为要反对文学成为少数人的文学,关注文学本体概念,倡导多样化的文学形式,呼吁文学由大众参与。相对于阿诺德等人为代表的英美新批评派主张把伟大的作品孤立起来研究,威廉斯关心个人经验与社会经验的融合。文学不止有其本身的审美性和艺术性,还应该对现实进行观照。研究文学时,还可以研究作家本身,如创作才能等等。

意识形态与文化研究一直如影随形。威廉斯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意识形态”有三种说法:一是指一定的阶级或集团所特有的信仰体系;二是指一种由错误观念或错误意识构成的幻觉性的信仰体系;这种体系同真实的或科学的知识相对立;三是指生产各种意义和观念的一般过程[5]58。在其文化唯物主义理论中,威廉斯希望恢复第三种意识形态。

二、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之“文化”

马克思、恩格斯较少直接使用“文化”一词,也没有专门著作用于论述文化思想。苏联时期著名哲学家弗·让·凯勒在其主编的《文化的本质与历程》中,将马恩著作中有关“文化”“文明”的论述进行了基本梳理。据统计,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文化及文明的论述共有126处,直接使用了“文化”“文明”概念的只有13处[6]。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恩格斯不关心文化在人的本质和社会历史发展方面的地位和作用。

(一)马克思恩格斯对“文化”的理解

关于文化的思考实际贯穿了马克思恩格斯思想发展的全过程,从唯物史观开始,其中就包含着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文化问题的思索。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本质的深刻理解以及对于社会历史多维内涵的认识,奠定了马克思恩格斯文化思想的理论基础。

马克思主义对“文化”的理解通常不区分广义和狭义。在1844年《评一个普鲁士人的〈普鲁士国王和社会改革〉一文》中,马克思将文化与知识并列,在比较蒲鲁东和魏特林理论水平时使用了狭义的文化概念,认为魏特林的著作在论述技巧方面不如蒲鲁东,但在理论方面却胜过他。除了狭义使用“文化”概念,马克思、恩格斯更多时候从广义层面理解并运用“文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批判粗陋空想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是“整个文化和文明的世界的抽象否定,向贫穷的、没有需求的人——他不仅没有超越私有财产的水平,甚至从来没有达到私有财产的水平——的非自然的单纯倒退”[4]57,在这里是从广义的社会文明形态来理解文化的。

另外,马克思、恩格斯十分警惕唯心史观中的“文化史”。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导言中提到“文化史”时曾表示,所谓文化史全部是宗教史和政治史。这既展现了马克思对唯心史观“文化史”的清醒洞察,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在18世纪、19世纪欧洲文化盛行的时代背景之下,马克思、恩格斯书写著作时很少直接提及“文化”一词。

(二)基于人的实践本质

马克思恩格斯文化思想是在唯物史观基础上形成的,重视实践的作用。基于这种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化观实际可以称为一种实践文化观。其中,马克思恩格斯突出强调自由自觉的理性文化精神,关注人的本质、自我意识、实践特征、自由理性等方面。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一条中,马克思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定位:“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4]136另外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在阐述唯物主义哲学与德国哲学的差别时强调:“它从现实的前提出发,它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4]180,這表明马克思认为无论是对历史的分析还是对现实的批判都应该围绕着现实的人展开。这其中反映出的对于人的实践本质的深刻理解,奠定了马克思主义文化思想的理论基础。

基于这种实践观,文化与实践的内在联系得到确认。第一,人的实践活动之所以和其他动物的活动区分开来,是因为人的实践是一种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这种自由和有意识主要体现在物质层面的生产以及精神层面的文化创造之中。实践内含文化的规定性,因此与其他动物的本能性活动区别开来,成为一种普遍自由的类本质活动。第二,文化的地位和作用需要在人的实践中得到揭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作为实践活动的现实展开过程,确立了文化的生成和发展受制于经济基础,同时反映了文化对经济基础具有反作用。第三,马克思恩格斯重视实践的作用,从本质上具有强烈的现实批判性,这客观要求了文化批判的出现。在当代,消解人的本质的异化理论急需形成强有力的文化批判,基于马克思恩格斯文化思想关于人的实践本质的理解,对抗文化危机。

(三)基于社会历史理论

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唯物史观想要说明的是“迄今为止的人类社会的全部历史”,其中社会历史理论的提出把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本质的分析转向了对“世界历史”的思考,同时也把文化问题放置在更具有广度和深度的历史领域中加以考察。

在建构自己的唯物史观时,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思想。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第一次使用了“世界历史”的概念,认为“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宇宙精神或某个形而上学怪影的某种抽象行为,而是纯物质的、可以经过经验来确定的事实”[4]141。

要认识马克思恩格斯文化思想,不能不先认识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历史理论。文化与社会发展、历史进步相互促进。马克思恩格斯所创立的唯物史观着眼人类社会结构,关注文化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交互作用中的社会历史方位。

把握马克思恩格斯文化观,实际是把握马克思恩格斯在唯物史观基础上形成的文化观,了解文化对历史发展的推动作用。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文化的认识不断深化,具体可以《共产党宣言》为界。《共产党宣言》之前,主要探讨人与文化的问题,强调人的自然性与人的社会性的统一,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共产党宣言》之后,马克思恩格斯按照“世界历史”的思维逻辑,认为资本主义开始向全球化的文明现象转变,人类文化与文明走向同一化,文化的问题不再是一般的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而是放置在全球化的历史视域下的社会历史问题。马克思提出“世界文学”这一概念,认为受当时文化进化论和传播论的影响,资本主义的文化会向世界渗透,最终将全球所有文明都纳入这一体系中。在晚年对东方社会的研究中,马克思修正并完善了社会历史理论,基于对人类社会发展道路多样性的探索,提出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占有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4]425。

马克思社会历史理论的发展逻辑中,围绕关注对人及人的解放与发展这一中心问题,始终潜藏着一条贯通自然、个体、社会的文化线索。马克思通过这条文化线索,将有关人的研究系统地放置于唯物史观中。

三、文化唯物主义对马克思文化观的继承发展

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义相对于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既有继承沿用的部分,又有借鉴另起的部分。

(一)有保留地接受

与面对利维斯主义的态度相似,威廉斯对于马克思主义并没有一上来就全盘接受。威廉斯十分注重将有关文化的概念放在广阔的文化史发展过程中,因此在考察马克思主义对文化相关概念的运用时主要关注“不同形式的马克思主义与其他思潮之间的相互作用,而不是某种各自封闭的历史”[5]5。威廉斯肯定马克思主义有关“语言”“意识形态”的部分表述及对“文化”与“文明”的认识,但不满于马克思主义将文化直接等同于意识形态,并将之与经济基础相捆绑。

对此,威廉斯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在广泛了解利维斯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后,威廉斯又学习了卢卡奇、葛兰西、本雅明等人的马克思主义观点,最终形成自己的文化思想,即文化唯物主义。威廉斯试图将物质性和生产性内容纳入文化概念中,同时修正马克思主义在阐释文化时采用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简单化模式,将文化从受制于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中解放出来,力求在理论上厘清“文化与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

同时,威廉斯意识到,马克思主义在将文化放置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模式中来谈论时,实际上使用的是类比概念,而非机械地字面套用。因此,威廉斯也承认文化作为上层建筑的一部分对经济基础产生作用,但他强调文化不仅仅是因素之一,而是一个独立的生产实践,强调其独立性与实践性。威廉斯将“文化”与“唯物主义”联系起来,将文化带回现实物质层面,反对的并非历史唯物主义,而是庸俗马克思主义和经济决定论。

(二)倡导夺取文化话语权的大众文化

威廉斯在文化唯物主义中表现出来的对待文化的态度与利维斯主义截然相反,要求文化回归人民,反对少部分人的精英文化,呼唤大众文化。他同样意识到,在文化备受重视的背景下,对“文化”定义权力的追求不只是“文化是什么”一个学术问题那么简单,驱动这一切的背后是不同利益政群争夺话语权的政治诉求。

为了让无产阶级在大众文化领域获得权力,威廉斯引进葛兰西的文化霸权理论,期望唤醒大众意识。威廉斯通过对“大众”的重新理解,以及对大众文化经验的重视,尤其是对大众文化与工人阶级生活方式的关系的认识,意识到大众文化中会出现无产阶级转向,并且将这一认识纳入文化唯物主义中。

在对文化进行历时定义中,威廉斯据此对大众文化下了定义。威廉斯认为,作为整个文化过程中新兴形态的大众文化具有自己的社会基础,并且在不断创造、形成新的意义和价值的动态过程以体现这一社会基础[3]199。在具體分析中,威廉斯借由新兴文化感觉结构的发挥说明有可能夺取大众文化领导权的路径,认为文化是一场漫长而动态的革命,需要通过持续不断的启智和教育手段,从总体上和细节上打垮资本主义的价值体系和社会意义[7]。

总之,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义理论脱胎于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继承和发展。结合马克思文化理论发展史,学习威廉斯的文化唯物主义,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在当下的发展有所启示。

参考文献:

[1]彼得·伯克.什么是文化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34.

[2]雷蒙·威廉斯.文化分析[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3]雷蒙·威廉斯.文化与社会[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雷蒙·威廉斯.马克思主义与文学[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

[6]黄力之,张春美.马克思主义文化哲学与现代性[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6.

[7]雷蒙·威廉斯,罗宾·盖布尔.希望的源泉:文化、民主、社会主义[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

收稿日期:2021-09-15

作者简介:陈尔真,硕士研究生,从事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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