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书、抄书、讨书的日子
2021-01-04黄文军
黄文军
我现在买书自由了,但讀中学时,买书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倒不是因为怕家里人说“书,吃不得、用不得,买来做啥”,而是零花钱实在有限,很多书只能拿起看看,放在心口贴一贴,最后摇摇头放下。
好在买不起贵的书,还能淘到便宜的书。
我淘到的第一个宝贝,是半套20世纪70年代末出版的《阅读与欣赏》,是从一家理发店淘来的。店的东北角有个小书架,摆了些旧书,想买的话,可以谈价。经过一番笨嘴笨舌的讨价还价,我以很优惠的价格买下了它们,觉得很值。那时,我刚刚接触让人头疼的文言文,尽管费了好多脑细胞把全文背出来了,可文章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云里雾里。有了这套书,就不一样了。课本上的文章,什么《师说》《与朱元思书》《出师表》《小石潭记》《岳阳楼记》《前赤壁赋》,它都有;课本上提到但没有的文章,什么《陈情表》《触龙说赵太后》《后赤壁赋》,它也有。每次上课前,我都会提前把相关的解读看上一两遍。解读它们的,都是臧克家、周振甫、周汝昌等前辈名家,我等于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虽然我看得一知半解,但应付老师的提问也绰绰有余了。这让我不再害怕文言文,甚至迷上了古诗词,对我后来的写作风格也有一定的影响。
我淘到的第二个宝贝,是一本《一日一词》,是从县城的新华书店里淘来的。那天,我沿着书架一本本看过去,走到腿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本价格很亲民的书。一日一词,也就是说,整本书有365首词,价格却只有《宋词三百首》的五分之一,多划算!我当机立断买下了它。书的纸页确实很薄,正面能透出反面的字,翻起来得小心翼翼,不然会撕坏。不过,这确实是好书,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宋以前的唐和五代已经有词了。这让我明白,很多事情不是绝对的,在考虑问题和发表观点时,千万不要情绪化、绝对化。
有时候,我还抄书。
中学时,学校里有了像模像样的图书馆,有好几千册藏书,空闲的时候,可以去借阅。每本书的借阅时间是1个月,超过了时间,图书馆会贴超期公告,还要罚款。记得我那时借了不少好书,有《飞向人马座》《海底两万里》《咏月诗选》《相对论浅析》《唐诗宋词炼字炼句例话》《老残游记》《辛弃疾词选》等。
每次临近归还的日期,我都会拿出笔记本,大段大段地抄写。我知道,书还了就会被别人借去,再次借到,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抄书的过程既痛苦又幸福,手指上的老茧更厚了,视力更差了,但记得却比单纯读书要牢固。可惜的是,当年抄书的笔记本已经找不到了。在哪里呢?何时丢的呢?不知道了。
我不会向人讨要吃的、喝的、玩的,但讨过书。
在我的书架上,有一本珍藏的书,是当年厚着脸皮向朋友讨来的——鲁迅的《故事新编》。读完这本书,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原来,故事还能这么写;原来,许多电影里的经典桥段,鲁迅先生早就用过了。《奔月》里,逢蒙和后羿的比箭,多么有画面感,简直是两个绝世高手的对决!《理水》里,博士们半英文半中文的叽里咕噜,多像无厘头电影里的吵架情节,而且不但好笑,还有深刻的思想在里头,有战斗精神在里头。还有一些用词,一“匹”小麻雀、“摸”到钻火家伙,多么精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鲁迅先生的文章也没有那么可怕,千万不要看到这个名字就产生畏惧心理。
中学时代真是读书的好时候。我很遗憾那时没有好好看更多书,而是把很多时间放在了玩上。我那时知道很多作者的代表作,什么干宝《搜神记》杨慎《升庵诗话》文震亨《长物志》沈括《梦溪笔谈》刘勰《文心雕龙》,但基本上没看过,甚至至今没看过。我真觉得遗憾!
亲爱的中学生朋友们,在这个买书不再奢侈的时代,请好好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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