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的中庸之道
2021-01-03郭崇乐
郭崇乐
内容摘要:儒家思想和中庸之道并不是浮在空中的高深复杂的思想,而是根植于土地中,在几千年的农耕文化中孕育出来的。在白鹿原这块土地上,儒家思想及中庸之道同样深深烙印在本地民众的心中,以其当地特有的方式影响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故而《白鹿原》中运用了大量具有乡土意味的意象隐喻象征。通过意象隐喻象征串联起多条情节线,可以看出小说中所表现出的儒家思想以及中庸之道。
关键词:《白鹿原》 意象 隐喻 象征 中庸之道
《白鹿原》是由陈忠实呕心沥血花费六年时间创作的长篇小说,并获得中国第四届茅盾文学奖,享誉文坛。该作品的文学价值之所以如此之高,一方面是因为对中国近代农耕文化及传统宗族文化的详细描写,另一方面则是作品中包含了极其深刻的儒家文化与中庸之道。通过对作品主要人物的逐个分析,包括与人物相关的单独故事线,运用在人物情节上的与农耕文化或宗族文化相关的意象、隐喻、象征的串联,即有利于从人物的时代特点中把握出中庸之道的原则与核心,对于理解本书有着较好的引导,对于了解传统文化有着积极意义。
一.中庸之道正面人物
中庸之道——白嘉轩。
白嘉轩是一个传统且前卫,辩证且中庸的人。时代变化成什么样子,就能够顺应成什么样子,但他不是极端的变化,不是鹿子霖那种圆滑应变,也不是鹿三那种固步自封。在一定的时间段里,老旧的传统还有哪些就遵守哪些,新潮的思想已然成熟便也跟着改变。在和白嘉轩有关的故事线中,可以分为两条线,一条是传统线,一条是变通线(灵活变通)。下面用解构文本的方式,按传统线和变通线重新梳理顺序,括号内为对应的意象、隐喻和象征。从而使得更加直观了解白嘉轩身上的中庸之道。
传统线:
换地博家运(土地与迷信、白鹿形状植物)→请阴阳先生看风水、迁坟(封建仪式)→娶七任老婆→翻修祠堂(祠堂)→白鹿两家共与冷家结为亲家(封建仪式)→不让儿子去新式学堂,也不让白灵继续读书→关帝庙伐神取水(封建仪式)→祠堂训诫背德白孝文(祠堂)→灾难过后祭奠亡魂(封建仪式+祠堂)→给白灵找人家→白孝义无生育能力,兔娃替续香火
具有代表性的意象、隐喻、象征:
1.传统乡土中的迷信、封建、礼教,都是关于白嘉轩传统性的隐喻和象征。
2.土地意象,整个故事的正式开始就是从换地,甚至于贯穿全书的前半部分,都有“土地”这一意象的参与;如白鹿两家水田纷争;因土地税而产生的交农事件;死去的婴儿埋在土地里做“血肉粪肥”;“耕读传家”的牌匾在后文中多次出现;白孝文卖地等。
3.白鹿形状植物(白鹿意象):白鹿是儒家文化的象征,是美好事物的象征。除了文中多次出现关于白鹿的传闻和白鹿原名称的由来,还有直接或间接暗示白灵和朱先生为白鹿化身的描写。白鹿作为《白鹿原》中最大的象征意象,可以看出作者对于传统文化的基本观点是积极的、向上的,是仁义的,正直的,也说明了他对于中庸之道的肯定。
4.祠堂意象,祠堂是封建文化的代表,但是在祠堂兴建学堂又属于传统优良,与之类似的便是在罂粟被耕后,白嘉轩治理鸦片和赌博的仪式,也是借用传统仪式来表现白嘉轩对传统民风民俗的捍卫,以及暗示白嘉轩作为族长不可撼动的权威。
5.仪式规矩及其隐喻象征,因交农事件,白鹿两家的矛盾已经加深,但是鹿子霖仍然选择让白嘉轩说媒,他所看重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的地位,通过族长说媒,规矩方面能够面面俱到,仪式感极强,同时也能衬托自己的地位;同样的,何县长拜访白嘉轩,让白嘉轩改变了对穿着猴里猴气的何县长的初步印象,其中的原因也是因为何县长祭祀白家祖宗,给了白嘉轩一副重礼的印象。此外还有关帝庙伐神取水仪式、大灾年后在祠堂對死者的祭奠仪式等。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1]这是小说开篇的第一句,也是对白嘉轩传统性的基调的奠定。在这过程中虽然有犹豫,也想过放弃娶亲,但是整体来说,还是顺应传统中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思想。他之所以会有动摇只是因为多次失败,而不是在这一方面的传统思想的改变。从上述中,基本上可以看出白嘉轩维持传统的一面。
变通线(灵活变通)
水地换旱地(土地)→种植罂粟与毁掉罂粟(土地)→白灵认鹿三做干大(反礼教)→白嘉轩剪辫子,反对白灵裹足(反礼教)→让白灵进学堂(反礼教)→白嘉轩端直如椽的背(背)→修镇妖塔→同意黑娃进祠堂(祠堂)→辞掉长工自耕自食
从白嘉轩身上,可以总结出儒家的中庸之道是什么:是辩证,是不偏不倚,但不是两头讨好圆滑处世,而是在一定的原则下的择优之选。其中比较突出的就是白嘉轩的腰杆,他的腰杆具有非常浓厚的隐喻味道。白嘉轩腰杆被砸与白孝文田小娥偷情同时发生,寓意且暗示了两代人的交接。白嘉轩的背,从端直如椽到弯曲后驼背得“像一条狗”[2],在这一个转变过程中他的为人却没有发生改变,说明腰杆是可直可弯,所谓挺直或弯曲的只是外表,重要的是内心的正直,只有内心正直,才能在合情合理范围内,灵活变通,这就是中庸之道里面不偏不倚的核心所在,只有遵循这样的原则之下,才能做出正确的灵活变通而不是投机取巧,两头讨好。
代表性意象、隐喻、象征:
1.土地意象,旱地换水地。土地对古代农民重要性最大的就是种植,除非万不得已不可能卖出去。从多次出现的“耕读传家”[3]这四个中就能看出。但是在这里,土地至上的思维却给他的婚嫁、香火以及家族命运让了步,甚至不惜被鹿家嘲笑,被母亲扇嘴巴,让其母亲气到吐血。这种变通虽然不属于中庸,但实际上却极大地表现出他是一个敢于变通而不是愚昧遵从祖宗章法的人;罂粟。罂粟的种植也是以土地为基础,但是却是土地上的新事物。罂粟种与被耕可以说是嘉轩这个人灵活变通得最深刻的一次。在全书中,他几乎所有的变通都是要么能趋利,要么能避害,而罂粟地被毁,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是受损方。
2.土地意象的衍生——农活。小说中,有大量的农活方面的描写,很多大事发生前后,也是一段关于农活的描写,如鹿子霖回礼给冷家白家说媒,伴随着的就是秋收农活;黑娃打土坯养活田小娥以及黑娃离开家去当兵之前,也是做着家用农活。这一系列的描写,都在说明本书具有一定的乡土性质。也深刻表现了“土地”与“农活”这一具有代表性的乡土的意象与象征。结合儒家思想,则喻示了脚踏实地的实干精神,只有踏踏实实做事,才能堂堂正正做人,这也正是白嘉轩的处世之道。小说中对白嘉轩做农活的描写也颇多,而能够体现他重视中庸之道,表明中庸之道已经从他的人生经验中总结出道理的一幕,则是他在小说后部分让白孝义磨面磨性子这一段。表面上是写教育,实际上则是他将自己中庸的法则从潜意识走向显意识的标志。人的性子要沉稳,方能在复杂浮躁的世界中看透本质,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这也是中庸与辩证法的关系。
3.封建礼教的反叛隐喻与象征:认雇农鹿三做干大,暗示仁义精神大于传统尊卑;让女儿去学堂读书,这是全书中白嘉轩第一次反传统;白嘉轩的第二次反传统是主动剪辫子,反对白灵裹足(在此之前他曾厌恶不裹足的女人的肥脚丫)。从这里就能看出,白嘉轩的变通,是能够顺应时代的,问题在于什么时候去变通、去改变,时机是否成熟,是否能够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行得通。正是基于这些考虑,他的变化往往会慢人一步,但是却恰到好处。
4.白嘉轩的背。(上文提及)
5.祠堂意象,黑娃砸了白嘉轩的背,砸断了祠堂的石碑,黑娃的一切反叛都源于不能够进祠堂,不能够被族群所接纳。这样一个人,愿意改过自新时,白嘉轩居然非常乐意接纳他进入祠堂。虽然白嘉轩也说过“只要是生在白鹿村的人,迟早要跪在祠堂里头”[4]这样具有传统权威代表的话,但是能够接纳黑娃,仍然说明了他以仁义为核心的中庸法则。同样的道理,白孝文在自甘堕落之时,白嘉轩甚至连一袋粮食都不借给自己儿子,在他改过自新后,却也嘴硬心软地接纳他回家祭祖。这样的思想在文中曾被直接提及,即“学好为人”[5]。对于浪子回头的包容,也是属于儒家的“仁义”思想。关于顺应和适合,也有一个典型的例子。即白嘉轩修镇妖塔一事。几乎全村的人都认为要给田小娥修庙。唯有他反对,看似违背潮流,实则只有他一个人看的懂,灾难是不可供奉的,灾难面前,人不能卑躬屈膝等待命运的安排。
因为此时的田小娥已经不是那个反传统的代表,而是另外一个意象了。这是陈忠实善用的,包括鹿兆鹏,白灵这类人物,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人物原型,早期鹿兆鹏是陈忠实虚构人物,代表反传统和新思潮,后期鹿兆鹏是多个党的领导人的集中形象,白灵也是如此。此时的田小娥已经死去,已经不再是活着的田小娥,她所代表的是灾难以及村里人对于鬼神的敬畏。白嘉轩修镇妖塔并不仅仅把田小娥作为鬼魂,而是表现了一种敢于抗争的精神,一种对残酷现实的不屈服。表面上看有些极端,有些不符合中庸之道,实际上这是一种在不偏不倚的基础之上,表现出的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他敢于且自信于做出与常理相反的决策,这何尝不是一种灵活变通,既能够表现出对灾难的不屈服,又能够满足族人的要求,安抚人心,给村民以强烈的心里安慰。从这里就能看出,白嘉轩的中庸并不是说教,而是一种方法论。
中庸之道——早期黑娃与后期黑娃。
黑娃,全名鹿兆谦。是朱先生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朱先生所坚持的儒家思想与中庸之道最正宗的接班人。提到儒学和中庸,最不能忽视的人便是朱先生。朱先生的中庸之道并不在于他的传统与变通,这是他与白嘉轩最大的不同。所以就有了朱先生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化身”,而白嘉轩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捍卫者”一说[6]。然而朱先生身上可供用于此文中分析的内容并不多,其原因在于朱先生的人物原型牛兆濂,被誉为“关中大儒”,书中关于朱先生的大部分描写都是有史可查[7],包括辞官不做、白鹿书院专修县志、今年成豆、晴天打伞、南方有牛、勸退二十万清兵、赈灾济粮吃舍饭、出征抗日等等,用于其身上的意象、隐喻象征也非常少且鲜有代表性。想必作者也不满于一个不用构思就能写出来的人物,为此,他构造出了黑娃这样一个角色,这个人没有那么完美,但是更符合文学中浑圆型人物形象的特点,同时也暗示出,朱先生这样的传统思想一定会会存在接班人。
黑娃以师从朱先生为分界线,可分为早期黑娃与后期黑娃。早起黑娃作为一个极端反叛的代表,也是反中庸的一个代表。但是所有的革命都是要从偏激开始,否则也难以成功。作为反中庸的代表,早期黑娃也与乡土密不可分,基本都是围绕着“土地”、“农活”、“乡土中的性”与“祠堂”等意象、隐喻和象征展开情节。
黑娃因不愿意在白嘉轩家做农活而离开,那时的他还讨厌打土坯这种没有技术的活。在郭家熬活时,遇到了田小娥,开启了他对于性的启蒙。乡土文学中的性往往不是纵欲和奢靡颓废的象征,而是寓意从土地里出来的自然的解放。全书中对于性爱描写最为丰富的部分就是关于黑娃和田小娥,因为黑娃是时代变迁中,在白鹿原第一个犯了大错的人。这里写的是欲望,是礼教,是道德,是人类突破枷锁后的放肆,是肉欲下疯狂,是扯下面具后真实的人性,当一切都赤裸裸的展现出来后,人类方能全方位的思考自己。所以,黑娃是全书中人性变化与成长最为称彻底的。
早期黑娃所做的一切事,包括烧粮台、风搅雪、破坏祠堂等等,都和他与田小娥的性爱描写一样,疯狂到极致,也是一样的道理。也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他才能够转变到后期黑娃。
从早期黑娃到后期黑娃,中间还有一段过渡阶段。黑娃因风搅雪得罪了不少人,出逃之前补猪圈、抹墙皮,出逃没多久便拿起了枪,这意味着黑娃与过去的自己渐渐决裂,对爱情的叛逃,由爱情到革命、由土地到枪、由农民到军人的转变。
所以,到了后期,黑娃最后能够成为朱先生的接班人,并不是他从朱先生那里学到了什么,而是他从自己的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中看到了什么。
朱先生的圣人形象,白嘉轩的变通与黑娃由极端到中庸的大彻大悟,这是本书中三种不同的人的中庸之道,看起来区别很大,实际上说明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所谓中庸,并没有一个规定的标准,只要遵循其内在的核心,便是真正的儒家思想。
二.中庸之道反面人物
一方面,《白鹿原》通过大量的意象、隐喻和象征串联起多条情节线表现出的儒家思想以及中庸之道。另一方面,作家通过同样的方式描写了多个与中庸之道相悖的人物形象。
圆滑极端鹿子霖
鹿子霖的以意象、隐喻象征为串联的叙事结构:
鹿家父子喜得水地,亲自上阵完成水地上的第一次农活(土地、农活)→鹿子霖上任乡约,按土地和人头收印章税(土地)→乡约一职失而复得,主持戏台蹾刑(戏台、祠堂、鏊子)→偷情田小娥,设计谋害白孝文(酒与性)→被田小娥尿脸上(尿)→儿媳妇之死(性、尿)→鹿子霖被逮捕,房子卖回白孝文→被枪声吓尿裤子,吓疯了,屎尿不能自理(尿)→最终冻死
鹿子霖作为与白嘉轩形象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因为祖训中鹿家人不能担任族长,而自身实力却并不比白家弱,尝尝产生一些争强好斗之心。白嘉轩曾说他“人狂没好事,狗狂一摊屎”[8]。如果要找一个比较突出的意象来概括鹿子霖,笔者认为“酒”或“性”是具有一定的概括性的。
鹿子霖嗜酒,并且不是那种简单的酗酒。他更喜欢边喝酒边和人“偏闲话”,所以他会到处串门,经常在别人家喝到半夜回家,甚至有时候不回家。而他常常不回家的原因却不仅仅是喝酒,他在私生活上的不检点,连他老婆也都知晓。在鹿子霖最后一次逮捕和释放后,他到处认干亲,以认干儿子干女儿的名义将他在外面的私生子聚集起来,也落得一个“儿孙满堂”。
鹿子霖第一次爬上田小娥的床,也是“从贺家坊喝酒回来”。这也是全书中鹿子霖“酒”与“性”的第一次衔接与结合。其实可以发现,鹿子霖的“性”脱离了乡土味,多了一些都市感,在他身上,“酒”与“性”有着共同的意味,即欲望、放纵与失智。欲望一旦失去控制,到达了放纵与失智的地步,也就不存在“原则”的概念了,没有了“原则”与“底线”的指导,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达到中庸的水平。
除了能概括鹿子霖人物性格的“酒”与“性”的意象外,还有一个象征性的意象“尿”可以概括出他这一生的悲剧。
在鹿子霖的描写中,多次出现“尿在脸上”这一说法。和白嘉轩争土地,也是和白家的第一次冲突中,鹿子霖对父亲说:“这是白嘉轩给我尿骚呢。”[9]此外还有“鹿兆鹏尿他脸上”,设计陷害白孝文是“尿白嘉轩脸上”,“鹿子霖被儿媳妇尿了一脸”等。以上的“尿”并不是写实,全书中只有三次和“尿”有关的描写是真实的“尿”。分别是鹿子霖祖辈勺勺客、田小娥尿鹿子霖、被枪声吓尿裤子吓疯了。
在乡土文学中,“酒”、“尿”、“性”相对来说是一种比较中性的词,但是这些词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物形象上,在结合这个人物的所有经历,这些词就全部转向了“贬义”。
鹿子霖是一个只顾享乐而没有原则的人,所以他也同样极端圆滑,时世稍微有些变化,他就能立刻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改变自己。有人卖地就买地,这是商人思维,绝不关心卖地者真实困难,所以上了白嘉轩的当;政府改变了,他积极当上乡约,收税时绝不会考虑农民能否交得起,只在乎自己能否在这个时代中顺应发展;乡约丢了,他心神不宁;乡约复得,他在戏台整人;受田福贤威胁,他吓得恍恍惚惚;儿子撑腰,他又开始得意洋洋。这便是一个典型的没有原则与底线,与中庸背道而驰的行为方式。
走错一生白孝文
白孝文的人生道路与白嘉轩截然不同,但是巧妙的却是关于二人在不同经历下有着同样的环境、意象、隐喻与象征。由此可以看出作者是刻意来对比描写。
大雪意象:白嘉軒大雪中发现宝地,逐步开始了家运亨通;白孝文大雪中被狗咬,奄奄一息。同样都是处于人生转折的关键时期,同样都是经历着一场大雪。
罂粟与土地:白嘉轩种罂粟但是不抽鸦片;白孝文无生计能力却抽鸦片上瘾。一个是对土地的错误认识,一个是与土地关系的渐渐疏离。同时这一对比也表现出了宿命论中的因果循环。
“性”的隐喻:白嘉轩虽然娶了七任老婆,但是关于他的“性”描写都是干脆、简单、狂野;白孝义的“性”却多了许多的扭扭捏捏,同样是十六岁娶妻,白孝义却因为“性”日渐消瘦,侧面表现出白嘉轩的身体强壮,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个人的身体长期处于健康状态,他的内心也会显得更加坚定;此外,白孝义的“性”事是继黑娃鹿兆谦后第二个描写如此详细且丰富的,这也是将白孝义与黑娃进行了一番对比描写。黑娃的描写显得纯粹,是人的本能的释放,而白孝义“穿着裤子行,脱了裤子又不行”。白孝义的“行与不行”正是他内心矛盾的写照,也是象征时代变化,观念变化导致的新与旧的矛盾和冲突。
中庸的其他反面形象
总的来说,除了鹿子霖和白孝文,其他的和中庸相对的反面在本书中可以概括为两种类型,一个是极端叛逆,一类是极端保守。早期黑娃、早期白灵都可以归类为极端叛逆型。诚然,在革命事业的发展中,最初的道路需要激情也需要一些如黑娃和白灵这类呐喊的人物,反对一切旧事物而提倡一切新事物,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才能将革命思想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但是在革命成功之后,这类人的某些做法也值得我们去反思,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式做的更好,比如白灵退婚一事,以嘲弄亲家的方式退婚,最后留给父亲一堆烂摊子,是否存在不妥,这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故而仅作为例子提及。而另外一类反面则是极端保守的类型,其代表人物则是冷先生和鹿三。
死亡象征冷先生:相比于鹿三,冷先生的保守还不是那么的极端。一方面他有着中国传统儒家精神,看病没有固定价钱,能给多少给多少,富人的给的多,穷人给的少,他都一并收之,如果有人确实没钱给不起,他也不在意。另一方面,他所有的行为举动都过于符合传统,这也和他中医大夫的身份相匹配:请鹿子霖让鹿兆鹏休掉他女儿的传统婚恋关系思想、瘟疫期间鄙夷石灰杀菌的科学思想而固守传统神鬼思想等,都说明了他的保守性与传统性。此外,冷先生在作者笔下还兼任了“死亡象征”的角色。凡是经他手治疗过的病人,几乎最终都死去了,如白嘉轩的父亲白秉德、进城给亲戚看病的被枪声吓死的亲戚、瘟疫期间鹿三老婆和吴仙草、自己的女儿等人,仅有白嘉轩眼疾是冷先生治疗最好的,然而也让白嘉轩失去了一只眼。到底是人要死了而出现了冷先生,还是冷先生一出场就要死人,这一对关系其实并不重要,笔者认为,作者并不是有意嘲讽中医,而是对封建腐朽的固化思想的嘲讽和隐喻。
鹿三的极端保守性在文中显而易见,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一个和土地合为一体的农民形象。不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他一辈子务农,骄傲于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主家,却悲痛于生了一个不孝的儿子。最终他做出了很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举动,杀了田小娥。他杀田小娥的动机有三:勾引黑娃,使黑娃入不得祠堂,让黑娃在白鹿村做不成人;勾引白孝文,害了主家,也背叛了黑娃;使白孝文沉沦,不求上进。虽然没有过多的笔墨描写鹿三的传统性,但是从杀小娥这一举动,侧面就表现出了鹿三对于破坏传统的不可忍受度要高于所有人。另外,在白嘉轩接受了改头换面的黑娃时,固执的鹿三依旧不同意让黑娃进祠堂。祠堂这一意象,在这里就成为了鹿三传统性的直接代表。
参考文献
[1[[2][3][4][5][8][9]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
[7]吕作名.《白鹿原》主人公白嘉轩:传统文化的捍卫者[N[.吉宁:吉宁日报,2012-2-28
[8]卞寿堂.走进白鹿原——考证与揭秘[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4
(作者单位: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