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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鲁迅《祝福》的女性意识

2021-01-03钟宇婷梁洪婷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1年12期
关键词:祝福女性意识祥林嫂

钟宇婷 梁洪婷

内容摘要:《祝福》里以祥林嫂为核心的女性人物是非本真的存在;女性处于被支配的地位,缺乏作为个体的独立性,她们的价值只能依赖于男性而实现;祥林嫂把男权意识内在化,将之当成虔诚的信仰,而鲁四婶、柳妈不仅是贞节观念的维护者,还扮演着男权的同谋角色。此外,祥林嫂等人一生依附于男性丢失个人的话语权,女性意识落后且不自知。

关键词:女性主义 《祝福》 祥林嫂 女性意识

鲁迅在《祝福》揭示了男权意识下女性的不幸,祥林嫂一生从属于他人,成为他人言说的对象,不断被传统礼俗和周围环境所歧视和压迫,最终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依附性存在。鲁四婶和柳妈是男权的同谋角色,她们以男性根深蒂固的思想意识和习惯压迫和歧视祥林嫂。本文将采取波伏娃和凯特等人的女性主义批评方法,深入解读祥林嫂、鲁四婶和柳妈忠贞的观念、以及落后且不自知的女性意识。

一.女性以男性的价值标准塑造自我

法国女权主义运动的先驱西蒙·德·波伏娃在她创作的《第二性》中,鲜明地指出:“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后天‘形成’的”①。这句话的意思是,女人的社会地位不是天生就低人一等,是男人和社会,使她成为男性与无性之间的所谓女性。在父权社会的性别关系上,男性的存在是独立自主的,他以自我价值的实现来塑造自身,而女性依附于男性和社会所强加的价值判断和价值标准,没有以自我最真实的本真存在来界定自我,女性被看作是一个从属、被动、消极的存在,女性从属于男性。

首先,祥林嫂严格遵守夫权制度下男性对女性要求的“从一而终”,并成为自己的行为准则。比她小十岁的丈夫在春天死了,祥林嫂变成了一个寡妇,为了不让严厉的婆婆将她改嫁,祥林嫂偷偷地逃到鲁镇当佣工,期望通过自己的双手,本本分分地度过以后的生活。但好景不长,只过了短短几个月,祥林嫂的婆婆借着父权和族权的口号,把祥林嫂捆回了卫家山。面对婆婆对她改嫁的压迫,祥林嫂垂死挣扎,一头撞在香案角上,只为了守住自己的贞洁。因为在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男人强加了女性太多外在的道德价值判断,如果女性不按照他们所定下的规则行事,那是会被社会所耻笑和不容的。女人再嫁,在世人的眼中就是违背妇德,也就是下品,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祥林嫂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拼死也要反抗。

其次,人们自觉地把祥林嫂与一般的男性对比,并将男性作为评判的标准。初来鲁家的祥林嫂成为帮工后,人们都说她很勤快,几乎整天整夜地劳动,体力和一般的男子所差无几,却又比体力好的男人还勤快,人们都夸赞鲁四老爷这个女工雇得值。鲁镇人评价祥林嫂的好体力和勤奋,是以男性为中心进行评价,他们没有看到祥林嫂作为女性自然有女性的衡量标准。以及后来卫老婆子给鲁四婶家拜年时称祥林嫂“真是交了好运了”,但是所谓“好运”也是以男性的角度评价的,即祥林嫂的丈夫贺老六力气大会做活能养活一家人,年底祥林嫂还添了一个孩子,是将来能让祥林嫂有部分话语权的儿子。女性在男权社会的处境中衍生出“出嫁意识”,她们被迫把婚姻作为一个女人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正常形式,如果不嫁人那么就是怪类,而这种意识把女性异化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卫老婆子由于各种礼教的灌输和各种事实的说服,把男性作为评价女性婚姻幸福的标准。四婶惊奇祥林嫂被她的婆婆许给贺老六,卫老婆子却是用见怪不怪的语气说,“啊呀,我的太太!你真是大户人家的太太的话。我们山里人,小户人家,这算得什么?”可见夫权社会的女性,她们算不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只能受人支配。

最后,就连祥林嫂的名字,也是由他的丈夫决定的,而她本人并无对这个称呼表示抗拒。祥林嫂原名不叫祥林嫂,只是嫁给祥林后人们随着她的丈夫叫了这个名字,但是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卫老婆子叫她祥林嫂”,“大家都叫她祥林嫂;沒问她姓什么”,而从中间人卫老婆子的姓推测出祥林嫂大概也是卫家人,但是这种推测不是肯定的。祥林嫂这个称呼一直跟随她到死亡,即使后来祥林嫂改嫁到贺家墺,人们也依然喊她这个名字。从表面上看似乎没什么不妥,似乎只是习惯问题,但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照理说,改嫁后的祥林嫂应该随贺老六的名叫她贺六嫂,但人们没有这样叫。可见这习惯被人们所接受不只是因为顺嘴,而是说明封建礼俗的观念对鲁镇人的影响很深,也说明了在鲁镇人的心中祥林嫂只能是祥林的妻子,不赞同她改嫁的行为,并认为她“一女嫁二夫”是在违背妇德。

二.女性把男权意识内在化

正如波伏娃所说,女性不是天生就比男性低人一等,而是女性所处的父权制的社会环境把她们塑造成如此,为了适应和生存,女性只能按照男性中心的教条和规范约束自己。《祝福》所发生的故事背景是在辛亥革命前夕,人们还处在未觉醒的无知阶段,而男权意识继续在女性身上蔓延和毒害。以家庭为单位的旧中国,家长形象几乎由男性扮演,女性从小被男性教育要适应女人的命运,要“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等。旧社会的底层妇女几乎没有新的信息获取渠道,她们囿于传统的家庭和愚昧的环境,长期接受封建家长和周围环境的灌输和教化,这导致男权意识潜移默化成她们血肉的一部分,甚至内化成一种不可磨灭的信仰。

“贞洁”不是女性本身所有,不是生来就携带,这是社会和男性强加给处于从属地位的女性的道德判断,这一观念经过长期的历史教化已深深植根于所有人的头脑之中。在中国封建礼教浓重环境下长大的祥林嫂,对此也深信不疑。贺家墺嫁人路上的拼死反抗,正是她不自觉的贞节观念的体现,女性意识低下且不自知。尽管再婚不是祥林嫂的本意,但是她最终还是依了竟然肯了,所以被看作败坏风俗、犯了深重的罪孽的人。因此祥林嫂再回鲁镇时,受到封建礼教践行者鲁四的轻视,从此失去沾手祭祀品的资格。除此之外,祥林嫂感受到了镇上人们对她态度的极大转变,她们说话变得阴阳怪气,笑容透出蔑视的冷淡,不断拿孩子和她脸上的伤疤的事打趣和嘲笑她。祥林嫂的悲哀无人愿意理解,不幸的经历被人反复拿出来咀嚼,唾弃到地上成了渣滓。祥林嫂成为鲁镇人眼中不洁且不祥的象征,丢失贞洁的身份且没了做人的尊严,于是用一年的工钱去土地庙捐门槛买替身赎罪,希冀从此能摆脱歧视换来平等的机会。可见祥林嫂认可了柳妈再嫁就是失节就要赎罪的观念,男权所塑造的礼教观念已经融入到她头脑的一部分。但是鲁四嫂的最后一声断喝无情地毁灭了祥林嫂的所有希望,是她生命所不能承受之轻,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前不幸的祥林嫂,死后也没有得到尊重,人们对她死亡的反应也只是淡然的,就像麻木的看客,似乎她的死是意料之中和早晚的事。甚至鲁四老爷还质疑她怎么偏偏在祝福的前夜死,骂她是一个“谬种”。鲁四老爷显露出的偏见和厌恶,恰是那个社会男男女女对一个改嫁女性的态度。由此可看出,处于男权社会的女性,以“贞洁”来批判一个女性的观念深入人心。

女权主义批评家波伏娃在《第二性》曾提到,男权社会的女人要想在这个世界中生存、发展甚至成功,就要成为男人的他者,扮演“同谋”的角色。《祝福》中除了祥林嫂是“贞洁”观念的捍卫者外,四婶和柳妈更是礼教信条的崇拜者,她们心灵受到“贞洁”观念的熏染更为严重,不仅自身把“贞洁”当作是女性身上的一部分自觉遵守,而且还扮演男性的同谋,认为其他女性也应该具备。鲁四婶是鲁家的当家主母,是旧社会里的一个典型的传统女人,自然不认同祥林嫂再嫁的行为,而收留祥林嫂只不过是对她不幸经历的一点同情。但作为封建夫权和神权的忠实信奉者,鲁四婶所有的言行以鲁四老爷的意志为准则。鲁四婶严格遵循鲁四的吩咐,不准祥林嫂插手祭祀的一切事物,这直接造成祥林嫂赎罪失败的心理包袱。尽管祥林嫂想尽一切办法洗清自己的罪孽,鲁四婶仍认为祥林嫂是一个不吉利的人。而柳妈亦如是,同样深受封建礼教毒害的一个女性,“贞洁”在她心中是神圣的。柳妈听到祥林嫂在下雪天叹息,没有安慰她反而拿祥林嫂额角上的伤痕打趣她,两个连问“我问你”和“我不信”,是以强势的语言坐实祥林嫂的再嫁之罪。而她们二人之间的强弱对比,就在于祥林嫂曾改嫁而柳妈没有,这就给柳妈认定祥林嫂有罪提供了依据。再看柳妈虽然吃斋念佛不杀生,却认为祥林嫂在成亲时应该当场撞死,好落得一个守节的好名声。由此可见,柳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善女人,否则怎么会教导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死于非命?贞洁在柳妈看来,竟然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似乎守节就是寡妇活着的全部意义。柳媽自然地把祥林嫂再度丧夫和丧子的不幸,自觉地转化成祥林嫂失贞的罪恶,劝导祥林嫂去捐门槛以赎罪,实际上就是对男权社会女性是男性附属品的认同。

参考文献

[1][美]凯特·米利特.性的政治[M].钟良明译,社会科学文献,1999.

[2]段吉方.20世纪西方文论[M].长城,2014.

[3]高雪洁.女性批评视野下的祥林嫂[J].长城,2014(6):88-89.

[4]罗建容.从女性主义角度解读《祝福》中的女性形象——以祥林嫂为核心人物[J].文教资料,2020(32):17-19.

[5]高婷婷.女权主义背景下再解读鲁迅《祝福》中祥林嫂人物形象[J].参花,2019(13):69.

[6]陶丽君.女性主义解读下的《祝福》[J].今日科苑,2010(11).

注 释

①[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第309页.

(作者单位:佛山科学技术学院人文与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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