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图（上）

田玉彬

在中国历史上，若论艺术素养最高的皇帝，应该非宋徽宗赵佶莫属。我想，恐怕就連傲娇的乾隆皇帝也不能不服气。后人赞誉赵佶的艺术品鉴力，常常提到这样的例子：他对花、蕊、叶四时朝暮的变化了如指掌，如果谁画错了细节，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我觉得最有意味的是他幼年的一件小事。有一次，他见乳母吃桑葚，于是也取来数枚吃，正吃得美，却被乳母夺去了。几十年以后，徽宗还记得这件小事，给人动情地讲起，可见他的心有多么敏感。艺术离不开敏感，赵佶的艺术天分早在幼年已见端倪。

本期我们看的是宋徽宗的《听琴图》。画面中有四人，中心人物是那个鼓琴的道人。道人坐在松树前的石墩上，手抚琴桌上的古琴，目视前方，全神贯注。有人说鼓琴者画的就是赵佶本人，理由是他崇信道教，曾册封自己为“教主道君皇帝”。并且，他的确擅长鼓琴（徽宗朝不仅大兴画院，而且设有琴院，他的百琴堂中珍藏着许多传世名琴）。但也有人认为鼓琴者不是赵佶本人，而是赵佶画的一个道长。另外，有人认为《听琴图》不是赵佶的亲笔画，而是由他的画院高手代笔。我愿意相信这是赵佶的亲笔画，道人即使不是照他本人画的也是他内心的投射。

听琴的两个人，有人认为穿红袍的是蔡京，穿绿袍的是宦官童贯（蔡、童二人都是徽宗手下的大奸臣）。我不同意这种看法，理由主要是蔡、童二人比赵佶年龄大很多，蔡京比赵佶大三十多岁，童贯大近三十岁，从年龄上看，画中二人不应是蔡京和童贯。此外，古人鼓琴很讲究对象，无论鼓琴者是赵佶本人还是赵佶的理想型，给宦官弹琴都不合情理。实际上，听琴的二人应该就是符号化的角色，用来陪衬鼓琴者琴艺高妙。请看，他们一个仰面窥天，一个低头沉思，这是聆听者的两种典型姿态。第四人是一个道童，他两手交叉，行的是宋朝盛行的叉手礼。

画面右上“听琴图”三字是赵佶题写的画名，左下是赵佶的花押（上盖“御书”印），一般解读为“天下一人”。所谓花押，简单说就是创意签名，不仅可以彰显个性，还有防伪的作用。松树上方是蔡京手书七言绝句一首，细读这首诗对理解《听琴图》的主题至关重要，下期详解，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