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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辞性叙事视域下的《紫颜色》解读

2021-01-03王家和杨镕静

凯里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叙事学沃克女性主义

王家和,杨镕静

(凯里学院,贵州凯里 556011)

一、引言

《紫颜色》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沃克1982年出版的代表作,故事以美国20世纪上半叶南方黑人女主人公西丽成长历程为主线,叙述她从小如何经受身心上的欺压和痛苦、失去自我,到成长成熟,最后实现独立自主、找回自我的人生历程。沃克在故事中采用独特的叙事技巧展现了鲜明的女性主义思想和女性文化,揭露了美国父权文化下黑人女性遭受的双重歧视和欺压的社会现实,故事真切感人。因此,《紫颜色》1983年荣获普利策奖和美国图书奖,沃克也一举成名。从此,故事一直受到学界的高度关注,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视角展开研究,得出不同的结论。当然,这些研究更多的是采用政治、宗教、女性主义、社会历史、文体修辞等视角分析,从修辞性叙事学视角开展的研究很少。因此,本文主要运用修辞性叙事学的研究方法和模式,结合文本细读分析法,探讨《紫颜色》中叙事文类、叙事权威、叙事话语、叙事时空的具体运用,分析这些叙事策略如何影响读者的阅读兴趣、阅读期待和阅读效果。

修辞性叙事学属于后经典叙事学的一支文学批评流派,和叙事学一样聚焦于各种叙事技巧、叙事文类、叙事话语等方面的运用和功效,而非遣词造句,其目的是探讨这些叙事手法如何影响和感动读者,注重作品的伦理意义和效果。修辞性叙事的代表人物之一布思在其《小说修辞学》中认为,小说是一种修辞行为,它不仅关注叙事技巧研究,也注重作者与读者能够取得交流和沟通的种种方式,以及艺术与道德的关系[1]23。当然,修辞性叙事学并非完全与认知叙事学、女性主义叙事学、结构主义叙事学脱离关系,事实上他们的研究模式和方法是交叉和关联的。K.Mezeik曾指出,女性主义叙事学比结构主义叙事学更加依赖文本细读(close reading)和历史语境[2]20-21。 布思的修辞性叙事学提出的一个重要概念就是“隐含作者”,就“编码”而言,“隐含作者”就是读者从整个文本中推导建构出的作者形象[3]172。事实上修辞性叙事学与女性主义叙事学和认知叙事学都重点研究叙事技巧如何影响和控制读者的心理和情感。著名叙事学学者申丹认为,“经典叙事学……与后经典叙事学……形成一种互为促进、互为补充的共存关系”[2]17。因此,本文在侧重运用修辞叙事的研究方法、模式的同时,也借用女性主义叙事学、认知叙事学和结构主义叙事学的相关研究概念、分析工具、研究范畴,以深化本研究的内容和方法。

二、书信文类叙事修辞

文学作品的文类或文体都有其叙事和审美的艺术效果,对读者产生不同的阅读影响和效应。叙事修辞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克莱恩认为,有必要区分不同的小说种类,强调叙事类型可以决定“统一”的阅读效果[2]24-25。还有学者指出,就不同小说中可能存在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的交叠程度而言,虚构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距离最大的是神话和史诗,距离最小的当属书信体小说[4]25。这就是说,书信体小说最易于贴近读者,最容易让读者产生共鸣,最利于感动读者,是作者追求拉进与读者的情感距离的重要手段之一。

沃克在《紫颜色》中采用了书信体小说的文类,目的是缩短与读者的心理情感距离。书信体小说是英国18世纪兴起和流行的一种小说体裁,故事情节的推进展开、情景描述、人物刻画一般是通过两个主人公以上一封封的书信件对话交流来实现的。虽然书信体小说到了20 世纪已经走向沉寂,但沃克在20 世纪让这一文类在《紫颜色》中重现生机活力,充分利用书信所特有的叙事特征和优点,巧妙地运用这一形式生动讲述女主人公西丽从小在父权文化中遭受欺压、侵害、歧视的痛苦成长历程。

“早期芝加哥学派克莱恩、赛克斯和雷克特都强调小说类作品的模仿特征,认为小说的其他所有因素都为作品的‘逼真感’服务”[2]23。这个“因素”也是包括了叙事文类的选择运用。由于书信小说的虚构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距离最小,所以说书信小说是对现实社会的摹仿。《紫颜色》是一部由92 封信构成的小说故事,其中56 封是女主人公西丽写给一个永远不可能回信的、虚无的“上帝”,14 封是写给不知生死的妹妹,22 封是妹妹奈蒂写给西丽的。沃克之所以选择了书信体小说形式来讲述《紫颜色》的故事,主要是因为书信体具有“逼真性”“即时性”和“私密性”的特征,具有接地气的特点。

故事主人公西丽在开始的信中叙述了自己年少时如何遭受继父强奸、两次受孕生子、小孩被送人、自己被卖给他人为妻的悲惨遭遇。由于事后被警告不能告知任何人,西丽在极端无助和痛苦的情况下默默地用一封封书信向一个虚无的“上帝”和起初生死不明的妹妹奈蒂诉说内心的无奈、痛苦、恐惧和忧虑,叙述手笔细腻、真实;这些书信大部分是没有真正的对话者,没有信件的回复,因此实质是一种私密的“独白”,写信者写的是一时间的内心流露,没有作者任何的干预;信件的语言朴实、简短、易懂,是地道的、非标准的黑人方言口语,如“I ain’t well”“Mama dead”“He don’t say nothing”“Pa not Pa”等,这些言语都是西丽现实身份的标签。正是书信体故事独有的这些特征拉近了叙述者西丽与读者的心理距离,让读者有真实感、亲切感、亲密感,独白似的书信让读者似乎身临其境,直接把读者带入主人公和人物的内心世界,让读者的情感与她们的融为一体,产生共鸣,引发读者对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产生深深的怜悯、同情和对以父权势力的愤怒、痛斥。

三、女性权威叙事修辞

作为一种批评模式,芝加哥学派修辞理论强调,修辞叙事理论并不站在某个特定的政治立场上,但也不排斥借用女性主义在内的各种政治批评框架来研究读者对叙事的反应;同属阐释模式,修辞叙事学比女性主义叙事学更具概括性[2]25。修辞叙事学重点探讨各种叙事策略如何影响读者的思想情感和道德判断。为了更好地彰显故事的女性主义和女性文化的主题思想,吸引读者关注以主人公西丽为代表的女性的社会地位、思想状态、生活处境等,引发广大读者的道德思考与判断,沃克在《紫颜色》中大量运用了女性主义批评及女性主义叙事学理论的修辞手法和技巧,建构了鲜明的女性叙事模式。沃克主要通过建构叙事主体、叙事视角和叙事声音来实现小说的修辞目的及修辞效果。

修辞叙事学主要关注和研究叙事策略如何影响和控制读者的思想情感和道德判断,重视叙事手法的修辞目的及修辞效果。女性主义叙事学家绍塞利罗宾逊(S.Robinson)在《主体的性别建构:当代女性小说中的性别与自我表述》中指出,女性要确立自己的身份,就必须通过自我表述来实现;此外,女性的自我表述往往是在一个双向运动中进行:一方面要抵制由霸权话语和社会实践创造的对女性的常规建构,一方面要采用一种新的表述范式来打破这种常规的建构[5]11。《紫颜色》是一部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思想、宣扬妇女文化的小说作品。为了更好地彰显女性思想文化、影响和控制读者的思想感情,达到理想的修辞效果,《紫颜色》采用了以女性为主体的叙事技巧和模式。作者沃克在故事中首先是建构女性叙事主体来实现女性权威叙事,颠覆传统的男性权威叙事,安排西丽和奈蒂两位女性叙述者来讲述她们的故事,成为叙事主体和主角,带领读者走进她们的内心世界,跟随她们的眼光去观察周边的人和事。她们的故事不但激发读者同情、怜悯她们的家庭处境和遭遇,促使人们更深层次地思考社会存在的问题。

相比之下,沃克塑造的男性人物则是反面和负面的形象。故事中给西丽带来直接苦痛与创伤的继父和丈夫却被边缘化、客体化、丑恶化。首先,沃克在故事的开头和中间都把虐待西丽的继父和丈夫的身份隐形化,没有告知读者他们的姓名,而是分别用“He/Pa”和“Mr.”含糊、笼统的词语来指代,从而颠覆了传统作品的男性主体和权威、剥夺他们的身份认知,使他们边缘化;其次,作者借用叙述者西丽的语气描述他们种种丑恶形象,把男人比喻成丑陋的冷血动物“蛙”一样随意在她身上发泄私欲,叙述他们无情的家暴行为:“他把我像小孩一样的打。……我所做的就是不哭,把自己当成木头”[6]22。同样,作者借用西丽和莎格的评论来讽刺和否定“男性白人”的上帝:“‘当我发现我认为上帝是白人,而且是男的,我就失去兴趣。你会疯掉的,因为他似乎不听你的祈祷’、‘我认为,上帝是一切事物。我摆脱这个老白人的第一步是想到树木,然后是空气,然后是鸟,再次是其他人……’”[6]190-191这显然就是对父权文化和基督教文化的完全颠覆。经过莎格的启发,西丽不再相信和依附“男性上帝”,而是相信自己、相信身边的一切,致使西丽的身心得到解放,开始给在外面的妹妹书信传音。

叙事视角与性别政治也是女性主义叙事学所关注的领域。女性主义叙事学家兰瑟指出,每一种权威叙事形式都编制出自己的虚构话语,明确表达出某些意义而让其他意义保持沉默;女性作家采用“个人型叙事”(第一人称叙述视角)则是建构以女性身体为形式的女性主体的权威[7]24。因此,《紫颜色》采用19世纪中期现实主义女性作家常用的第一人称叙述视角(因为当时女性很少有机会公开表达她们的声音),这不仅更拉进与读者距离,而且也增加逼真性的美学效果,从而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叙事声音是所有文学作品所共有的,也就是每部作品所要传达给读者的主题思想,只是传达的形式和策略不尽相同。兰瑟在其专著《叙事行为:散文叙事视角》中指出,叙事者的身份将极大影响其叙事声音的权威性,而身份中的“性别”对语言行为和文化交流而言则是最关键的[8]166。因此,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谁是叙述者,谁是受述者,也是一种叙事权威、叙事声音的争夺。《紫颜色》运用的是个人型叙事声音,也就是故事主人公西丽作为第一人称讲述自己的故事。作者选定西丽作为故事第一人称主人公,就是赋予她更多说话的机会。沃克选择自我沉默,让故事人物西丽、索菲亚、奈蒂等女性来讲述她们的人生经历、思想情感、社会处境,借助人物的声音发出反抗性别与种族歧视和欺压、宣扬女性思想与文化的女性主义强音。正如兰瑟所说的,“每个写作行为都隐含着自我权威的建构……,隐含着对话权威的追求:被他人听到、尊重、相信,希望产生影响……,每位作家发表作品都想其作品在目标读者中产生权威”[9]7。

四、黑人方言叙事修辞

叙事是通过语言或其他媒介来再现发生在特定时空的事情。显而易见,叙事语言是叙事最重要的构件和要素。语言符号本质上既属于经典叙事学的范畴,也属于后经典叙事学范畴,因为这两个理论体系不是互不关联,而是互补共存的。芝加哥学派当代代表人物之一詹姆斯·费伦认为,“所有叙事都是修辞性的”。这句话至少包括两个层面:一是叙事文本的语言模式有其自身的修辞逻辑;二是叙事是作者和读者为着某种目的而通过文本进行的互动交流[10]500。俄国形式主义也认为,文学作品的结构不仅仅是事物的外衣,而是构成事物本质的根本机制,也是内容的一部分[2]2。由此可见,《紫颜色》中运用美国南方黑人方言叙事的模式是作者力求影响读者的一种强化“仿真性”叙事策略,也是一种拉近作者与人物之间距离的叙事技巧,目的就是增强作品的感染力和阅读效果,也就是增强作品的修辞效应及审美效果。黑人方言实际上是一种非标准的地方英语,主要表现在用所有格符号代表词语缺失的辅音或非重读元音、词汇拼写异化、语句谓语动词缺失、语态时态失常等,如“I don’t never git used to it......I be the one to cook.My mama she fuss at me an look at me.She happy,cause he good to her now.But too sick to last long”。虽然故事中黑人方言表面形式上显得简短、粗俗、口语化,不受拼写和语法规则的约束,但是它却有其独特的叙事修辞功能和深厚的内涵意义。

首先,方言具有构建人物社会身份的标签作用。作者设计主人公西丽用不标准的黑人方言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就是向读者展示她的现实身份:出身社会下层,缺乏文化教育,隶属南方黑人等;其次,方言能建立叙述者与受话者之间的社会关系、亲密关系、群体关系,西丽正是用这种语言与她的同族姐妹们建立了深厚的姊妹情结,感悟到人间的爱,使她找回了自信和自我;第三,黑人方言的运用也是主题化的具体表现,表达作者与人物之间共同的文化(黑人性)认同,彰显黑人文化传统,同时也拉近了彼此的情感距离;作为黑人女性作家的沃克,深刻了解黑人妇女们的生活状况和内心世界,对她们遭受的歧视和欺压感同身受、深表同情。事实上,这是一种形式现实主义,是创造“逼真感”的重要手法。正如西方学者伊恩·瓦特指出,“形式的现实主义是一种叙事前提的体现……这种前提即小说是对人类经验的一种充分和真实的报道”[11]32。

此外,采用方言土语叙事也是陌生化手段的美学建构的艺术行为。形式主义代表人物之一维克多·什克洛夫斯基在其《作为技巧的艺术》一文中强调,“艺术的目的,就在于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难,以复杂的形式增加感知难度,延长感知时间,因为感知过程是一种审美目的,必须延长”[12]11。运用标准英语叙述故事已成为绝大部分作家的一种普遍的常态。自动化、习惯和熟悉已让人们视若无睹,失去了对周围事物的感知和兴趣,因此,为了解决读者的审美疲劳,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和审美效果,《紫颜色》打破常规和自动化,运用了大量有地方特色的黑人方言土语及忌用语言,如:“git”(get)、“naw”(no)、“pussy”(vagina)、“titties”(breast)、“dis”(this)、“dat”(that)、“pee”、“strumpet/streetcleaner”(prostitute)、“Got they legs open to every Tom,Dick and Har⁃ry”、“Couldn’t stay mad at her”、“She got looks”等。这些语言虽然粗俗、不规范,但它们呈现出强烈的地方特色,冲破读者的阅读期待,冲击人们的感官,让叙事语言以崭新、奇特的形式展现在读者面前,让人耳目一新,从而重新唤醒读者对生活敏锐的感觉,达到出其不意的阅读和修辞效果。

五、时空艺术叙事修辞

时间与叙事是密切相关的,任何小说故事都是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发生的,都是故事的关键要素。著名的小说评论家福斯特(Forster)曾指出:“每一部小说中都有一个时钟,但小说家可不以为然,喜欢对故事时间进行重新安排。”[13]20故事与情节是小说最重要的构件。故事是按照线性时间发生、因果关系排列的事件,而情节则是对故事发生时间的重新安排。为了增加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提升修辞效果,作者往往都要对故事事件进行艺术加工,对事件的发生顺序重新安排,也就出现了倒叙、插叙的叙事艺术。西方叙事学家Mieke Bal 也指出,各种打破线性叙事的手段是让读者产生强烈的阅读欲望,吸引读者注意和强化叙事效果[14]80-81。

沃克在《紫颜色》采用了许多倒叙的叙事手法,也就是时序的错乱叙事。故事刚开始就采用了倒叙手法。故事以主人公西丽十四岁怀孕后给上帝写信拉开序幕:“I am fourteen.I have been a good girl.……”作者用一般现在时表示现在的讲述,制造一种悬念。然后,故事马上转向了与之相关的回忆:“Last spring……I heard them fussing.……He put his thing up against my hip……”[6]1她向上帝回忆了前一年春季自己如何被继父奸污的过程。这种倒叙是作者运用过去时态对情节进行巧妙的倒叙,目的是让读者产生悬念、好奇和寻思,让读者期盼去寻思十四岁的女孩怎么“曾经是个好女孩”,而现在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如,故事是西丽遭受继父强暴后十四岁时开始的,而西丽十三岁之前的身世和家庭状况并没有介绍;直到故事发展到中间时,作者才通过妹妹奈蒂的回信讲述她们生父被白人陷害死后母亲带她及妹妹改嫁到继父家以及自己的两个孩子被继父送给牧师塞缪尔收养的来龙去脉。又如,故事的前段提及到妹妹奈蒂不得不离家出去闯荡的事情,但一直杳无音信;故事推进到中段时,读者才从奈蒂的回信叙述中了解到她离家投奔牧师塞缪尔以及与其家人远走非洲传教的人生经历。作者通过人物的混合式回忆不时地把过去的事件插入叙事进程中、对叙事时序进行重新安排的叙事策略是凸显主人公西丽被继父多次性侵并生了两个小孩这一惊人的故事情节,吸引读者的注意,因为这是导致西丽失去自我和幸福、历经歧视与痛苦的直接原因。此外,故事的错位叙述不但能让故事情节产生悬念、扑朔迷离、跌宕起伏,增强读者的阅读期待,而且也填补了先前制造的因果关系信息空白,起到补充解释、说明的作用,为读者提供与主要事件和人物相关的过去信息,从而更能够有助于读者的阅读并理解。

虽说故事与时间是密不可分的,而且书信体一般应有具体时间标识,但在《紫颜色》中除了几个像“去年春季”“这些年”“很多年”等空泛、模糊的时间概念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信件中或信尾标明任何年代、月日等故事时间。当然,一方面,故事时间模糊是作者有意留下的叙事“空白”,给读者留存悬念和思考空间;另外一方面,由于故事的女性主义、反种族歧视思想倾向过于暴露和激进,所以沃克运用了这种叙事疏离的策略,拉开与故事叙述者、人物的距离,规避作者与她们在时空上的共存关系,从而避免遭受道德谴责和学界封杀的风险。

空间是情节构件的一种,场景与感知方面有关,与居住于此的人物紧密联系,空间最基本的表现就是人物的感官对场景的感知。……空间在很多情况下被主题化;空间与其说是行动之地,不如说是个有修辞作用的地方;……空间场所的变化意味着人物性格、命运等方面变化[14]P136。由此可见,故事空间或场景不仅仅是故事行为发生场所,而是与人物塑造、主题思想,人物所处的空间场景互为映衬、互为依托。很多空间不再是“被动、静止或空洞的”故事发生的背景和地点,而是“积极、能动、充实的”叙事元件,成为“决定叙事发展的内在力量”[15]209-210。也就是说,空间在故事的叙事、结构和主题上都能发挥作用。

《紫颜色》中的空间与主人公的命运与成长休戚相关,也是作者表达主题思想的重要手法。西丽与奈蒂同为故事的叙事者,但后来不同的生活空间却给她们的命运带来了不同的改变。西丽两姐妹从小随母亲改嫁到继父家,西丽被继父奸污后不得不嫁到艾伯特家,饱受身心上的痛苦、虐待、歧视,完全成了麻木的“木头”,失去了自我。按常理说,“家”是孩儿们幸福和安全的“港湾”,但父权制的“家”对西丽和妹妹来说是痛苦和危险之地:“A girl child ain’t safe in a family of men”[6]38。 这是极大的讽刺和抨击。奈蒂不堪忍受这样险恶的环境而离家出走,投奔传教士塞缪尔一家远走非洲传教,拓展了视野,丰富了学识,增长了见识,改变了命运,并用规范的语言和高远的视角来揭示西方国家残酷的殖民掠夺以及世界黑人妇女所面临的共同欺压、歧视和虐待。身为低贱、卑微的家庭妇女的西丽受到父权家庭环境的禁锢,视野、知识、语言也受到了限制,所以她所写的只是围绕家庭环境来讲述自己及周边发生的一切性别和种族歧视。

后来,莎格带西丽到田纳西州的曼菲斯后,离开了被男人虐待、欺压的环境,西丽在莎格的帮助下开始学会缝制裤子,逐渐自立更生,走向自由和幸福的新生活。生存环境的改变使西丽脱胎换骨、重塑自信、找到自我,重新点燃了生活的希望和感受人间的爱及温暖,所以西丽在给妹妹的信中写道:“我太幸福了,我拥有爱、工作、钱、朋友和时间。”[6]213像妹妹一样,西丽的出走所带来的时空变化改变自己痛苦的命运,也使自己变得坚强、勇敢、自信,敢于和丈夫顶嘴、吵架。这两种故事空间给西丽带来的变化具有鲜明的对照和反差:在狭小的家中,面对的是歧视、虐待、性侵、苦难;在广阔的城中,拥有的是友爱、平等、自由、自立、自信。通过西丽这种巨大转变,作者向读者展示妇女情谊的女性主义声音的同时,也表明女性应敢于离开束缚自己的生活环境和男人,实现人身独立、经济独立,才能找回自我、重获新生。

六、结语

综上所述,为了强化主题思想和有效地影响读者,沃克在其故事《紫颜色》中广泛运用了叙事修辞手法,借用故事人物的眼光,巧妙地运用书信体叙事文类、女性叙事权威模式、南方黑人方言形式以及时空叙事技巧来讲述黑人女性西丽在成长历程中的从单纯、无知、麻木到成熟、自信、自爱的心路历程,展示西丽从被歧视、被虐待、被忽视到自重自爱、独立自主、受人尊敬的人生经历,揭示美国等西方社会严重的性别歧视和种族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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