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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并不能解决物种入侵

2021-01-02陶恺

青年文摘(彩版) 2021年23期
关键词:清道夫白蛾鲤鱼

陶恺

每每谈起“入侵物种”,社交网站上总有人不以为然:那些在其他国家被视作洪水猛兽的生物——比如克氏原螯虾,在我国成了与重口味调味料相伴的“麻辣小龙虾”,常年称霸宵夜江湖;比如美国牛蛙,在我国成了火锅等各式烹饪的常客……仿佛这样说来,无论是以哪种方式入侵的物种,到了擅长在餐饮方面花心思的中国,总可以用“吃掉”来化解。

虽然中餐的美味、创意不容小觑,但用这样的方式看待入侵物种,确实少了几分该有的严肃。事实上,根据2020年8月生态环境部发布的《2019中国生态环境状况公报》,全中国已发现660多种外来入侵物种。其中,71种对自然生态系统已造成或具有潜在威胁,被列入《中国外来入侵物种名单》。这些隐匿在自然界的“外来客”,常会对本地生态造成严重威胁,带来直接的经济损失。入侵物种,在我国与世界范围内,始终都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美国路易斯安那州小龙虾

美洲牛蛙

杀伤力极大的美国版“鲤鱼跃龙门”

非洲大蜗牛

美国白蛾

人工投放的白蛾周氏啮小蜂

从“清道夫”到“魔鬼”

还记得家中餐桌上的鲤鱼吗?在我们的印象中,鲤鱼肉质肥美、名字又吉祥,是逢年过节兼具美味和寓意的食材。但在美国,鲤鱼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泛滥成灾的两大鱼种——花鲢鱼和银鲢鱼,被统称为“亚洲鲤鱼”,它们在大洋彼岸疯狂繁殖,逐渐吞没了当地鱼类的生存空间,让密西西比匙吻鲟和湖鲟数量急剧减少到被列入濒危物种——要知道,它们具有上亿年的演化史,曾渡过无数自然劫难。

亚洲鲤鱼还入侵了密西西比河——波及范围包括北美最繁忙的商业运输黄金水道沿途的所有支流。每当有运输船只开过,引擎的轰鸣就会让这些鲤鱼受到惊吓,密密麻麻地跃出水面,上演杀伤力极大的美国版“鲤鱼跃龙门”:密集的、体型硕大的亚洲鲤鱼像冰雹一样落在船上,常常发生砸伤甚至砸死船员的悲剧事件。因此,许多过往船只会在船上加装铁丝网,只为防止鲤鱼“跃袭”。

虽然冠名“入侵者”,但对这些漂洋过海来到陌生自然环境、不会自我辩解的物种来说,着实有些冤枉。入侵物种鲜少是自己主动选择“背井离乡”的。国际上那些声名狼藉、在非原生区域造成巨大破坏后果的入侵物种,几乎都是人类活动引入的。

亚洲鲤鱼就是其中最鲜明的例子。在泛滥与烦恼还没开始前,它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清道夫。

最早的亚洲鲤鱼,是被寄予清洁环境的厚望的。20世紀60年代,美国境内淡水水域意外暴发大量水生植物和藻类,影响当地生态和过往船只的安全。想要控制这些泛滥的藻类,又不想使用化学方法以免污染水源,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生物的方式对抗。而“亚洲鲤鱼”成了当时最好的选择——它们生存能力强,又同时以浮游生物和水生植物为食。

美国主动引进了亚洲鲤鱼,并首先在南部的阿肯色州放生——效果立竿见影,亚洲鲤鱼们大开“吃”戒,令人烦恼的藻类和水生植物几乎销声匿迹。此后,美国又在不同州的各大水域放生亚洲鲤鱼,它们也兢兢业业地行使自己作为清道夫的职责,直到被引进约30年后,被关起来“工作”的清道夫意外获得了出逃的机会。

1993年,阿肯色州境内发生了特大洪水。暴涨的水势成了最好的钥匙,解开了清道夫们身上的枷锁,让它们自由自在地顺着洪水离开池塘或圈养的河流,漂向各个地方。入侵物种没什么天敌,超强的繁殖能力让亚洲鲤鱼在美国一夜成灾。

失败的引入游戏

如果说美国引入亚洲鲤鱼的初心是源于实用,只是“时也运也”、阴差阳错形成了灾难的话,那么在中国泛滥的非洲大蜗牛,只能说是一场完全失败的引入游戏。

非洲大蜗牛不是我们印象中柔弱无害的本土蜗牛,而是一种能长到20厘米,可以危害近500种农作物,还能啃食、消化水泥的“恶霸”。

非洲大蜗牛原本生活在遥远的非洲东部,那里有适合它生存的湿热环境,也有足够广阔的自然法则规定着它的生息繁衍——直到人类活动破坏了这个平衡。

在非洲大蜗牛入侵中国的过程中,我们能看到一个遥远物种在人类活动影响下入侵的两种模式:无意引入和有意引入。蜗牛生性喜欢阴暗潮湿,在物体表面有极强的附着力,随着全球化的趋势不断加强,那些漂洋过海而来的轮船、集装箱,那些风尘仆仆的火车、汽车,都给了蜗牛攀附与入侵的机会。

但无意引入的规模毕竟有限。真正造成影响的依旧是人类的故意——非洲大蜗牛因为有外形美观、养殖状态下肉质鲜美等优点,被中国一些商贩有意引进,小规模养殖成食物或宠物。但这些民间养殖,极度缺乏隔离养殖技术及控制能力,非洲蜗牛很快脱离养殖环境,开始在我国境内繁衍。

非洲大蜗牛的泛滥,甚至不需要一场洪水的契机。在城市的垃圾堆、在乡村的农作物上,蔬菜、花卉、树叶,甚至是垃圾纸和水泥,它都可以吞咽下去,吸收其中的元素补充能量。

此外,非洲大蜗牛又是雌雄同体,繁衍机会与速度极强, 有着较长的寿命, 又喜欢生活在阴暗的地方、昼伏夜出……这些都为抓捕及防治带来了难度。于是,这种曾被寄予“食物”“宠物”热望的外来物种,彻底脱离了人们的掌控,成了十足的“害虫”。

吃,就行了吗?

既然引进的目的就是吃,那抓回来吃掉不就行了吗?事实上,面对在美国泛滥的鲤鱼,也常常有人问出“为什么不吃掉”的问题。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简单的答案——不好吃。

而因为烹饪形式的差异,对美国人来说,亚洲鲤鱼这样的淡水鱼类处理起來过于麻烦:那些刮鳞、去鳃、去内脏之类的动作,难以适应西餐的处理方式,也让鲤鱼的腥味无处隐藏;此外,不同于海鱼,鲤鱼鱼刺较多,对以刀叉为主要餐具的美国人来说,吃起来还是太麻烦。

而非洲大蜗牛对中国人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口味不佳这么简单了。以垃圾、水泥为生,生活在腐败土壤和潮湿草堆里的非洲大蜗牛,几乎就是一个细菌的培养皿。线虫、吸虫等病原体常以其为宿主。不要说吃掉它们,就是它们爬行过的食品、物品,留下的黏液都会残留大量病原体,徒手触摸它们,都能够染上疾病——想用“吃”的方式防治非洲大蜗牛,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事实上,大多数的入侵物种不仅不能用“吃”来解决,甚至完全没办法跟“吃”产生联系——它们大多是昆虫、植物和微生物。

请神容易送神难。吃固然无法解决问题,而贸然使用毒药等化学制剂,又常常会“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对生态环境产生不可逆的创伤。

若是换一个思路,以自然界的食物链进行防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让入侵物种的天敌来吃掉它,用生物防治的形式“以毒攻毒”。拿非洲大蜗牛的防治来说,尽可能积极地保护蟾蜍、青蛙、蚂蚁和鸟类,利用它们的生息繁衍钳制幽暗之处非洲大蜗牛的数量,始终是当下较为重要且绿色的防治手法。

润物细无声的生物防治确有实效。曾经,中国深受美国白蛾之害——和非洲大蜗牛一样,它们随着国外的集装箱漂洋过海而来,繁殖力极强,对于化学药品还有很强的抗药性。我国的科学家在陕西,找到了一种美国白蛾的寄生性天敌,将其命名为白蛾周氏啮小蜂。

这种小蜂个头很小,专门寻找美国白蛾的蛹寄生,用锋利的产卵器扎破美国白蛾的蛹壳,在其身体内部产卵、孵化成幼虫,将寄生的美国白蛾蛹中的组织器官吃掉后,化蛹继续寻找其他的美国白蛾蛹来寄生,周而复始,取得了极佳的效果。不过,生物防治也不是万能的解药,错误的天敌引入亦会带来不可控制的危害,而一切的本源——人类活动,又无法彻底停止。

防治物种入侵是漫长而琐碎的过程。有效的防治需要多管齐下,而有意或无意的引入,只在朝夕之间。吃不能解决问题,但少一点对食用境外物种的狂热、多一份生态意识,或许是尽可能减少物种入侵带来严重后果的,人人力所能及的方式。

蘸蘸//摘自《看世界》2021年第21期,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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