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自由的“流亡者”
——斯塔尔夫人创作视角的转变
2021-01-02孔祥睿
孔祥睿
(青海师范大学 文学院,青海 西宁 810000)
一、女性意识
斯塔尔夫人在20 岁时,成为比自己年龄大一倍的瑞典驻法大使斯塔尔男爵的妻子,由奈克小姐转变为斯塔尔夫人为我们熟知。称呼的转变更多体现出来的是女性一直身处被父权统治下的生活当中,是谁的夫人已经成为那个时代女性的通用标签。虽然改变不了斯塔尔夫人的头衔,但她以惊世骇俗的态度、无所顾忌的激情、桀骜不驯的做派向全世界大声宣布:我首先是一个女人。
斯塔尔夫人说:“我身边有一大群妇女,她们早就应该接受这个荣誉,因此我真想闪到一边,让她们的影子过去。”[1]可见,她率先以女性主义先锋者的姿态代表女性向世人显示了坚毅的态度。哪怕是勃兰兑斯都被她深深地折服甚至夸赞:“历史没有记载说哪位妇女由于有善于接受事物的本性,能把时代引向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但确有一些妇女能一般地代表她那时代特别突出的性格典型。流亡作家们都集结在斯塔尔夫人的周围。”[2]165可见,斯塔尔夫人代表着女性意识开始觉醒。但斯塔尔夫人的女性意识又不同于一般的女性主义所体现出来的女性意识,因为她的女性主义时常伴随着浪漫主义,同时浪漫主义行动支撑着女性主义。女性主义主要表现为她更加关注女性的婚姻、爱情,这不仅昭示着她对女性地位的独立思考、女性命运的深切关怀,还昭示着她对于独立自主的追求,以及“我就是女性”的女性意识的终极觉醒。
斯塔尔夫人创作的《戴尔芬》这部小说在文学形式上是模仿卢梭的《新爱洛依丝》。小说中,斯塔尔夫人用书信体编写情感往事,整本书的思想内涵所要表达的是女性向男性权威反抗的强硬态度,以冲破男权社会的枷锁以及打破社会被男性霸占的既定事实。就如前面所说,斯塔尔夫人所提倡的浪漫主义是以女性主义为内核的新女性浪漫主义,强调用感性取代理性的法则,是关注女性的情感以及关注弱势女性的生存境遇。《戴尔芬》是“法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出现的探讨妇女问题的作品”[3]。在当时女性大多数被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秩序所控制,要么屈服任命,要么沉默寡言,大多数没有足够反抗的勇气和力量,而斯塔尔夫人卓尔不群,她用文字呐喊又用行动反抗,并始终坚持,借助戴尔芬这一角色来写自己的心声:正是因为孝心而埋葬了自己的初恋,又因为过度的温柔和多情而长期遭到诽谤与劫难。
二、流亡斗士
成为斯塔尔夫人并没有抹杀她还是奈克小姐时的热忱、聪明和有主见,她开始以革命家的热情关注政治局势,并且投身于政治活动,她不希望法兰西在拿破仑的手下有无谓的流血和牺牲,尽管如此,还是有太多的人被迫流放而失去自由,她就是其中一个。斯塔尔夫人为了能够实现她的政治主张,以求得民族自由,秘密地在居所举行政治集会,后来在《论文学》中公然对拿破仑的统治表达她的不满,用文字对拿破仑的统治进行反抗,同时高度赞扬英国、德国的文学,正因如此进一步给自己带来了被迫流放的灾祸,最终流放时间长达10 年之久。这10 年间她辗转魏玛、柏林、维尔纳、莫斯科、圣彼得堡、斯德哥尔摩等多个城市。流亡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创作,《柯丽娜》与《论德国》两部著作就是在流亡期间完成的。从一个城市逃亡到另一个城市的过程中,让她切身体会到了寄居在别国和在法兰西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他民族在为了自由而去抗争的现状,因而希望通过创作带领法国人改变狭隘的民族偏见,试着去理解并接受其他民族的长处,正是因为这样,“不忠于法国”的罪名被扣在了她的头上。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直向往并坚信自由是最能给一个人带来快感的,所以她也一直以流亡斗士的形象努力争取民族自由。
然而,可悲的是,当时的法兰西认为自己是最伟大的民族,在文化上理应在欧洲处于优势地位,因而看不起那些他们认为弱小的民族。例如,《柯丽娜》中戴费依伯爵的形象鲜明地展现了当时法兰西民族的虚荣和自负。这种民族特性看似给这个民族带来了力量去征服其他民族,实则充分显示了他们的不自量力。斯塔尔夫人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写作目的,塑造了像戴费依伯爵这样的人物形象,并用柯丽娜的形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斯塔尔夫人借助柯丽娜这样一个形象赞扬了意大利民族虽然饱受凌辱却又淳朴自然、天真坦率、积极乐观的民族性格,正好和法国人的孤芳自赏、贪慕虚荣形成对比。斯塔尔夫人在积极构建一个平和、纯粹、自由、令人向往的美好民族的景象,旨在让法兰西民族具有更多的生命与活力、雅致与美好,希望欧洲各个民族都能够和平共处。
三、坚守本心
流亡作家斯塔尔夫人在其作品中,彰显的是对女性现实处境的反思以及对人性复杂的深刻思考。《柯丽娜》正是这样:作家以自己为蓝本,塑造了一个超凡脱俗的职业女性形象,一个以独立的姿态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女诗人形象,“在意大利她和她出生的地方分开了,在英国她又离开了她心中的故乡,失去了她的阳光”[2]129。但是,奥斯俄尔德(以贡斯当为原型)的出现却给柯丽娜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照进了一缕阳光,给她带来了希望。遗憾的是,虽然奥斯俄尔德被柯丽娜在诗歌方面的才华所深深吸引,为她的个性着迷,但他始终摆脱不了那个社会对于女性的偏见,也摆脱不了父辈遗留下来的关于女性必须要做贤妻良母的落后的观念,因此他认为像柯丽娜这样的女子是不适合做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妇的,同样也不适合做妻子,最终将其抛弃。
《柯丽娜》被称作“斯塔尔夫人最好的一部小说”[2]125,主要原因是小说不仅仅是着重表现柯丽娜和奥斯俄尔德关于爱情、婚姻层面的纠缠,更多是关于人性自由的论述,斯塔尔夫人是想通过柯丽娜之口发出对于这个社会的抗议,这时她不再是以流亡斗士的姿态一次次向这个社会索求答案,这体现出斯塔尔夫人由外在抗争向内在本性探寻的一种转变。在流亡辗转的过程中,斯塔尔夫人开始逐渐关注自我意识,因为她创作的文学作品并不被当时的那个时代所理解和接受。斯塔尔夫人注定是孤独的、寂寞的,因为没有人能够与她产生共鸣,在遭受了不被世人理解的痛苦之后,斯塔尔夫人不再争取外界人们的认同,反而选择转向自己内心去探寻,这不仅帮助斯塔尔夫人在最大限度上摆脱了流亡生活带给她的困扰,还能达到内心的、人性的高度自由,从而获得更深的生命体悟,进而作为孤独的“流亡者”,充分挖掘自身的生命能量和潜力。海明威曾经说过:“写作,在最成功的时候,是一种孤寂的生涯……一个在稠人广众之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苦寂寥之虑,但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平庸。而一个在岑寂中独立工作的作家,假若他确实不同凡响,就必须天天面对永恒的东西,或者面对缺乏永恒的状况。”[4]这段话放在流亡者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流亡者”在极度孤独的情况下对于人性的思考可能会更加深刻,在面对困境之时只有直面自己的内心,生活的光亮才会照进黑暗的精神世界。
结语
流亡、孤独对斯塔尔夫人来说是一种历练,一种救赎,漫长的流放经历可以让斯塔尔夫人渐渐地释放负面情绪,让她变得内心平静又安宁,并使她的性格发生变化,变得更加独立自主。当然,长期的流亡生活一定或多或少地在斯塔尔夫人的身体、心理上留下过创伤,但是并没有冲刷掉她身上那些难能可贵的创作灵性。斯塔尔夫人从开始思考女性自由、民族自由再到思考人性自由,最终以独立女性、流亡斗士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这样的女性不禁让人肃然起敬。斯塔尔夫人以高尚的人格、独立的意识、对自由的追求彰显她的生命精神,由此创作出具有较高艺术境界的作品,通过这些作品的独特创作视角更加凸显了她对自由的成功探寻,对生命的深刻洞悉以及对灵魂的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