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媒体：一个媒介社会学的概念

卿 清

智能媒体，近年来频繁出现在媒介研究中，它是对已有雏形的归纳，还是对今后媒体的预言？它是近在咫尺的未来，还是一个被神化出来的“美丽”概念？本文将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检索、回顾与整理，界定“智能媒体”的概念，并通过历时性考察，分析其概念的演进与变迁，并通过对相关案例的分析和总结，进一步说明什么是“智能媒体”以及它的发展现状、趋势和潜在问题。

“智能媒体”的概念界定

“智能媒体”是中文语境下的学术热词。根据知网检索结果，近几年与“智能媒体”相关的文献数量快速增长，有关它的讨论也越发激烈，有“智能媒体”“智能媒介”“智媒体”“智能化媒体”“智媒”“智媒介”“智能化媒介”等用词的观点之争。虽然相关概念的表述尚未达成一致，但“智能媒体”为目前最主要的表述方式。

根据词群与词义划分，现有“智能媒体”的表述大致可分为如下两类：第一类与“媒介”有关，如智媒介、智能媒介、智慧媒介、智能化媒介；第二类与“媒体”有关，如智媒、智媒体、智能媒体、智慧媒体、智能化媒体等。以上表述的所指各有侧重，但其内涵基本一致——它们均描述了一种在智能技术介入下，人类信息传播活动中出现的新模式与新形态。

针对“智能媒体”的概念外延，现有研究存在多个理解维度：第一种维度聚焦于技术进步和用户体验两种视角。第一种视角认为智能媒体是由媒体、人工智能、信息技术和数据共同构成的体系；第二种视角则更多地将关注点放在了用户身上，指出智能媒体是一个囊括的综合体，包括了可以自动感受并迎合用户需求、为他们在服务和信息这两个终端提供上乘的使用体验。[1]第二种维度将智能媒体看作一种融合了以往所有媒介形态与媒介技术的生态系统，[2]人也不过是系统中的一个原子节点，内容无尽且信息不存在限制是这个体系的最大特点，所有涉及信息的生产、传输、加工和处理的“智能媒体”，共同形成了一个“地球脑”的知觉体系，[3]一个尼葛洛庞帝所描绘的“万物皆媒”的时代正在到来。

本研究认为，“智能媒体”是一种在技术助力下出现的更懂得人类需求的信息服务介质或机制。“智能媒体”中的“媒体”二字超出了一般中文语境中的媒体机构或媒体从业者的概念，而是一种信息传输关系的实体化，它既包括具体的人员和组织，也包括相应的物理载体、内容平台和传输网络。“智能媒体”语境下“媒体”与“媒介”的所指出现了重叠。

“智能媒体”的概念演进

“智能媒体”的概念起源于计算机科学领域，最早是指一种自动化多媒体技术。计算机科学中“媒体”的概念与媒介研究中“媒体”的概念不同，前者是指媒介产品和媒介载体，而后者则更多强调媒体组织与机构人员。这种区别也造成“智能媒体”一词在进入媒介研究领域后发生了显著的词义变迁。

根据知网信息检索结果，国内关于“智能媒体”的研究最早出现在1997年，主要集中于计算机、电信、通信等相关领域。直到2008年，国内的媒介研究领域才开始出现“智能媒体”一词。但是，此后学界关于“人工智能”“智能化”的讨论愈发密集，“智能媒体”的概念少有人问津。2010年，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研究者重提此概念，并将“智能媒体”定义为智能化的媒体终端。该研究以智能手机为例，阐述了智能媒体如何超越所有传统媒体。这种观点肯定了“智能媒体”的价值，但对“智能媒体”的理解较为浅显，依然停留在计算机领域关于“媒体”的认知中。

随着“人工智能”概念的流行与泛化，与之相关的“智能媒体”逐渐成为一门显学。2011年，学者吴纯勇首次提出较完整的“智能媒体”的概念。他认为，“智能媒体”是智能终端、智能网络、智能传输平台发展的综合结果。智能媒体有思想、有感知、会判断、会主动寻找受众而非仅仅被动地接受访问；同时它也会融入受众的社会关系网, 从而产生裂变式的传播效果。[4]这些观点是国内最早关于“智能媒体”概念的明确阐述，既校正了前人将“智能媒体”等同于“智能终端”的做法，也为后续研究者从技术角度继续阐释与分析“智能媒体”的相关问题提供了理论参考，是目前国内主流观点的滥觞。

在国外学术界，很难找到与中文语境对应的“智能媒体”概念，较为相近的表述是“smart media”或“intelligent media”，前者的概念与“智能手机”相关，后者则更多在“人工智能”领域中被提及。据Web of Science数据库的检索结果，早在1994年就出现了有关“smart/intelligent media”主题的文章，目前相关研究共137篇。在2018年前后，曾集中出现许多相关主题的论文，涵盖了计算机、工程、社会科学、人文艺术和教育等多个领域。

梳 理Web of Science中 关 于“smart/intelligent media”的研究可知，国外学界更多关注智能媒体带来的社会问题，比如人的驯化与异化、[5]算法的权力归属、[6]技术的伦理问题，[7]而非简单探讨“智能媒体”本身的应用与实践。这些研究虽未统一概念，但它们所探讨的“智能媒体”并没有脱离“技术”“需求”“信息”等关键词，仍围绕着“在技术的助力下出现的更懂得人类需求的信息服务介质或机制”这一概念。

智能媒体的前沿进展

1.机器人新闻/自动化新闻：瑞典United Robot新闻生产平台。机器人写作是一种借助程序软件快速生产新闻的方式，而自动化新闻所指涉的是“在没有或者有限的人类干预下，由预先设定的程序将数据转化为新闻文本的自动算法过程”。[8]二者的核心都是云计算和大数据分析，利用算法从大量信息中选取关键信息，再以新闻文本的形式呈现。

瑞典最大的媒体集团MittMedia于2015年创立自动化新闻生产平台United Robot，其主要业务包括体育新闻和地产新闻。2017年该平台生产了4.1万条体育新闻，获得了250万网页点击量；生产了超过2.5万条地产新闻，吸引了近千名订阅者，获得了2018年国际新闻媒体协会（INMA）举办的国际媒体大奖中的两个关于新媒体技术的单项奖。然而，自动化新闻生产平台并非绝对自动化，其前期工作仍需人力介入。比如该平台赛后的比分数据，是由另一家公司的员工逐一拨打球队电话或网络检索方式获取，再人工录入到平台当中。如果未来的智能物联网得到长足发展，各类新闻数据可以被自动采集与传输，机器人写作/自动化新闻或许将进一步突飞猛进。

2.VR/AR/MR场景再造与交互叙事：Firefox Reality。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和混合现实（MR）是时下最热门的媒介形式之一，它们以技术的手段创造了亦真亦幻的场景，实现了交互行为的再造。由火狐浏览器的母公司Mozilla出品的Firefox Reality是一款专为VR和AR设备设计的网页浏览器。虽然它并不直接涉及新闻生产，但在促进信息传播和提升交互体验方面重塑了传播经验，有效地打破了人机交互模式。

火狐网页浏览器通过技术手段混合2D与3D视觉，将图片、文字、视音频与现实环境融合，创造了更逼真的视觉体验。与其他设备商推出的浏览器不同的是，该浏览器代码开源，提供跨平台服务，可在所有相关设备上运行，更好地实现VR/AR网页浏览效果。

Firefox Reality和VR/AR设备的出现让人们获得了突破现实边界的沉浸式体验。但是，由于目前VR/AR设备并未得到大规模普及，Firefox Reality也停留在早期试用阶段，或许在未来的技术和市场更加成熟时，使用VR/AR设备辅助浏览器才会真正成为人们的日常。因此，这类智能媒体依然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

结 语

“智能媒体”的产生与演进和智能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考察，笔者发现“智能媒体”是一个从计算机学科逐渐进入媒介社会学的概念，而且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学术概念。虽然这一概念目前在国内的定义尚不统一，不同的学者使用了与之相近的不同表达，但究其本质都是描述一种“在智能技术的介入下人类信息传播活动出现的新模式和新形态”。

智能媒体仍处于日新月异的、不断探索人类传播边界的发展进程中，它的概念或许还会在未来出现新的变迁。作为一个媒介社会学中的新鲜概念，“智能媒体”仍需在今后的研究中被进一步阐释。

【本文为北京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价值共创视角下知识付费平台的演化机制和发展模式研究”（编号 ：19GLC077）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