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沃伊切赫·马莱茨基的实验性生态批评
2021-01-02郭茂全孙乐乐
郭茂全,孙乐乐
(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生态批评理论自诞生以来衍生出多元样态:生态女性主义批评(eco-feminist criticism)、后殖民生态批评(postcolonial ecocriticism)、族裔生态批评(ethnic ecocriticism)、人类世生态批评(anthropocene ecocriticism)、实用主义生态批评(practical ecocriticism)等,近年来又出现物质生态批评(material ecocriticism)、认知生态批评(cognitive ec ocriticism)、情感生态批评(affective ecocriticism)等批评范型。早在1976年,生态批评家威廉·鲁克尔特(Wllian Rueckert)在《文学和生态学:一场生态批评的实验》中提出将文学与生态学的结合作为一场生态批评实验,试图用文学帮助人类改变自身的文化样态,最终改善生态圈的破坏[1]120。自此以后,批评家们多以深层生态学为视角进行文学批评,使文学生态批评得到迅速发展。然而,文学到底在何种程度上起到了生态行动效应依然难以说明。波兰生态批评家沃伊切赫·马莱茨基(Wojciech Malecki)不同于传统文学生态批评的以文本为主的研究范式,在《实验性生态批评:如何知道文学的功用》一文中提出实验性生态批评(Experimental ecocriticism)的概念。[2]
马莱茨基是弗罗茨瓦夫大学教授,德国柏林自由大学肯尼迪学院北美研究所研究员。其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实用主义哲学中,著有《具象化的实用主义:理查德·舒斯特曼的哲学与文学理论》(2010)、《舒斯特曼的实用主义:在文学与身体美学之间》(20 12)、《伦理·政治·美学:理查德·罗蒂的新实用主义文学理论》(2013)等。受实用主义影响,马莱茨基跨越文学、社会心理学、环境人文等多学科从事生态批评的研究。作为一位新实用主义的生态批评家,马莱茨基积极参与到生态行动中,其《在我们自己的时间拯救地球?——生态批评与政治实践》一文可以看作是生态批评实践的宣言。后来,马莱茨基集中转向研究各种话语对社会环境的影响,尤其关注动物叙事的功用,代表著作为《人类心智与动物故事:叙事如何让我们更关注其它物种?》(2019),并在《文学小说对动物福利态度的影响》《小说能让我们对其他物种更友好吗?——小说对动物态度和行为的影响》《对文本动物的感觉:跨物种线的叙事移情》等文章中集中探讨动物叙事文本对生态行为的影响。
实验性生态批评采取跨学科的研究方式,从实验数据的角度为环境文学提供一个开放的批评向度,是新文学研究的重要内容。目前,国内对马莱茨基的生态批评和实验性生态批评著作翻译很少,本文试图厘清文学环境认知与生态行动之间的内在关联,并介绍马莱茨基的生态批评话语。
一、实验性生态批评提出的理论资源
实验性生态批评是基于实证研究的传统方法,从社会实证数据统计分析社会语境中生态行动的情况,并借鉴认知文学的研究范式,在文学功用探究中吸取读者控制的研究方法。马莱茨基反思了实用主义的经验问题,怀疑生态文学对环境认知改变的限度。可以说,实证研究、认知文学以及实用主义为实验性生态批评的形成提供了理论资源。
(一)实证研究方法的继承
实证研究(Empirical Research)是社会科学领域研究的一种重要范式,注重从大量的社会实验数据中进行归纳、概括,将显示的相应问题进行分析,最后得出有关社会现实的规律。马莱茨基的实验性生态批评综合心理学、环境人文学、文学的社会科学研究,继承这种社会实证研究方法,从社会实验数据中窥探文学于人对环境认知的影响。马莱茨基直言,要想证明文学的实际效用,最可靠的方法是采用科学实验的办法。[2]211这场文学的实证研究由社会学家、心理学家以及文学理论家们的共同参与来完成。通过对不同群体读者阅读的问卷调查,马莱茨基最终获得受试者对文本经验与接受的数据统计,进而分析各类文本对人们认知的影响以及认知的改变是否催生了环境行动。这种基于社会实证数据分析的研究方法为实验性生态批评的重要方法之一。
(二)认知文学研究方法的借鉴
文学的社会实证研究基于一系列心理认知所设计的问卷,因而亦需要认知文学研究(Cognitive Literary Studies)的参与。认知文学借鉴了认知科学的研究方法,将这种心理学的研究方法拓展到文学领域,形成认知诗学、认知叙事学、认知文体学等多个内容。其中,对实验性生态批评有重要启示作用的是认知诗学与认知叙事学。认知诗学是一种对文学的经验研究方法(empirical approach to literature),注重文体变化的社会意义,尤其是心理学的快速发展使人文学者逐渐关注到读者的认知问题,主张从读者反应的事实分析审美影响,认为“只要严格控制阅读的特定方面,就可以发现有关阅读过程和经验的可测事实”,[3]这种方法又往往被称为“硬经验主义”(hard empiricism)。实验性生态批评正是基于认知诗学的读者控制的研究方法,从读者心理接受情况的数据来窥探环境文学的效用,分析读者是否在文学影响的作用下进行生态行动。从调查文本的选择来看,叙事文本较其他文学文本更能引起读者的情感波动。通常将认知心理与叙事文本的并置称为认知叙事(Cognitive narrative)。认知叙事将叙事文本看作是读者感知和阅读的重要成分,关注叙事对读者心理的影响,甚至将叙事视为一种认知结构。实验性生态批评在认知叙事研究的基础之上,证明文学的效用的同时,倡导叙事移情的作用,认知叙事阐连着环境认知或者说生态行动的驱动力。总之,无论是对读者接受的认知研究,还是对文本叙事的注重,认知文学的兴起为实验性生态批评证实文学的效用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
(三)实用主义经验研究的反思
我们知道,马莱茨基受实用主义的影响很大,尤其是舒斯特曼的思想,其自诩为是一位新实用主义者,长期进行实用主义经验研究。实用主义的产生本身与人经验的质疑与反思阐连,主张行动是对经验的证明,并以行动改变经验,“理论源自于行动或实践经验中出现的问题,理论需要经受检验,看它如何在揭示、预测、改善经验与实践中起作用”[4]。马莱茨基考虑到我们很容易被幻想的直觉所欺骗,基于行动理论因果关系论的怀疑,他提出文学能否改变人的认知与经验的疑问。即是说,经验可能会发生颠倒,并不是阅读环境文献导致环保意识和行为的产生,“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特殊的环保态度,才使某些读者选择阅读环保文献”[2]214。环境文学能起到作用是因为既有的信念和对环保态度的预先建构,即使社会实验证明了文学的效用,还可能存在读者群体接受的具体差别。在这所有的经验错觉的怀疑之下,马莱茨基认为有必要做一场社会实验调查,以说明文学的效用问题。
这些理论基础既有跨学科的方法借鉴,又有马莱茨基作为学者的思考积淀。马莱茨基将新实用主义研究的经验与实践联系起来,从读者的认知上提供了生态实践的逻辑线,此种方法迎合了新时代的学科研究变革,也对生态文学的创作与阅读具有启示意义。
二、实验性生态批评的理论思想
马莱茨基所提出的实验性生态批评,通过对读者的实验调查数据分析,以动物叙事文本为主要分析对象,强调文学阐释对环境认知的重要性,试图在叙事移情的倡导中寻求一条从环境认知到生态行动之路。
(一)实验性生态批评的提出
马莱茨基回到文学生态批评产生的根源,以社会实践推动环境文学的理论批评。在文学生态批评的传统中,生态批评家皆坚信文学与时代相一致并会对社会产生有益效应,但文学到底是否作用到人们的心灵认知并改变人的行动,这值得怀疑。马莱茨基认为,鲁克尔特只是提出了生态批评的实验,但不是一场真正的社会实验。与此同时,令生态批评学界震惊的一个事件是,心理学家托马斯·赫伯莱因(Thomas Heberlein)在其著作《引导环境态度》(Navigating Environmental Attitudes)中发布了关于环境教育的社会实验调查结果。此调查表明,仅仅向人们提供环境信息来改变其环境认知的教育是不够的,结果不能使人们落实到环境行动中。[5]这项调查结果引起马莱茨基的关注,使其更深刻地认识到社会实验是打破人们对环境文学经验定见的最好方式。
实验性生态批评是指基于对文学效用的怀疑进行社会实验,通过测试读者阅读各类不同的文本后的心理反应以及一定周期内的环境行动状况得出相应数据,在此基础上分析环境心理与环境行动的关系的生态批评研究,是一种新兴的生态批评范型。马莱茨基与耶鲁大学环境科学部环境研究助理教授马修·施奈德·梅耶森(Matthew Schneider-Mayerson)、学者亚历克萨·威克·莫斯纳(Alexa Weikvon Mossner)组成了实验性生态批评团队。梅尔森在《气候小说的影响:读者的实证研究》一文中,也是从实验数据结果分析进而探究了气候小说在读者心理的影响。[6]莫斯纳(Alexa Weikvon Mossner)在《情感生态学:移情,情感和环境叙事》[7]中用认知的神经科学来理解自然叙事影响听众情感共鸣的机制。可以说,社会实验调查在环境人文主义的研究中已屡见不鲜。研究者于2018 年9 月向生态批评学界发起题为《实验性生态批评:环境叙事的跨学科研究》的主题征文,召集编撰实验性生态批评研究的论文集。其中指出实验性生态批评的研究主要有五条原则:1.实验性生态批评是建立在实验基础上的;2.对定性和探索性方法的开放;3.主要关注叙事策略和技巧的效果,以及几十年来他们研究带来的深度和细微差别;4.由于我们希望能在环境人文主义者和社会科学家中找到读者,因此特色文章比典型的社会科学论文更具吸引力;5.可以与竞争性的“经验”数据定义进行批判互动。[8]此次论文研究成果征集计划在2019 年底完成,对环境文学实证研究具有节点意义,可为生态批评提供更为宽阔的视野。
“实验性”所指向的就是文学的社会实验测试的方法。在社会场域中,不同学历、职业对生态文学的接受心理不同,因而还需要进行具体分类研究。马莱茨基认为:“在关于读者的影响研究实际上包括了生态批评家对环境文学于读者的任何影响的任何说法,不管是好是坏:它如何影响他们的大脑、意识、习惯,它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它对他们做了什么,以及这可能如何影响整个社会。”[2]216也就是说,在对读者人群进行问卷调查后进行数据分析,看什么样的文本,何种人群,是否产生从生态意识到生态实践的社会意义。我们可以用克拉耶夫斯基小说的社会实验调查这一典型例子来说明实验性生态批评的实验过程。在克拉耶夫斯基的小说正式出版之前,他告诉其脸书的追随读者,他已经开始与心理学家合作,想了解更多他作品的读者的个性。读者参与调研可以提前阅读到其即将出版的书的节选,在阅读完一个节选回答相应的问题后就会赢得一份副本。读者可自愿参加,愿意参加实验的读者必须在阅读之前填写一份关于他们的个性和世界观的问卷。那些同意参加这个测验的读者将被引导到一个特别的网站。阅读文本会至少有两个版本,一个版本为经过实验团队改编过的动物叙事,另一个版本为与动物叙事、环境认知无关的节选。实验结果表明,被改编的动物叙事文本显著改善了参与者对动物的态度,并在对实验群体的追踪下,发现人们在环境行动中更加爱护动物。也就是说,环境叙事文本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改变了人们对环境的认知,并作用到生态行动中。
(二)实验性生态批评的文本取向
经对比大量关于动物叙事与其它普通文本效用数据,实验发现动物叙事的文本更能激发读者的同情心并进行生态实践。实验性生态批评将叙事文本作为着重分析的对象,强调叙事移情的作用,倡导环境文学的叙事创作,尤其强调动物的苦难叙事。
实验性生态批评主要集中在关于动物叙事的实验研究中。马莱茨基在关于“人对动物叙事文本的感受”的实验中,经过数据分析后得出一个故事可以通过对动物角色的移情和关怀引起对动物态度改变的结论,[9]动物叙事能将移情作用到环境实际行动中,使人产生亲近动物的驱动力,尤其是对于动物的苦痛叙事更能激发人们的同情感与环境想象。马莱茨基在“小说对亲近动物态度和行为的影响”的实验中继续了小说的现实叙事与虚构对读者心理影响的研究,其结果表明即使简短的动物虚构的文学作品也会对读者对待动物的行为产生影响。[10]这在某种程度上进一步证明了文学表征对于环境认知的作用。马莱茨基推崇安娜·斯维尔(Anna Sewell)的著名作品《黑骏马》,认为其对动物的叙事产生较大的生态效应。在“文学小说对动物福利态度的影响”的实验中发现,无论读者本人是否有养宠物经历,“猴子受虐待”“屠杀鲸鱼和海豚”等动物的苦难叙事都能够使人们更加关爱动物,参与到生态实践当中。[11]
动物叙事更好地证明了情感于人的认知的改变作用,马莱茨基指出在关于动物叙事的实验调查中观察到的说服效果似乎是通过情感而不是理性的认知路线来实现的,[9]即认知的改变反映出来的是叙事移情的作用。移情并不是精神分析中简单的或并不简单的情感模拟或感同身受,在某种程度上涵盖着识别与认知。科恩在对“叙事移情”的言说中指出“叙事移情的情感和认知两个方面不能隔断,作为一个过程,叙事和移情两个方面都有”[12]。科恩区分了移情与同情的概念的不同,移情更侧重的是认知和理解以及情感认同,自我与他者的界限不再明晰,而同情是在自我与他者界限分明的基础上强调情感上的支持。[13]实验性生态批评似乎更强调的是移情的作用,动物叙事与人移情作用的问卷是基于人类动物学研究中心开发的动物态度量表所设计的,在调查中,移情被分为同情、慈悲、心软、温暖、温柔以及感动等向度。这也就启示环境文学在写作中充分应用科学知识,也要集中应用叙事的策略。通过对读者移情的实验调查,能更清楚地看到何种文本能产生更大的环境效应。这也意味着实验性生态批评不仅关注读者的认知,也对环境文本的创作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三)实验性生态批评的阐释路径
诚然,动物叙事文本取向的背后是生态行动产生的机制问题。考虑人们如何产生生态实践的驱动力,首先必须改变人的环境认知。显然,实验性生态批评认识到生态文学与生态实践隔了一层,沿袭了实用生态批评、认知生态批评对文学于环境认知的批评路线,重申文学阐释于环境认知的重要性,在文学接受的基础上证明了环境认知的改变与生态行动的可能。面对环境危机,人们不去用实践改变现状往往是因为对环境的认知处于一个空白、麻木的状态。实用生态批评家格伦·A.洛夫(Glen A.Love)首先注意到这个问题,面对现实状况,人们“无论是人为的灾难还是自然的灾难我们都感到麻木不仁”[14],更不用说去进行环境行动。生态批评家南希·伊斯特林(Nancy Easterlin)在环境认知的思考中进一步提出了认知生态批评概念。伊斯特林继承了环境心理学中对环境的认知体系,认为要解决环境危机,使人参与到环保行动中,首先需要改变人对环境的认知。环境认知能力具有重要的作用,因为“在进化的角度看,这种在更大的整体中观察不同实体的能力和分解过程的能力有助于分析和促进决策和行动”[15]。伊斯特林进一步关注到文学中的环境感知问题。可以说,文学的叙事都是作家对现实环境认知的一种体现,自然写作的诗歌和散文证明了人对环境的敏感性,也反映了文化与自然分离这一认知进化的过程。美国生态批评家斯科特·斯洛维克(Scott Slovic)提到“环境文学最终可能会对环境法律和政策以及日常行为产生影响,甚至会影响到人们的意识和行为”[1]351。文学生态批评的意义正是在于塑造我们的环境感知、认知,进而改变行为,使环境改善。
如果说认知生态批评只是从作家的角度认识到文学创作中的环境感知问题,那么实验性生态批评则从普遍读者接受的角度强调文学阐释对于环境认知的重要性。读者面对环境文本的阅读体验往往截然不同,必然导致生态认同的差异。且实验中可能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如熟悉特定的叙事形式、品味或生活经历,这些因素产生了对焦点人物的强烈认同或与主题的共鸣。然而,环境文本一般都有其环境伦理的价值指向,这给读者的环境意义阐释提供了价值导向。实验性生态批评将人对环境的感知基于文学文本、文字符码对自然环境的表征之后,读者通过文学阐释间接经验环境,将其环境认知置于环境想象的再体验上。在某种意义上,实验性生态批评将读者的阅读经验进行普遍化研究,对文学的阐释不再只是批评家的专利,肯定每一位读者的环境认知观、环境伦理观、生态审美观,每一位读者在对环境认知中形成伦理观,在证明文学的效用的同时,也让其在阐释中实现了环境认知,延伸了文学的社会意义。
三、实验性生态批评的意义
生态批评本身具有实用主义倾向,实验性生态批评是对无力的传统批评话语的一种突破。它用社会实验探究文学话语的意义和行动取向,以新的视角启发我们重新思考文学文本与环境认知问题,为环境行为的重塑提供建设性建议。
生态批评在发展中遭遇到其自身的困境,在环境危机面前,话语批评显示出它的无力感。威廉·梅杰(William Major)和安德鲁·麦克穆里(Andrew McMurry)在《导论:生态批评的功能,或者说生态批评的好处是什么?》一文中,也思考了面对环境危机这样迫切的境遇,生态批评在多大程度上能产生效果的问题。他认为很多西方生态批评家在环境运动实践与理论话语生产之间协调共作,但是往往在鼓舞人心的话语转变为认识到承诺的困难,陷入伦理的困境之中。[16]实际上,实用生态批评、认知生态批评、情感生态批评(Affective Ecocriticism)等学说虽然已经关注到了环境认知与行动问题,但仍然停留在形而上分析层面。S.K.罗比什(S.K.Robisch)认为从有些生态批评家们和环保主义者的言说消极反应来看,那种生态批评也可以被看作是反动的、夸大的、异端的。[17]这要求生态批评亟需要面对环境危机的现实进行理论言说,将生态批评的作用落实到环境行动上。
马莱茨基在生态批评的实践上有所突破。马莱茨基自称是一位新实用主义者,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杜威从信念到行动、詹姆斯善的信仰以及皮尔斯的协作、纠正主义思想,倡导生态批评家进行社会实践。他认为生态批评家在进行理论研究的同时也要参与到社会的政治实践中,用自己的社会实践去进行环境行动。[18]其提出的实验性生态批评是对传统生态批评如何将环境问题落到实践的困境的突围,马莱茨基提出:“实验性生态批评让我们从扶手椅中站起来,离开我们的研讨室,环顾我们的环境现实,为如何改变环境现状提供帮助”。[2]216在西方,将这种自然科学实证研究方法应用到环境文学的研究已成为一种新的跨学科研究形式,形成实验生态批评的潮流。实验性生态批评是对传统生态批评研究的一个新的拓展,对环境行动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实验性生态批评在其发展初期存在一定的局限,如实验结果的预测指向、批评模式单一、分析不够深入等。实验性生态批评只是在文学效用的预测中证明了其效用,使得研究的创新性不高。大量的实验分析使研究中很难分得清到底是实验还是批评,具有不能比义之嫌,从而显得批评模式较为单一,分析较为表面化。事实上,实验为主的社会科学研究本身陷入自我阐释和循环论证的困境当中。实验性生态批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为生态文学正名,给人们带来生态改善的信心,但事实上真正的问题,在于人们如何才能做一位生态文学读者,以及环境认知到生态行动的多元机制还可能是什么。故实验性生态批评在阐释分析中,还需要进一步全面观照生态效应机制的向度。
四、结语
实验性生态批评从社会实证、环境认知的角度探索如何获得环境意识,发掘人进行生态行动的可能。尤其是关于动物叙事的实验研究,让读者在经验探究中看到叙事移情的重要作用,这对环境文学的创作、批评具有一定的启示。可以说,实验性生态批评作为一种新的生态批评范式,其话语对环境的改善具有重要意义。当然,实验性生态批评只是众多生态批评中的一类,实验的目的不是为了简单说明文学的效用,它只是为生态批评的研究提供数据。马莱茨基指出实验性生态批评并不拘泥于文学的实证研究,“它不是科学主义,也不是实证主义”[2]220。实验性生态批评的结论并不是精确和持久的,它只是作为多元批评方式而存在,作为生态批评理论的补充和拓展。未来生态批评还需要根据环境变化不断进行社会实验,建构适应环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