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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ndon Dotson and Agnieszka Codicology, Paleography, and Orthography of Early Tibetan Documents:Methods and a Case Study, Wien, 2016, 217 pp., EUR 29.00.

2020-12-31

敦煌吐鲁番研究 2020年0期
关键词:項目藏文吐蕃

沈 琛

本書是對古藏文寫本文書學特徵進行整體研究的第一部專著,研究對象主要是敦煌藏經洞出土的古藏文寫本,也涉及麻札塔格、米蘭等地出土的古藏文寫本,以及吐蕃時期的藏文石刻。其内容既包括對古藏文寫本的物質形態的技術分析,也包括對古藏文寫本的書寫習慣和語法特點的歸納總結,雖然篇幅不長,但是本書在方法論層面具有較高的指導價值,可以看作古藏文文書學研究領域的里程碑式著作。

本書的第一作者是杜曉峰(Brandon Dotson),他是古藏文研究領域的年輕一代學者中的翹楚,目前任教於美國喬治城大學。2007年他以博士論文《吐蕃帝國的行政與法律——〈法律與國家章〉及其古藏文史源》獲得牛津大學哲學博士學位,該文全文翻譯了《賢者喜宴》《弟吴宗教源流》《底吾史記》中的《吐蕃的行政制度》章节,是目前對這三部史書中吐蕃部分的最好的譯本,爲學界所通用(1)B.Dotson, Administration and Law in the Tibetan Empire:the Section on Law and State and Its Old Tibetan Antecedants, D.Phil, Thesis:Oxford University, 2006.http://eprints.soas.ac.uk/3358/1/DotsonDPhil.pdf.。2009年他對《吐蕃王朝編年史》進行了重新翻譯和研究,被譽爲“吐蕃史研究的里程碑式著作,一部未來數年内無法超越的標準的工具書”(2)Per K.Sørense, “Forword”, in B.Dotson, The Old Tibetan Annals:An Annotated Translation of Tibet’s First History, Wien, 2009, p.2.。而本書是2010年到2016年間他在慕尼克大學主導的“吐蕃的王權與宗教項目”的成果之一。

下面我們簡要介紹一下本書的内容,本書的主體主要分爲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方法論介紹(Methods),第二部分是個案研究(Case Study)。方法論介紹部分按照Codicology(文書學)、Orthography(正字學)和Paleography(筆跡學)進行了探討,作者並不否認這三個概念的界定存在著不少模糊和重合的部分,但是作者儘量在三個標題下對古藏文寫本的不同側面的文書學特徵進行全面的量化介紹,不失爲一種穩妥的處理方法。

第一節Codicology,意爲“文書學”或“手稿學”(5)Cristina A.Scherrer-Schaub, “Towards a Methodology for the Study of Old Tibetan Manuscripts:Dunhuang and Tabo”, in Cristina A.Scherrer-Schaub and Ernst Steinkellner eds., Tabo Studies 2:Manuscripts, Texts, Inscriptions and the Arts, Istituto Italiano per l’Africa e l’Oriente, 1999, pp.3-4.,主要涉及寫本的整體面貌和物質形態。首先介紹寫本分類的方式,包括以文書編號、裝訂格式、内容、年代幾個標準,内容分類採取了OTDO(Old Tibetan Documents Online)的分類方法。其次,介紹寫本的物質形態的描述方法,包括寫本的正背關係、尺寸大小、紙張數量和騎縫特點,藏文卷式寫本由許多分頁(yug)組成,這些分頁的騎縫處有的鈐印防僞標誌,有的則在背面以藏文標注頁數,隱含著敦煌藏文佛經的特定抄寫制度,這些分頁有長(yug ring)有短(yug thung),尺寸各有規制。另一個重要的方面是紙張的狀態,作者詳細論述了紙張的厚度、層數、材質、外觀、造紙工藝以及用墨、書寫工具等方面的細微差别。再次,介紹寫本的頁面設置特點,包括行間距和字間距的衡量方法和一般情形,以及頁邊距、界欄、用印、插圖、頁碼和圖像裝飾等特點。本節應該是由兩位作者合作撰寫,量化精確,圖文並茂,面面俱到地探討了古藏文文書的物質形態特點。

第二節爲Orthography(正字學),主要介紹古藏文獨特的拼寫、標點符號和語法特徵。包括换行與連字的特殊書寫特點。正如敦煌漢文文書中存在著大量的俗體字和異體字一樣,古藏文中同字異形者也不在少數,作者首先匯總了古藏文文書中散見的拼寫差異,包括後加字g與屬格gi合併,後加字s與te連寫,後加字下標,再後加字的使用,後加字d/n互换,ched/chen的互换,myi/mye與mi/me的互换,anusvra代替後加字m,pa’/ba’/na’與pa/ba/na的互换,a’s/a’d/a’r的使用,送氣音與不送氣音的互换,清音與濁音的互换,簡字的使用(如e代替’i),屬格’i連寫,屬格yi/’i互换,作格yis/’is互换,gi gu反寫。對於這些獨特的拼法作者儘量交待其在不同文本和時代中呈現的差異,解釋差異産生的原因,舉出文書例證,並附圖例。對於古藏文寫本中的標點符號,作者也採取了類似的處理方式,包括分句符號shad,字間符號tsheg,雙圓圈,删除和插入符號以及行間注等等。古藏文的語法特點主要體現在助詞的用法,如gi(s)、gyi(s)、kyi(s)的用法,是否以屬格連接複數詞尾,格助詞tu/cing/ces/zhes等的特殊用法,句末終助詞’a/o的用法等等。

第三節是Paleography(字跡學),其實是一個簡易的古藏文字母俗字典,作者並不是簡單地羅列字樣,而是通過觀察古藏文寫本和石刻中各個字母的不同書寫方法,具體到每一個筆畫書寫的順序、長度和角度,對各個字母的不同寫法進行分類,並指出其時代差異,各個字例也配有翔實的字例圖片。在第三節之後還有一個第四節“其他”,只有一頁篇幅,簡單交代了古藏文寫本中幾個具有時代特徵的官稱和職銜,此外還指出文書中的具體的人名對於文書斷代也是一個重要參考。

第二部分是對P.t.1286+1287《贊普傳記》和相關文獻的文書學對比研究,旨在利用本書前半部分所介紹的文書學分析方法分析《贊普傳記》與其他寫本的關係、抄寫人的身份和文書的年代。其他對比的文獻包括《唐蕃會盟碑》、IOL Tib J 1375和P.t.1144《贊普傳記》殘片、藏文《羅摩衍那》、P.t.1136《藏文喪葬儀軌》、P.t.986藏文《尚書》殘片等等,通過對各文書的語法特徵、書寫特點、紙質材料等進行逐項對比,作者得出結論:IOL Tib J 1375和P.t.1144《贊普傳記》殘片是9世紀前期吐蕃帝國時期自中央吐蕃傳到敦煌的版本,是P.t.1286+1287《贊普傳記》的母本之一,後者應在歸義軍晚期抄成,與IOL Tib J 737《羅摩衍那》的抄寫者相同。關於《贊普傳記》成書年代的問題,學界聚訟多年,但没有達成共識,本書通過翔實的技術和數據分析,超越了單純根據經驗和具體例證進行斷代的傳統手段,推動了學界對這一問題的認識,爲古藏文文書斷代確立了典範。

在傳統的研究範式中,文書學研究幾乎完全是根據經驗和知識,研究者也大多是成名已久的學界前輩。與此相反,本書的作者是兩位年輕的學人,除了具備基礎的文獻學知識外,他們更多的根據數據和技術分析,這離不開近年來古藏文寫本在數字化方面取得的成果。

除了IDP項目外,另外一個古藏文寫本研究的重要基地是“古藏文文獻在綫”(OTDO)項目。本項目旨在延續拉露(Marcelle Lalou)對法藏藏文文獻進行按號録文的傳統(14)M.Lalou, Inventaire des manuscrits tibétains de Touen-houang conservés la Bibliothèque nationale(Fonds Pelliot tibétain), 3 vols., Bibliothèquenationale, Paris 1939, 1950, 1961.,將重要的敦煌藏文文獻進行重新轉寫録文,録文後附有詳細參考文獻,刊登於網站上以供學者研究,也出版紙本的録文,其後録入文獻延伸到古藏文的碑刻,並召開系列古藏文研究的會議,出版會議論文集。該項目由神户市外國語大學的武内紹人教授發起,項目最初的成員包括他的學生岩尾一史、西田愛和石川岩,後來今枝由郎、杜曉峰、沙木和慕尼黑大學的Lewis Doney等學者也陸續加盟,並與IDP項目等建立起長期的合作關係,到目前爲止OTDO網站已經刊佈了一百余件重要古藏文寫本和碑銘的完整録文,出版了三部“OTDO叢刊系列”專著,項目的核心成員岩尾一史與西田愛也成長爲新一代的古藏文研究專家。在這一過程中,武内紹人教授對古藏文寫本的斷代和格式進行了深入的研究,2004年,武内通過對敦煌古藏文寫本的内容、格式、職銜和人名等方面研究,發現了一大批屬於歸義軍時期的古藏文寫本,繼烏瑞(G.Uray)之後更爲清楚地説明吐蕃帝國崩潰之後藏語成爲國際通用語,在各個政權之間充當外交語言(15)T.Takeuchi, “Sociolinguistic implications of the use of Tibetan in East Turkestan from the end of Tibetan domination through the Tangut Period(9th-12th c.)”, In P.Zieme et.al.(eds.)Turfan Revisited, Dietrich Reimer Verlag:Berlin, 2004, pp.341-348.。2012年,武内在《9世纪中期到10世纪晚期後吐蕃帝國時代的古藏文佛典》一文中,進一步指出吐蕃帝國崩潰之後藏語不僅用作國際通用語,而且在河西民間的非吐蕃人中間也廣泛使用,此外,吐蕃佛教在河西地區也非常流行,大量藏文佛教典籍都是創製於此時,在這篇文章中,武内還提出了系列後吐蕃時代藏文文獻的文書學和文獻學特徵(16)T.Tsuguhito, “Old Tibetan Buddhist Texts from the Post-Tibetan Imperial Period(mid-9 C.to late 10 C.)”, Proceedings of the Tenth Seminar of 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ibetan Studies, Brill, 2012, pp.205-214.。在此基礎上,武内在當年另撰《古藏文的形成和演變》一文,從古藏文文書的格式、語音學和語法特徵等方面入手將古藏文進一步分成早期、中期和晚期古藏文(17)T.Takeuchi, “Formation and Transformatin of Old Tibetan”,《神户市外國語大學研究年報》No.49, 2012, pp.3-18.。

武内紹人的研究仍然屬於傳統的基於經驗的文獻學的研究方式,恰好補足了西方新一代藏學界在文獻學方面的不足。本書第4節“其他”雖然只有一頁,但主要就是引用了武内紹人在這方面的研究成果,由於許多斷代標準已經超出了文書學的範疇,作者並未過多著墨。本書的作者之一杜曉峰也是OTDO項目的成員,在寫作本書的過程中直接利用了OTDO網站的數據,尤其是在本書的第2節Orthography的寫作中,作者直接通過對OTDO録文的檢索來搜集相關的文本例證,充分體現了數據化在古藏文寫本學研究方面的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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