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深处担使命 天山脚下践初心

唐凌峰

日前，贵州省9个县退出贫困县序列。至此，我国832个国家贫困县全部脱贫摘帽。作为一名援疆人，也曾远赴边疆亲身参与脱贫攻坚，如今回忆当年点滴，每每心潮澎湃。那些人、那些事，永远珍藏在我的心灵深处。

社区学校成为孩子们的乐园

我们在巴楚建立社区学校的初衷是为了解决当地双语教育面临的“5+2=0”的问题：就是少数民族的孩子们5天在学校学习普通话，周末2天与家人继续用维吾尔语交流。没有语言环境，刚学会的普通话“隔周就忘”。更夸张的是，当地很多70后、80后的青壮年完全听不懂普通话、看不懂汉字。这种情况让我们无法想象。要改变这一状况，就要推动双语教育，从娃娃抓起，教孩子们学说普通话、学写汉字。

2013年10月，南疆首家社区学校在巴楚县落地生根。学校成立后，上海微笑青年公益服务中心等社会组织就给我们捐赠了大量图文并茂的汉语绘本，受到了当地小朋友们的青睐。在社区学校里，工作人员还有志愿者为小朋友们绘声绘色地用普通话讲解绘本中的故事，小朋友们在潜移默化中就接触到普通话和汉字。同时，我们还会组织形式多样的游戏和活动吸引更多小朋友前来，为他们提供一个寓教于乐的场所。在没有社区学校之前，大部分的孩子放了学就是回家帮忙做家务，或者就是在外面疯玩;有了社区学校后，小朋友们可以在做游戏、看绘本的同时，学习、巩固汉语知识，小朋友们高兴，家长们也放心。

在社区学校建设过程中，援疆教师莫一明付出了很多心血。莫老师原本是静安区青少年活动中心的指导老师，他当时按照少年宫、青少年活动中心的标准建设社区学校。他自费买了3D打印机还有很多教学工具带到当地，帮助那里的小朋友们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援疆教师轮换的时间到了，莫老师却舍不得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他主动请缨，又延长了一年半的援疆时间。

此后，我们开始把社区学校从县城向下面的乡镇辐射，社区学校的服务内容也不断拓展，引入了心理辅导、沙盘、手工艺制作等。我们还在色力布亚镇建了一个数字电影院，为当地群众提供了一个看电影的场所，用先进文化对冲宗教极端势力的影响。

运动援疆出奇招

巴楚有大片的胡杨林，还有大面积的荒漠。我曾经与援疆的同事王星畅想：如果能在夜里，在戈壁滩上，背靠大地，仰望星空，那种感觉该有多好！突然间，我们灵感迸发：举办一场长跑比赛，让全国各地的跑友们在接触大自然的过程中尽览巴楚的美景，真切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同时，也通过运动援疆的方式打开思路，为当地经济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2015年下半年，上海微爱公益服务中心为我们引来了行知探索的专业力量参与，我们初步确定了项目方案，由此“野行巴楚——大漠胡杨双人越野挑战赛”应运而生。挑战赛共80多公里赛程，必须双人结伴，同时到达终点才算完成比赛。比赛共进行2天，第一晚，选手沿着叶尔羌河古河道完成一个赛程后，在胡杨林里安营扎寨;第二天一早选手以胡杨林为起点，跑向塔克拉玛干沙漠，穿过风倒木区完成第二个赛程，终点设在因火山爆发而留下众多玛瑙的不毛之地黑山。由此，跑友们可以在比赛全程体验到胡杨林从荣到枯、由生至死的苍凉雄浑，感悟体育的真谛与人生的壮美。

要在戈壁滩的无人区里举办长跑比赛，实施起来并不容易。我们动员了当地的各种力量，全面部署，做好服务保障工作，确保每一位选手的人身安全。那天，还发生了不少小插曲。第一天赛程结束后，选手们纷纷抵达营地休整，大家围着篝火，吃着烤肉、抓饭，一派热闹景象。结果轮到我们工作人员用餐时，还没吃上两口，沙尘暴来了。我眼睁睁看着漫天的沙土从天而降，覆盖在面前的抓饭上，顿时让人没了胃口，烤肉也吃不成了。半夜，我的帐篷又被狂风掀起，差点被吹走。折腾一夜直到天亮了我才想起，自己有个在戈壁滩上背靠大地仰望星空的夙愿还没去实现……

幸运的是，虽然出现了一些小意外，但两天的赛程还是非常顺利，而这其中，离不开当地县委县政府和群众的鼎力支持。当地大量群众帮助我们共同承担后勤保障工作，护林员全员出动，他们是最熟悉地形的向导，也是最有经验的救生员。当天，由他们驾驶摩托车在胡杨林中穿行，随时查看选手们的位置，发现问题及时上报，确保每一位选手都能安全完赛。通过这一次挑战赛，我们愈发感受到了当地维吾尔族同胞的淳朴与热情，愈发加深了我们各族人民之间的深厚情谊。同时，这次赛事也成为外界了解巴楚的窗口，为巴楚当地的工作打开了思路：原来还可以通过体育运动的方式来推介宣传巴楚。

“留香瓜”声名远扬

地处荒漠地带的巴楚县其实有很多特色农副产品。当地的沙质土壤尤其适合种植甜瓜，在这其中有一种名叫“库克拜热”的甜瓜，翻译成汉语就是绿瓤瓜的意思，这种瓜口感香甜，天然带有淡淡的香草味。但是囿于种植技术、种植规模等条件，这种瓜只在当地小有名气。我和同事们决定就以“库克拜热”瓜为切入点，探索一条当地产业发展的新路子，由此带领当地群众走上脱贫致富路。

“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提高“库克拜热”瓜的销量，首先要做好推广。为此，我找到了一个名叫“维吉达尼”的组织，直译过来就是“坏的果实不要”，这是一个在当地专门从事农产品销售推广的专业团队。经过探讨之后，我们一致认为，推广的第一步是要改名字。“库克拜热”是个维语名字，对于新疆以外的老百姓来说，完全没有概念，起一个能够叫得响的名字很关键。当时我们都觉得阿克苏冰糖心这个名字取得非常好，既有地域特色，同时也把产品的优点直观表达了出来。那么我们的“库克拜热”是不是也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呢？为此，我和“维吉达尼”的伙伴们开始绞尽脑汁起名字，经过将近一年的头脑风暴，“巴楚留香瓜”诞生了。这个名字既把巴楚的地名融入进去，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食用时唇齿留香的特质。

如何持续性地扩大销量，我觉得相较于简单的拉动销量，更重要的还是要帮当地建立起留香瓜品牌和市场化的销售渠道，这才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产业发展之路。当时，我们通过“维吉达尼”和淘宝取得了联系，专走电商销售平台。2016年，我们带着县文工团、带着形象大使、带着瓜农，专门到杭州市淘宝总部开展路演，当时上海电视台也非常支持，安排主持人配合一起进行线上直播。通过这些别开生面的活动，淘宝的“店小二”被我们打动了，在他们的助推下，我们一口气卖掉了500吨留香瓜，这个数字放在以前，是瓜农们想都不敢想的。

“打铁还需自身硬”，有了一定的名气之后，我们更要保证瓜的品质。我们开始推行标准化管理，通过科学的种植方式保证每个瓜的大小基本一致;其次是标准化交易，按照不同的大小，以不同价钱进行收购。接着，我们又顺势为巴楚留香瓜申请了PEOP（生态原产地保护产品），保护留香瓜种植业的发展。通过这样的方式，当地瓜农的种植水平提升了，留香瓜的销量上涨了，自然而然，瓜农们的口袋也鼓起来了。而我在跟著当地老百姓种瓜卖瓜的过程中，也深切体会到，农业发展过程中，你付出多少努力，就会获得多少回报，土地不会欺骗你。

与此同时，我们还设计了留香瓜公仔，举办吃瓜大会，留香瓜的品牌影响力逐年增长，如今，只要在淘宝搜索“巴楚留香瓜”，就能轻松买到香甜可口的留香瓜。以往伽师县的甜瓜名气响，我们巴楚老百姓卖瓜都爱偷偷用伽师瓜的包装箱。如今，周边县的甜瓜都用起了巴楚留香瓜的包装箱。

我去巴楚前对那里一无所知，但是结束援疆工作离开前又是恋恋不舍。援疆三年，我和当地的干部群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让我对生命的意义有了别样的感悟，这也许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一段高光时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在那里，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完成了上海赋予我的神圣使命。虽然离开了，但我知道，在那片遥远的胡杨林深处，一直都有我的朋友、亲人！

（作者系静安区人大代表，曹家渡街道党工委书记、人大工委主任。2013年8月至2017年1月，作为上海市第八批援疆干部，任上海援疆前方指挥部党委委员、巴楚分指挥部指挥长、巴楚县委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