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之辨析

（湖南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湖南 长沙 410200）

1、问题提出

16世纪末期，西欧爆发宗教改革运动，捷克著名教育家夸美纽斯在继承人文主义者、宗教改革主义者的教育理念基础上，提出“自然适应性”教育原则；此后，经卢梭、裴斯泰洛齐、福禄培尔等人的传承与发扬，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开始在世界各地产生影响，并逐渐形成自然主义教育学派。19世纪后期，美国掀起进步教育改革运动，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受到人们高度关注，体育学者伍德、赫塞林顿在结合体育与自然教育的基础上，于1910年提出新体育理论，而后经威廉姆斯的整理，形成一整套“自然体育”的概念与方法；20世纪初期，通过杜威、麦克乐的来华讲学传入中国，并在袁敦礼、吴蕴瑞、方万邦等人的努力下，一度成为中国学校体育的主导思想。

然而，国内一些学者在理解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时，往往存在误区，时常出现将两者混为一谈的现象。夏成前、田雨普、于华认为自然体育起源于18世纪的欧洲，其主要代表人物首推法国教育家卢梭。王彦收等认为自然体育强调运用自然的手段锻炼身体，如洗冷水浴、呼吸新鲜空气、到大自然中跑步、跳跃、游泳、爬树等。李刚认为自然体育重视人性和本性能力的自然发展，强调将儿童培养成身心健康、自由平等的自然人。正是由于人们对自然体育的模糊认识，造成许多学者错误地将自然体育等同于自然主义体育。本研究在对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进行理论阐述的基础上，通过对比分析的方法论证两者之间的区别与联系，以达到帮助人们摆脱思维认识误区，从而更透彻的理解自然体育的目的。

2、研究方法

本文主要采用文献资料法对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进行对比与分析。文献的来源主要有两个途径：一是阅读国内学者的教育著作；二是通过CNKI数据库、Elsevier等查阅国内外有关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的文献。

3、研究结果与分析

3.1、自然体育

（1）自然体育的形成背景。

19世纪末期，随着美国经济的发展以及社会问题的凸显，一场社会改革运动应运而生，它逐渐蔓延到教育界，掀起教育领域的一场变革。1875年，帕克的昆西教学法实验标志着进步教育运动的开端，1920年后，杜威、克柏屈等人进一步继承和发展进步主义教育理念。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约翰·杜威，杜威提出教育即生长、从做中学等观点，强调教育不能脱离社会，体育是实现社会教育化的重要途径。1904年，桑代克撰写了第一本关于使用社会测量的教科书，加深了人们对科学教育方法的认识。20世纪初期，美国教育家首次把科技引入体育教学过程中，实现了体育的科学化。

（2）自然体育的历史沿革。

19世纪初，阿诺德实行著名的教学改革，把英国户外游戏引入学校，促进了校内竞技运动的开展。1875年，托马斯·休斯出版小说《汤姆·布朗的求学时代》，该书后来被传入美国，推动了美国竞技运动的发展。19世纪末期，受自然教育的影响，美国学者开始研究儿童的个性，探索教育的社会功能。20世纪初，古利克积极推动学校体育改革，把竞技游戏、健康教育和娱乐活动引入学校，开辟了美国体育多元化发展道路。1893年，伍德提出体育教育理论和体育哲学观。1910年，伍德和赫塞林顿提出新体育学说，赫塞林顿首次使用“新体育理论”一词。1920年，威廉士阐述了自然体育的概念、方法和原理。1927年，他出版《体育原理》一书，标志着近代体育思想转型的正式完成。19世纪初期，袁敦礼、吴蕴瑞等人出版《体育原理》、《体育教学法》等书籍，对自然体育思想进行了系统整理与概括。

（3）自然体育的基本观点。

①强调体育的文化和教育功能

新体育理论者在体操思想的基础上，赋予了体育更丰富的内涵。他们认为强身健体只是体育的外在功能，体育最独特的价值在于培养良好公民、传承民族文化、适应社会需要。正如伍德所讲：“体育的伟大理想不仅限于身体方面的训练，更重要的是体育与全面教育的关系，要充分发挥体育在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功能。

②坚持身心合一，树立新的体育价值观

19世纪后期，随着教育科学运动的兴起，新体育理论者开始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心身关系，威廉姆斯和伍德认为心身是同一有机整体的两个方面，互不分离，主张身体与精神的协同整合；在身心一元论观点的影响下，新体育理论者开始以全新视角看待体育问题。他们主张用自然活泼的田径、球类项目来代替兵式体操，积极倡导开展校内竞技运动。

③强调实现体育的生活化及全民化

19世纪后期，受实用主义的影响，新体育理论者明确提出“体育必须与生活打成一片，使体育成为生活的实践”。威廉姆斯指出体育课的任务是培养道德品性和社会标准，帮助学生掌握运动技能，养成良好运动兴趣。袁敦礼认为体育应当帮助人们学会善用闲暇时间，掌握锻炼能力，从而使自己的生活美满、愉快和满足。威廉姆斯和袁敦礼从不同的角度论述实现体育生活化和全民化的必要性，阐明体育的价值已从个人发展到社会，从课堂教学延伸到休闲娱乐，体育也逐渐成为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④推崇体育的自然化与竞技化，反对“非自然的、人为的”体操运动

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体操运动的局限性开始显现出来，其机械化的操作形式、违背儿童天性的锻炼方式等，遭到新体育理论者的严厉批判和猛烈抨击。伍德、赫塞林顿认为旧式体操违背了生理学原理，不利于学生的全面发展，因此，必须用更有意义的自然活动，如游戏、舞蹈、球类等来取而代之。袁敦礼、吴蕴瑞提到：旧式体操过于形式化，只注重身体局部的发展，不合乎科学原理，而以田径、球类、游戏等为主的自然活动符合儿童天性，能够激发学生的锻炼乐趣。

3.2、自然主义体育

（1）自然主义教育的形成背景。

16世纪后期，西欧资产阶级为了自身利益而发动的宗教改革运动，推动了基督教新教派的出现，促进了欧洲教育运动的普及，以及学校教育制度的完善。17世纪，欧洲的自然科学进入了黄金时期，哥白尼的日心说、牛顿的力学定律、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等，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哲学和社会科学的进展。然而，欧洲大部分学校的教育权却控制在教会手中，新教派所规定的教规教义、古典文化等内容，已经不能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在此背景下，培根、夸美纽斯、洛克等发动了一场教育改革运动以破除新教领袖们对人的悲观主义思想。

（2）自然主义教育的历史沿革。

1632年，夸美纽斯提出泛智教育理念及自然适应性原则，为近代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对后来的资产阶级教育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1870年，洛克精辟论述了教育儿童的具体方法，对文艺复兴以来的“教育遵循自然”的教学方法给予了丰富和发展。18世纪中期，卢梭在批判古典主义思想的基础上，提出“教育顺应自然”的发展原则，其教育论著《爱弥儿》的问世，标志着自然主义教育思想的正式确立。18世纪后期，裴斯泰洛齐首次提出教育心理学化的观点，并在研究心理与教育的过程中，提出要素教育理论，认为教育应满足人的天性，遵循自然原则，以达到促进儿童道德、智慧和身体各方面能力的全面发展。福禄培尔则明确指出，人是自然万物中的一部分，人的教育要遵循自然的普遍法则，同时还要顺应人的天性。

（3）自然主义体育的基本观点。

自然主义教育派的核心理念是遵循自然规律，促进儿童全面发展。体育作为教育的一部分，受到自然主义教育家的高度重视，并在他们的教育论著中得到全面而充分地体现。

夸美纽斯在《大教学论》中写到：健康的心灵存在于健康的身体里，儿童应注意养成饮食有节制、身体有运动以及按照自然的生活方式起居、休息娱乐的习惯，多食柔软易消化的食物，避免过多的依赖药物。洛克则《教育漫话》传达“健康之精神寓于健康之身体”的理念，他认为强健的体魄是绅士开创事业的基础，主张采用传统骑士教育中的游泳、骑马、投枪、击剑等游戏活动，并结合自己的医学经历，拟定出了一整套体育保健制度。

卢梭在《爱弥儿》一书中，分别从锻炼形式、锻炼内容、运动强度、卫生保健四个方面对体育教育进行了论述。他主张采用跑、跳等纯自然体育运动来增强儿童的体格，以游戏、比赛的方式增加锻炼的吸引力和趣味性；鼓励采用多样化的锻炼项目促进儿童身体素质的全面发展；提出进行体育锻炼时，应充分考虑儿童的年龄特征，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

裴斯泰洛齐认为体育最简单的要素是关节运动，体育应遵循力量发展的自然规律，采用搬运、投掷等最简单动作促进儿童发展；提出学校在开展游戏、体操、运动会等活动时，应考虑儿童的个性差异，遵循循序渐进的发展规则。福禄培尔特别重视游戏教学的开展，他认为运动游戏建立在儿童模仿自然动作和生活动作的基础上，应该符合儿童的心理需要，激发儿童的参与乐趣，促进儿童智慧、身体和道德的发展。

综上所述，自然主义教育学派在论述自己的体育观点时，都强调体育与自然的结合。从锻炼角度讲，自然主义教育家主张采用符合儿童本性的跑、跳、投掷、攀登、游戏等自然运动项目；从卫生保健角度讲，他们强调儿童的衣食住行一定要适应自然规律，尽可能减少人为因素的限制，从而保证儿童健康快乐的成长。由于自然主义教育家的体育观点是建立在顺应自然的基础上的，因此，中国学者经常将他们的体育思想称为自然主义体育。

3.3、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两者之间的异同

（1）两者之间的差异。

①发展历程的差异

自然体育思想起源于19世纪的美国，它是在进步主义教育运动、实用主义教育思想、教育科学运动的影响下，由美国学者伍德、赫塞林顿所提出的新体育理论，并在威廉姆斯、麦克乐等人的继承与发展下，逐渐传播到世界各地，并成为影响深远的理论体系。

自然主义体育起源于17世纪的欧洲，它主要出现在自然主义教育学派，如夸美纽斯、洛克、卢梭、裴斯泰洛奇、福禄培尔等人的教育著作中，用来阐述自然主义教育家的教育观点，它缺乏足够的理论根基，也没有形成系统的理论体系。

②基本观点的差异

自然体育思想包括：强调体育的文化和教育功能；坚持身心合一、树立新的体育价值观；强调实现体育的生活化及全民化；推崇体育的自然化与竞技化，反对“非自然的、人为的”体操运动。可以说，自然体育思想不再局限于体育身体层面上的价值，而是上升到教育和文化的层次，从而使得体育这门学科拥有更深厚的理论基础。

自然主义体育主要强调采用自然的手段来锻炼儿童的身体，倡导教师、家长注意儿童在衣食住行等方面的卫生与保健，它大都依附在自然主义教育学派的教育思想的论述中，并没有自己独立的理论体系，也缺乏对体育的系统认识。

（2）两者之间的联系。

①自然主义教育学派对美国进步主义教育运动的影响

19世纪末期，美国爆发进步主义教育运动，运动早期的代表人物主要是帕克和约翰逊。帕克深受卢梭自然教育观和裴斯泰洛奇直观教学法的影响，认为儿童具有内在能力，可以自发地学习和工作；他主张废除不自然的教学模式，选取符合儿童兴趣与需要的教学课程，以培养学生的探究精神，实现儿童的社会化教育目标。同样地，受卢梭和蒙台梭利的影响，约翰逊的有机教育学校，强调个性发展，重视儿童的兴趣和能力。

②自然主义教育学派对杜威实用主义教育理论的影响

杜威是美国著名的哲学家和教育家，他的教育理念也受到自然主义教育学派的影响。其在继承卢梭的教育顺应自然理论的基础上，提出儿童中心论，他把卢梭所说的教育要注意儿童爱好和兴趣的起源、增长和衰退，理解为儿童生长原则。此外，杜威发扬了洛克、卢梭、裴斯泰洛奇和福禄培尔等人重视劳动教育、手工教育、直观教学和儿童亲身经验的思想，否定了科目本位式的传统课程，设计了以学生直接经验为主的活动课程，提出了“从做中学”的教学理念。

4、结论与建议

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是两种不同的思想理念，前者强调体育的文化教育功能，重视通过体育培养学生的道德品性，激发学生的运动兴趣。后者强调体育与自然的结合，主张儿童的身体锻炼与卫生保健要适应自然规律，以保证他们健康快乐成长。充分认识自然体育与自然主义体育之间的差异与联系，有助于更好地运用新体育理论指导体育实践，更全面地发挥体育的教育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