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人家居陈设在差异化场景中的设计研究

张颖娉　蒋艳俐　吴宇航

摘要：中国古代文人家居陈于宋、明两代在差异化的场景中得以形成和发展，透过宋、明两代文人抚琴、烹茶等日常生活里的差异化场景，分析其中以家具与器皿为主的陈设的形成、发展与变化。总结不同场景中的中国古代文人造物活动的设计表达，从而分析归纳出了蕴含在雅致文人家居陈设中的设计思想。

关键词：家居陈设;家具;器物;场景;差异化

中图分类号：J5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码：1672-7053（2020）11-0151-02

史学家陈寅恪先生曾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宋代文人士大夫是重要的社会阶层，他们所追求的雅文化迅速成为整个社会的潮流风尚。而“雅”正是文人家居陈设的基调，也让其形式从宋代开始渐渐得到确立，在明代得到进一步完善。于是无论是被认作明式家具之源的宋代家具，还是瓷器、书法、绘画等，它们融在宋代文人的雅集之中，配合着各种场景中的活动――抚琴、赏花、观画、烹茶等，同时这些场景也记录下、传播着宋人的审美特点。历史穿越百年到了明代，明初统治者在思想和文化等领域为了显示出与胡元的隔绝，在文化领域掀起了一股“复古”之风，使得明代文人与宋代文人对于家居陈设的审美在很大程度上不谋而合。此外，商品经济的发展加上崇尚实用的社会背景，促使文人阶层比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更为积极主动地参与到改良造物的设计中，也让家居陈设中融入了新的设计内容和审美精神。

1中国古代文人家居陈设在差异化场景中的发展

饮茶、插花、焚香等，这三项被宋人认为非常雅致的活动不仅延续到了明朝，也延续至今，并带来了因用户需求改变而形成的差异化场景中的家居陈设的发展。

1.1茶――从茶艺到泡茶

两宋时代是中国茶文化的鼎盛时期，如宋代有云“盖人家每日不可缺者，柴米油盐酱醋茶”，可见茶成为百姓家的每日必需品，饮茶也成了日常的场景，这种日常的需求也造就了茶家具形式的多样化。《文会图》详细描画了当时茶饮准备的场景，从中可以看到具备不同茶功能的桌、榻、凳，以及带有储茶功能的箱形家具和饮茶器皿。在不同的场景中，不同功能的家具与器皿又有所差异，这些场景有服务和消费水平各不同的茶坊，也有文人士大夫们的家中厅堂或清雅之所。

在宋代有一群小贩被称为“提茶瓶人”，他们提着茶瓶卖茶，服务于上夜班的公吏、市民等，这些买一碗茶汤的“用户”的需求仅仅是解一下渴或暖暖身子。但是名流雅士则会选一些上规模的茶坊或是环境清幽的庭院饮茶、斗茶。这些档次稍高的茶坊，就需要营造出相应的场景：“插四时花，挂名人画”;又“列花架，安顿奇松异桧等物于其上”。至于文人士大夫们在家中也以烹茶为风尚，家居陈设也更为精致讲究，除了整套的茶具还有各种类型的家具辅助完成烹茶、饮茶的整套场景及活动。

到了明代，饮茶依旧是文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但是对于泡茶过程的追求替换成了对于饮茶场景雅致化的追求与营造。对饮茶场景中的家居陈设提出了因地制宜设计思想，根据专室式、书斋式、亭谢式等不同类型茶空间的特点，将场景中的家具进行了细分，主要分为桌案类和椅凳类。桌案类，以方桌、条案、茶几最为普遍，有楠木桌、黄花梨翘头条几、黄花梨带屉板小平头案等;椅凳类的种类较为繁多，但是以官帽椅的选配最为常见。

1.2香――从焚香到花香

在张择端和仇英版的《清明上河圖》中，林立的商铺中都能找到香药铺和花店。但透过店铺中的场景可以看出，宋人爱调香、焚香，明人常用的是可直接燃烧的盘香;宋人偏爱鲜花插花，路边随处可见鲜花摊，而明人的花店中则售卖的是盆栽。

宋代很多文人士大夫都有自己调配香料的爱好，宋代文人对于过程的享受带来了家居场景的不同，因此房中往往均要陈设香几。几在宋代也有丰富的设计与创造，其功能被开发得丰富多彩，除了香几之外，还有茶几、榻几、书几、花几等。宋人爱花则是全民之风，虽然瓶花的陈设早于宋朝，但是鲜花插瓶真正兴起却是在宋朝。家具的发展与变化带来了瓶花陈设的空间变化与多样，使得插花的这份雅致有了丰富的场景来展现。

明人虽然也爱花，瓶花的陈设者却从全民缩小到了文人群体中，盆栽替换插花成为民间对于花的喜爱表达形式。明代文人除了插花，同时也爱盆景，瓶花与盆景的放置又有了不同的陈设位置，“小者忌架于朱几，大者忌置于官砖”。

2中国古代文人家居陈设在差异化场景中的设计表达

透过画作、书籍等诸多艺术作品中描绘的不同场景中的家具、器皿等陈设，能感受到中国古代文人通过家居陈设所表达的审美与思想。无论何种场景，构成其陈设的内容主要由家具、器物组成，所以当场景随着社会发展、随着用户需求的改变，相应的内容也就有了更新，有了差异化的设计表达。

2.1《清明上河图》中家居陈设的表达――阶层属性

透过两卷不同朝代的《清明上河图》画作，可以看到北宋和明朝时期不同的社会场景及不同场景中的家居陈设。

家具作为生活方式和家居中不可缺少的一项内容，在宋代和明代都是家居场景中的重要器物，也有着时代潮流重要参照物的重要属性。在两个版本《清明上河图》中，众多的家具中出现频率较高的就是“坐具”，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没有靠背的条凳，一类是有靠背的椅子。在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出现了上百条凳子和十把椅子，其中六把靠背椅、四把交椅。这三种“坐具”对应着三种场景，一种是汴京街市两侧遍布的饭馆为主的普通商铺，一种是层次比较高的店铺，再有就是文人士大夫这一特定人群的居住或活动场景中。前两种场景中的“坐具”以侧重功能性的家具形式出现，而四把交椅出现的场景带着文人士大夫阶层的属性。

通过观察仇英版《清明上河图》中十四把椅子出现的场景，继续能看到不同场景中差异化家居配置。其中的三把圈椅出现在一个非常雅致的厅堂场景中，“圈椅”是明式家具中广为人知的椅类器形之一。在圈椅后方有一张画桌，桌上摆有花瓶、香炉和水壶，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兰竹图。

从这些以家具为主体的场景中，可以看到宋代文人对于家居陈设的重视，文人家具的基调也基本得到了确立。之后的明式家具在此基础上，对造型和工艺进行了进一步完善。

2.2《园冶》中家居陈设的表达――精神世界

《园冶》是我国古典造园思想的集大成者，“巧于因借，精在体宜”为书中最为精辟的论断，“因”是讲园内，即如何利用园址的条件加以改造;“借”则指园内外的联系。而这“因”“借”的主导者就是专业的设计师，《园冶》在开始就指出“兴造”园林时，“三分匠，七分主人”，这里的主人不是建筑的主人，而是能够统筹规划，并在建造过程中给予指导的设计师。这些设计师，是如《园冶》的作者计成一样的“能主之人”，也是不依“规矩”行事的文人士大夫，他们作为“园林”的用户积极参与到“设计”中，也融入了文人对于雅致的追求。文人之雅在园林中的体现在于对于幽静精雅的场景营造， 不仅为他们的调香、抚琴、赏花、观画、烹茶等活动提供差异化的环境，也为其亲近自然、排遣郁气、在出仕之余放松心情构筑出独特的空间。每一个园林都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是园主人的精神世界差异化的场景表达。

2.3《长物志》中家居陈设的表达――用户需求

《长物志》汇总了明代文人士大夫不同风雅家居场景的古雅方案，其内容共十二卷，几乎涵盖了文人生活中的一切器物，这些器物是文人们构筑精致生活场景的道具，是其审美和思想的物化，更是其差异化需求的表达。在卷一室庐中就讲到“又当种佳木怪箨，陈金石图书，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表述了家居陈设对于改变生活场景空间的重要性，于是有了后面对于涉及到的陈设物品的一一讲述，以便营造出“用户”舒适的、需要的、合适的不同场景。不同，不仅是空间的场景的變化，还有季节性场景的变化。作者文震亨认为，花瓶的摆放不仅要考虑房间的属性，“堂供必高瓶大枝，方快人意”;还要考虑空间的大小，“堂屋宜大，书室宜小”;还要与家具相搭配，“随瓶制置大小倭几之上”;不同的季节要用不同材质的瓶子，“春冬用铜，秋夏用瓷”，从而使花瓶能够与居室的整体环境相互协调。这种协调，不仅仅通过视觉上的场景中的陈设设计来实现感官的一统，还要满足身体上的惬意――“又坐卧依凭，无不便适”。因为人既是场景中的主角，也是场景中陈设的使用者。

3结语

无论是创造出“雨过天青云破处”色的宋代瓷器，还是“行云流水、繁简相宜”的明式家具都非常能体现这两个时期文人们以“雅致”为追求的审美取向。这种雅致通过不同器物、家具等陈设构筑出的各种场景得到展现，溯源差异化场景中的文人家居陈设的内涵，看到的是其朴实的设计思想：造物设计的表现形式与场景适应，器物能为人们日常所用，从而营造舒适的、差异化的、以人为本的场景空间。而场景的主导者就是中国古代的文人，他们亦是场景中各种雅致家居陈设的主要用户。因此，无论是古代文人家居场景的构筑，还是现代产品体验场景的构筑，设计师始终不能脱离用户、脱离潮流、脱离社会背景进行从产品到体验的设计。因为，场景的改变带来的是不一样的用户痛点，把握了场景，才能把握用户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