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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中介效应的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

2020-12-29陈银蓉王晓妹

浙江农业学报 2020年12期
关键词:偏向分化耕地

陈银蓉,王晓妹

(华中农业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作为一个人口大国、农业大国,我国用仅占世界7%的耕地养育着全球近21%的人口[1],耕地资源面临巨大压力。我国自1998年以立法形式确定耕地保护为基本国策以来,政府颁布和实施了一系列严格的耕地保护政策。然而,耕地保护的现状并不乐观,一些地方的耕地仍面临着水土流失、重金属污染、土壤盐碱化、有机质减少等诸多问题,有效耕地面积持续减少,耕地质量不断恶化。现有文献认为,作为耕地利用的组织者和耕地保护的直接执行者,农户参与耕地保护的动力不足是耕地保护失灵的重要原因[2-3],耕地保护政策的实施效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农户参与耕地保护的行为意愿[4]。

农户作为一个理性决策者,其耕地保护行为主要由耕地保护的利益所得驱动[5],耕地保护的投入成本与预期收益的权衡结果决定了农户的耕地保护行为。农户分化是农户为提高家庭收入而对劳动力进行优化配置的结果,由此引起的农户资源禀赋差异性的积累与循环导致不同农户的耕地利用方式有所不同[6-7]。Diao等[8]认为,非农就业机会的增加会使得农业劳动力减少,对农场经营产生不利影响;陈美球等[9]发现,随着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农户采取生态耕种行为的可能性降低;杨志海等[10]指出,不同兼业分化农户的耕地质量保护性投入行为存在异质性。农户分化会改变农户家庭生计资本,影响农户对耕地价值的追求[11];而耕地所提供的多功能价值是农户保护耕地的重要驱动力,农户关于耕地价值的认知,关系到其对耕地保护产生的价值增量的认可,直接影响其参与耕地保护的行为[12]。因此,农户对耕地价值的认知程度会影响非农兼业农户在耕地保护行为方面的决策。系统梳理该领域现有研究可知:第一,关于农户分化与不同类型耕地保护措施的研究有待丰富;第二,现有研究多从农户分化对农户耕地保护行为的直接影响入手,而对于耕地价值认知的中介作用研究较少。鉴于此,本文基于武汉城市圈的483份农户调查问卷,将耕地保护行为细分为劳动偏向型和资金偏向型2类,以耕地价值认知为中介变量,探究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具体作用机制,以期为完善耕地保护政策提供参考。

1 理论分析与研究框架

1.1 概念界定

耕地保护行为是指农户在耕地利用过程中采取的有利于提升耕地质量、增加有效耕地面积、改善生态环境的农业生产行为,如回收地膜、秸秆还田、施用农家肥、种植绿肥、测土配方施肥、修建田间道路等[13]。其中,回收地膜、施用农家肥、种植绿肥等需要投入的资金较少,但需要投入大量的劳动力,属于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秸秆还田、测土配方施肥、修建田间道路等需要投入的劳动力较少,但对资金的需求量较大,属于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14]。

1.2 理论分析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农户分化程度逐年加深。一方面,非农兼业导致农业劳动时间减少,引起除草剂和杀虫剂的大量使用;另一方面,非农兼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农户家庭的收入水平,增强农户对耕地保护的资本投入能力,例如田间道路、水渠的修建等都需要一定的资金支持。作为“有限理性”的农户,其具体的行为决策除了受资源禀赋的制约外,还会受到思想意识的影响[15]。随着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种地不划算”的思想意识可能会逐渐削弱农户参与耕地保护的积极性,从而减少其在耕地保护方面的投入。因此,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在理论上尚不能明确。

在农户分化的初期,农业生产是农户的唯一生计来源,耕地对于农户而言最重要的价值就是经济产出价值。然而,随着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农户的生计禀赋发生了较大变化,耕地对于农户的经济产出价值逐渐减弱。但由于城乡“二元结构”的存在,非农兼业农户的社会保障需求不断增强,耕地成为满足他们就业、养老等基本需求的保障,此时,耕地对于农户的社会保障价值不断凸显。另外,随着农户收入水平的提高,在其物质需求不断丰富的同时,其精神文化层面的需求也逐渐增多。此时,耕地所承载的净化空气、休闲文娱等生态保育价值和景观文化价值日益显现。由此可见,随着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农户的生计禀赋发生较大变化,耕地的多功能价值也随之显现,农户对耕地多功能价值的内在需求是其保护耕地的根本驱动力。因此,农户分化可以通过影响农户对耕地价值的认知,进而影响其耕地保护行为决策(图1)。

2 材料与方法

2.1 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课题组2018年7—8月对武汉城市圈农村地区的问卷调查。调查采用分层随机抽样方法,首先选择农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作为衡量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标准,将武汉城市圈的县(市)分成高、中、低3个等级,在保证地形为平原的前提下,每个等级随机抽取3个县(市),在每个县(市)随机抽取1~2个乡镇,根据村庄与乡镇的距离在每个乡镇选取1~3个行政村,最后根据村庄规模,在每个行政村随机抽取20~50个样本农户。本次调研共发放500份问卷,收回有效问卷483份,问卷有效率96.6%。

2.2 变量选取

2.2.1 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农户的耕地保护行为。基于理论分析,将耕地保护行为细分为劳动偏向型和资金偏向型2类。具体设置情景分为:“在农业生产中,您是否采取过耕地保护行为?”,问卷中以“是=1,否=0”来定义;“您采取过哪些耕地保护行为?”,答案选项设置为“施用农家肥,回收地膜,种植绿肥,秸秆还田,修建田间道路,测土配方施肥,其他”。根据农户的回答将其划分为劳动偏向型和资金偏向型2类。

2.2.2 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农户分化。学者们一般根据家庭非农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来将农户划分为纯农户、Ⅰ兼农户和Ⅱ兼农户[16]。其中,纯农户的非农收入占比小于10%,Ⅰ兼农户的非农收入占比在10%~50%,Ⅱ兼农户的非农收入占比大于50%。本文同样采取该方法来对农户进行划分。

2.2.3 中介变量

本文的中介变量为耕地价值认知,包括农户对耕地在经济产出、社会保障、生态保育和景观文化4方面价值的认知[17-19]。为科学全面地反映农户的耕地价值认知情况,本文作如下定义:经济产出价值认知是指农户对于耕地在提供收入来源、食品来源和享受耕保补贴等方面功能的认识;社会保障价值认知是指农户对于耕地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农民就业和养老等方面功能的认识;生态保育价值认知是指农户对于耕地在净化居住空间、涵养水源和保持生物多样性等方面功能的认识;景观文化价值认知是指农户对于耕地在提供娱乐休闲空间、传承农耕文化和保障后代生计需要等方面功能的认识。量表设计采用李克特(Likert)5级量表的形式,通过将“极不重要~极其重要”对应赋值“1~5”,对涉及上述4种耕地价值认知的12个指标进行衡量,运用熵值法测算农户的耕地价值认知。

2.2.4 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研究[20-22],本文从农户个体和家庭特征(性别、年龄、家庭劳动力人数、家庭劳动力平均文化程度),生产经营特征(耕地规模、耕地破碎度、耕地水肥条件),社会环境特征(务工环境满意度、耕地保护补贴政策满意度、周围农户是否参与耕地保护)3方面选取控制变量。

将上述变量及其在本次调查中的结果总结在表1中。

表1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2.3 模型设定

根据理论分析框架,农户分化通过影响耕地价值认知(包括经济产出价值认知、社会保障价值认知、生态保育价值认知、景观文化价值认知)进而影响耕地保护行为。参考温忠麟等[23]提出的关于中介效应模型的逐步回归方法,构建的计量模型如下:

Vj=η1+α1F+λXk+ε1

(1)

Yi=η2+α2F+λXk+ε2

(2)

Yi=η3+β1Vj+λXk+ε3

(3)

Yi=η4+α3F+β2Vj+λXk+ε4

(4)

式(1)~(4)中:Yi(i=1, 2, 3)分别表示农户耕地保护行为、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F表示农户分化;Vj(j=0,1,2,3,4)表示农户耕地价值认知;Xk(k=1,2,…,10)表示控制变量;η1、η2、η3、η4表示常数项;ε1、ε2、ε3、ε4表示随机误差项;α1表示农户分化对中介变量(耕地价值认知)的影响系数;α2表示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直接影响系数;α3表示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间接影响系数;β1表示耕地价值认知对耕地保护行为的直接影响系数;β2表示耕地价值认知作为中介变量时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系数;λ表示控制变量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系数。熵值法计算所得的耕地价值认知度值在0~1,数据被截断,为避免参数估计出现明显的偏差,式(1)选用受限因变量Tobit模型;农户耕地保护行为是二元决策问题,因此式(2)~(4)选用二元Logit模型。

3 结果与分析

3.1 模型估计结果分析

运用计量经济分析软件Stata 15.0对模型进行White检验和方差膨胀因子检验,结果显示,模型不存在异方差和多重共线性问题。依据中介效应模型,首先,检验农户分化对中介变量(耕地价值认知)的影响效应,表2中的模型1~5即为农户分化对耕地价值认知的回归结果;然后,分别引入农户分化和耕地价值认知对耕地保护行为进行回归,表2中的模型6即为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回归结果,模型7和模型8分别为耕地价值认知和4个价值分量(经济产出价值认知、社会保障价值认知、生态保育价值认知、景观文化价值认知)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回归结果;最后,同时引入农户分化和耕地价值认知分别对耕地保护行为、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进行回归,表2中的模型9和模型10分别为以耕地价值认知和4个价值分量为中介变量的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回归结果,模型11和模型12分别为以耕地价值认知和4个价值分量为中介变量的农户分化对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的回归结果,模型13和模型14分别为以耕地价值认知和4个价值分量为中介变量的农户分化对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的回归结果。模型1~14的拟合优度均大于0.20,即整体拟合度较好;模型显著性水平均小于0.01,即模型中至少有1个变量的拟合系数不为0,模型具有统计学意义,回归结果可信。

由模型1~5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农户分化对耕地价值认知存在极显著(P<0.01)正向影响,对耕地的经济产出价值认知有显著(P<0.05)负向影响,对耕地的社会保障、生态保育和景观文化价值认知分别具有极显著(P<0.01)、显著(P<0.05)和显著(P<0.05)正向影响,与理论分析一致。模型6的回归结果显示,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具有极显著(P<0.01)负向影响,表明农户分化程度越高,农户越不愿意实施耕地保护行为。由模型7可知,耕地价值认知对耕地保护行为具有极显著(P<0.01)正向影响,即农户对耕地价值的认知越深刻,其参与耕地保护的积极性越高。模型8的结果显示,耕地的4个价值分量均对耕地保护行为具有显著(P<0.05)正向影响。

由模型9的回归结果可知,农户分化和耕地价值认知均对耕地保护行为具有极显著(P<0.01)影响,并且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系数的绝对值由模型6的0.955下降到0.681,这表明耕地价值认知的中介效应是存在的。农户分化对于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可以通过作用于耕地价值认知这一中介变量而实现,农户分化程度越高,对耕地价值的认知越深刻,农户分户对耕地保护行为的负向影响效应越弱。模型10的结果证实了耕地4个价值分量中介效应的存在。由模型11~14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农户分化和耕地价值认知对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和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均有影响,其中,农户分化在1%的统计水平下对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具有负向影响,在10%的统计水平下对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具有负向影响。农户分化会带来农业生产上的劳动力减少和家庭收入上的增加,回归结果表明,农户分化带来的收入增加会提高劳动力被资本替代的可能性,使得农户分化对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的负向影响要大于对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在耕地的4个价值分量中:社会保障价值和生态保育价值认知对劳动偏向型和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差异不大;经济产出价值认知对劳动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较大,即农户在生计层面对耕地的依赖程度越高,在耕地保护行为上会表现出较强的劳动偏向性;景观文化价值认知对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较大。调研发现,很多地方通过与美丽乡村建设相结合的方式,积极开发乡村休闲观光项目,如大冶市茗山乡杨桥村的“芳香特色小镇”项目、潜江市龙湾镇双丰村的“百果园”项目等。休闲观光农业的发展,在提高农户对耕地景观文化价值认知的同时,还大大增加了农户的经济收入,使得农户在耕地保护行为上表现出较强的资金偏向性。

对于控制变量的影响效应采用模型9和模型10的回归结果进行分析。家庭劳动力人数、耕地规模和耕地水肥条件对耕地保护行为具有显著(P<0.05)正向影响,与已有研究结论一致[20-22]。务工环境满意度、耕地保护补贴政策满意度和周围农户是否参与耕地保护3个变量对耕地保护行为也具有显著(P<0.05)正向影响。如果农户能够在当地找到合适的非农工作,将会便于其进行农业生产,从而增加其实施耕地保护行为的可能性;耕地保护补贴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激发农户参与耕地保护的积极性;周围农户参与耕地保护的行为对农户本身实施耕地保护行为具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3.2 稳健性检验

3.2.1 剔除极端值法

耕地面积会影响农户进行耕地保护性投入的劳动力成本和资金成本。调查发现,1 000 m2和15 000 m2是2个临界点:耕地面积在1 000 m2以下的农户选择非农兼业的比例高达77.3%,而实施耕地保护行为的仅占25.9%;耕地面积在15 000 m2(含)以上的农户选择非农兼业的仅占16.9%,而实施耕地保护行为的占87.5%。为避免这2类农户对整体回归结果产生影响,本文选择剔除耕地面积小于1 000 m2和大于15 000 m2(含)的样本,对剩余样本进行重新回归,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以看出,农户分化和耕地价值认知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方向和显著性变化不大,表明本文模型估计结果较为稳健。

表3 剔除极端值后的模型估计结果

3.2.2 分样本检验法

城镇远郊村与近郊村农户对耕地的依赖程度不同,从事农业生产的机会成本存在差异,为验证区域差异对总体样本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将样本分成城镇远郊村和近郊村进行分样本回归。表4和表5的结果显示,农户分化和耕地价值认知对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方向和显著性与表2基本相近,表明本文模型估计结果较为稳健。

表4 城镇远郊村样本模型估计结果

表5 城镇近郊村样本模型估计结果

4 结论与讨论

农户分化会改变农户对土地的依赖程度,分化程度越深,农户对土地的依赖性越弱[24]。本文在此基础上,引入耕地价值认知作为中介变量,发现农户分化对于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可以通过作用于耕地价值认知这一中介变量而实现,在较高的耕地价值认知水平下,农户分化对其耕地保护行为的负向影响效应将会减弱。

农户分化的本质是经济分化[25],在提高农户收入水平的同时,增强了农业生产中劳动力被资本替代的可能性。这使得农户分化对劳动偏向型保护行为的负向影响要大于对资金偏向型保护行为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农户对耕地的经济产出价值认知度越高,在耕地保护行为上表现出的劳动偏向性越强。这是因为,当农户在生计层面对耕地的依赖程度较高时,农户更倾向于将家庭劳动力分配至农业生产中,以获得更高的农产品产出率。农户对耕地的景观文化价值认知度越高,则在耕地保护行为上表现出的资金偏向性越强。这是因为,农户可以利用耕地的景观文化价值来发展乡村旅游业,从中获得的经济收入能够促进农户投入较多的资金来保护耕地。

基于此,提出以下建议:(1)大力推广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措施。随着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农业生产的机会成本逐步上涨,农户在耕地保护方面的劳动投入减少,但是非农兼业带来的收入增加效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弱劳动力减少对于农户耕地保护行为的影响效应。因此,应该大力推广资金偏向型耕地保护措施,降低耕地保护的劳动力投入成本,为资本替代劳动创造条件。(2)加大耕地多功能价值的宣传力度。耕地价值认知作为中介变量,可以削弱农户分化对耕地保护行为的负向影响效应,因此要加大对耕地多功能价值的宣传力度,提高农户对耕地多功能价值的认知程度,激发农户参与耕地保护的内在动力。特别是要在适宜发展乡村旅游业的地区,加大政策支持力度,积极引导休闲观光农业的发展,加强农户对耕地景观文化价值的认知,调动农户参与耕地保护的积极性。(3)在有条件的农村地区积极引进工业企业,促进农业生产与非农产业有机结合,实现以企带农、以工促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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