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竿

王鱼

阿达要去一个据说民风淳朴的地方做生意。

他一直认为那是个水草丰茂之地，因为早就听说那里鳖很多。有鳖就会有水，有水就会有鱼，有鱼就会有人下钓。他销售的是钓竿。

他一路向人打听，走了四十九天，却走进了一片荒漠。他以为走错了地方。但应该不是，一路上见到不少的鳖来来往往，而且很热情地给他指路。“看来你很有远见。老莫保佑善良正派的人！”有一只鳖说。

他坚信前面有绿洲。但又走了九天，荒漠中还只是一条路，风沙弥漫，残缺的路标指向一座城。

“就前面了，绿洲应该就在城里，会有江河或湖泊的。”他想。果然，他远远看见，一座城的八角城墙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越是靠近城门，鳖就越多。还不时看见一只鳖驮着三五只鳖很吃力地爬行着，却无一例外都显得很快乐。

他来到城墙下才知道，那些花草居然全是画上去的，已被日晒雨淋得颜彩尽褪。

入城的手续很简单，最基本的条件是不能有天花病。但如果是外来者，还必须具备以下两个条件之一：精通一门乌鸦语，或口袋里有十枚以上坚果。

阿达既不会说乌鸦语也没有坚果，但幸好他有鱼饵。于是他在城门外用一斤鱼饵跟一只躺在墙根下乘凉的鳖换了十枚坚果。“你会大有前途的。老莫保佑善良正派的人！”那只鳖说。

“你从很远来的吧？我们这里有房，住一个月只需两枚坚果，还提供贴心服务……”一只举着招待所牌子的母鳖抛着媚眼过来打招呼。

“我先看看再做打算。”阿达说。

他看见街上很多商贩在卖金子。一枚坚果可以买两斤金子。

他用了大半天時间在城里转了一圈，不但没发现一条河，连水坑都没有一个。“没错，这里以前是有好多水，但鳖多了水就没有了。何况还有一些乌鸦在放火。”一只卖弹弓的老鳖说。阿达不知道这些弹弓有什么用。“用来打乌鸦”，老鳖说。

接下来，阿达发现了这里的鳖都喜欢玩一种游戏：一大群鳖围在一起，把其中一只鳖逼进一口干涸的地瓮里，然后再把另一只逼进去。地瓮快填满时，运气好的鳖就能踩着其他鳖的脊背爬出去，然后加入到围攻的鳖群中，合力再把其他的鳖逼下去，如此反复循环。

鳖们每天傍晚六点都要暂停一切工作和娱乐，向西北方仰望一个时辰，唱几首歌，喊几句口号，嘴巴张张合合，这样肚子就有了饱意。运气好的时候，会有一群低空练习投射游戏的乌鸦飞过，扔下几粒野葡萄或一条死老鼠的腿，投到谁的嘴里，谁就吃。乌鸦们的技术越练越好，往往一投就中。但它们有时恶作剧，故意把东西投到一边，这样便会引起众鳖的争夺，甚至会爆发战争。有一场战争就发生在上个月，是为争夺乌鸦们投下来的一只罂粟果。

有时候乌鸦投下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枚枚火种。火种会把那些倒霉的鳖嘴烫得冒烟，还会让当地的气候变得越来越热。于是一些愤怒的鳖就用弹弓打乌鸦，用的子弹是一种加工成橡果状的金子。打出去的金子往往给乌鸦叼走。但也有个别倒霉的乌鸦被击得惨叫一声。这时，一些反对者就会极力阻止，认为这样等于自断财路，理由是“乌鸦是老莫派来的天使”。因此这两种意见不同的鳖之间也时常爆发战争。

“原来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一条鱼。”阿达颓丧万分。

但不久他就想到了一个可以发财的门路——向那些仇恨乌鸦的鳖推销他的产品：用弹弓打乌鸦不如钓乌鸦好玩。

他亲自站在城堞上做了示范。把钓竿伸到最长，上了饵，往空中一抛，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乌鸦上钩。被钩住的乌鸦让鳖们开心地牵着跑，就像放一只黑色的风筝。转眼间，他带过来的两百支钓竿和三十斤鱼饵就被抢购一空。

第二天一早，阿达满载而归。走出城门的时候，他回头看到了一番奇怪的景象：钓竿上钩住的不是乌鸦而是鳖，很多鳖被悬在半空中四脚乱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