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方聿

已入冬季，夜晚干燥而寒冷。风把宿舍的门摇得吱吱作响，略显悲凉。

丝丝冷空气像怕冷的小动物似的拼命擠进被子里取暖，桐花的牙齿不停地磕碰着，她又往床里面缩了缩，不料一下挨到冰凉的墙壁，冷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这天真冷。桐花心想。接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一双温暖的眼睛……

文章的开头营造了冷风瑟瑟的环境，由现实的“冷”联想到记忆中的“暖”，引入自然，能激发起读者的阅读兴趣。

“花——牵牛上山，带它吃草去哟！”

“哎！”牛栏边外婆拖长的音调一停，兴奋的桐花就蹦蹦跳跳地跑来了。外婆把牵牛的长麻绳郑重地放在桐花的小手中，“路上不要贪玩……”本还要多叮嘱几句，却见老黄牛已甩着尾巴，温驯地跟着小主人往大门外走去。

一般放牛人都会走在牛的前面，可桐花偏不，她把麻绳搭在肩上，紧挨着山路边和黄牛并排走。不为别的，只是想偷瞄黄牛那墨黑而圆润、半掩在上下两丛细密的棕色长睫毛里的眼睛。桐花总觉得黄牛的眼睛就像小溪沟里被水抚弄得光滑而明亮的黑石头。每当在小溪沟里捞虾抓蟹时，她都能在那些圆滑的黑石头上看到自己清晰的暗影。黄牛的眼睛也是如此。但桐花知道，黄牛的眼是有温度的，就像冬日里一束久违的阳光，在她的成长过程中，轻柔地倾洒着温暖的目光。

作者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老黄牛的眼睛，也让读者能够产生共情，理解桐花为何会对这样一双眼睛念念不忘。

可这一束温暖的阳光很快就被乌云挡住了，而且是永远挡住了。

老师说过，“永远”只存在于童话里。然而，那一天，面对那两个刚刚才进行过一场屠杀，现在却面不改色地谈论着这老牛的肉能卖多少钱的壮汉，面对躺在地上的冰冷孤寂的黄牛，桐花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童话。

那双温暖的眼睛啊，“永远”都不能再柔和地望着她了吗？桐花咬紧了唇想哭。仿佛就在昨天，她还任性地搂着黄牛的脖子，把脸凑上去瞪着眼和它比比谁的眼睛大；还淘气地摸了摸黄牛那又长又密的漂亮睫毛，结果挨了它一尾巴。那么多和这双温暖的眼睛有关的美好回忆，真的就这样“永远”地结束了吗？这个“永远”才不是童话，在童话里，她的黄牛是不会死的！

外婆走过来，抚了抚外孙女的肩膀：“黄牛老啦……”桐花不肯听。她呆呆地望着躺在院子里的黄牛的身体。现在她看不到黄牛的眼睛，但她知道，它的眼睛已真正成了两枚光滑的水中黑石，冰冷、毫无感情，只映得出它再也看不见了的蓝天白云……

“桐花”亦是“童话”，作者将大人与桐花进行对比，大人屠杀老黄牛时面不改色，而对桐花而言却是永远失去了那双有温度的眼睛，纯真美好的童话世界就此坍塌。作者使用了小小说这一文体来展现对生命的尊重、对孩子纯真世界的保护这一主题，不仅文本清新脱俗、让人眼前一亮，在主题阐释的深刻性上也丝毫不输议论文。

冷风继续从门缝外钻进来，桐花闭上双眼在黑暗中恐慌着。那一双温暖的眼睛仿佛还在另一个世界望着她，她却感到一阵阵的凄凉与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可是，天黑了很久，我都忘不了你的眼睛……

一颗冰冷的泪珠，咸咸地被淹没在黑暗里……

结尾处回到现实、照应开头，使文章首尾圆合；感人的故事在环境的烘托下更显哀婉，桐花内心的冷和环境的冷同频共振，再次凸显了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