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黑的勇气

高源

读《丢三落四的小豆豆》这本书，整个过程中我笑抽了好几十次。简直是本爆笑段子集锦嘛！它彻底刷新了我对“蠢萌”一词的认识。

在这本书里，黑柳彻子用调侃而天真的笔触回忆了许多自己闹过的笑话、搞砸的事情。太囧了，太有趣了，太可爱了。我觉得一个人要想“蠢萌”到这地步也是需要一些运气的，要有很多巧合，也要有傻乎乎的特质。

黑柳彻子讲道，她被一个学姐邀请去参加婚宴，到场之后，惊喜地发现新郎是她多年前在主日学校里认识的人。她激动地朝他挥手，但新郎新娘都没看到她。主持人让她致辞，她站起身，原本想说：“大家可能都不知道，其实我和新郎过去就认识了。”但又觉得这样太小孩子气。这时她脑袋中闪现了一个更成熟、简短的词，于是精神十足地大声说：“恭喜新婚！其实我和新郎本来就是内缘关系。”话音刚落，热闹和谐的会场立刻变得死寂一片，周围的人赶紧拉她坐下。原来，“内缘关系”是指男女以结婚为目的而同居，拥有事实上的婚姻关系，但还未履行法律上结婚手续的状态。而她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个词的真实含义。她在书中自嘲道：“之后很多年再也没有人请我去参加婚礼了。”

还有一次，她和要采访的嘉宾在饭店吃饭，嘉宾还没吃，她面前的食物就吃完了。中途，送菜的服务小姐端着盘子突然滑倒在榻榻米上，大家都没在意。一会儿，老板娘进来毕恭毕敬地道歉：“刚才服务员失礼了，真是对不起。为了赶上黑柳女士用餐的速度，厨房里的人拼命地快做，大家都跑着送菜，可是送到这里一看，黑柳女士面前已经空了，大家都很着急，才出现了这么不礼貌的举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吃饭速度实在太快了。她这样调侃自己：“我努力学着慢慢吃饭，每当我吃得有点快的时候，我就让自己想想那身穿和服、端着盘子静静滑倒的服务小姐的身影。”读到这儿，我相信没有人会批评她缺乏教养、举止粗鲁，而是哈哈大笑，觉得她真是个善良可爱的人。

这些糗事，她不说出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可她居然毫不避讳地写成了书，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全世界的人看，邀请大家和她一起尴尬，一起大笑。这样坦率洒脱的姿态，实在让人佩服。对自己的“黑历史”，多数人都下意识地回避，或者拼命遮掩，根本没有勇气承认，更别提自曝了。他们虚伪而怯懦，有时反而把事实越涂越黑。黑柳彻子却轻松愉悦，甚至带点炫耀地大談自己闹过的笑话。没错，自嘲不尴尬，遮遮掩掩才尴尬。当一个人出糗，他自己不笑，周围的人也不敢笑，日后还刻意避而不提，那么这个糗事就彻底糗了，永远尴尬下去。如果出糗的时候大家富有幽默精神，无所谓地轻松笑笑过去了，尴尬就会减轻一分；如果出糗的人自己先笑，尴尬就被冲得更淡；如果日后还能大方地拿出来调侃，尴尬就会被彻底化解，那件不忍直视的窘迫的事就变成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变成颇具个性的逸闻趣事，甚至成为美谈。

我喜欢自黑的人。自黑是一种境界，内心坦然、强大、自信的人才会去自黑，因为他们早已不在乎那些“黑历史”了，再落魄再狼狈的经历也伤害不到他们。自恋和自卑是一体的，那些开不起玩笑的人，看似自尊心很强，自恋而自负，本质上却是自卑，无法忍受别人戳自己的痛处和弱点，过于在意自己的形象以及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调侃自己的人，是勇敢、坦诚、豁达的，他们能够正视、承认、接纳真实的自己，因而也是强大的。我不敢说自己强大，但我真心觉得坦诚比较舒服。如果时时刻刻维护自己的完美形象，揣度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这样活着太累，也没必要。就像化妆的人，害怕妆会花掉，不敢流汗，不敢流泪，连揉揉眼都不行，换个衣服也要小心翼翼，以防被口红蹭脏。而我总是素面朝天，自由自在，随时都可以摘掉眼镜像个汉子一样抹一把脸。

所以我很喜欢黑柳彻子。在记忆里搜罗了半天，我的糗事既没她多也没她有趣，可能多数时候我是个靠谱而严肃的人，也可能是痛快地忘记了，真遗憾啊。现在我就要发条朋友圈，向大家征集那些年我的“黑历史”，当笑话写出来，自黑自嘲，自娱自乐。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