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科普出版的发展策略与路径
2020-12-28刘朋
刘朋
摘 要:相对于其他细分领域,科普图书出版仍处于成长期,其市场规模和成熟度都有待大幅提升。国内科普创作力量薄弱,出版资源相对匮乏,作品评价体系需进一步完善。我们也乐观地看到,科技的飞速发展为科普出版提供了“内容”和“技术”支持,孕育着新的发展机遇。本文从市场状况、读者需求、出版模式、编辑素养以及评价体系等方面,阐述科普出版的现状及其所面临的问题,试图提出相应的意见和建议。
关键词:科普出版 评价体系 模式创新
一直以来,在科普及科普出版领域一直存在着两种模式,即市场导向和政策导向。对于科普本身来说,也存在着自上而下的宣讲和个体的主动求知两种方式。从内容供给来说,引进版图书依旧占据大半壁江山,原创作品未成气候。在图书市场的各个细分门类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十分独特而又尴尬的现象。从人员效率、产品效率、市场效率等经营指标看,科普出版似乎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对于为什么要选择和坚持做好科普出版,我们往往“自嘲”为情怀,而非完全出于市场化的考虑。一方面,政策驱动更加有力,科普消费需求日渐上扬;另一方面,优质科普内容产出乏力,优秀作者和成熟科普出版人才短缺。那么,科普出版的方向在哪里?有没有更有效的路径?
一、科普出版的现状
2018年我国图书零售市场码洋规模达894亿元,同比增长11.3%,依旧保持两位数的高增长态势。从动销品种和新书品种的数量变化情况来看,2018年我国图书零售市场动销品数量达194万种,同比增长2.5%;新书品种数达20.3万种,继续小幅收缩,但总体上保持基本稳定。根据开卷数据,2018年科普图书动销品种为7822种,比2017年略有增长,但仅占全国图书动销品种的0.41%,新书出版数量不足1000种。动销品种数在100种以上的出版社仅有十余家,超过300种的仅一家(因为科普的边界相对模糊,不同渠道统计的数据存在一定的差异,但相去不远,因此这里的数据仍具有参考价值)。显然,科普图书市场的规模较小,领先出版社的优势不明显,出版者的积极性不高,没有把科普作为一个重点业务板块来发展,投入不足。
在开卷TOP科普图书榜单中,2016-2018年引进版数量分别为292种、331种和357种,占比分别为58.4%、66.2%和71.4%。在国内图书市场上,这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现象。这意味着引进版科普图书的竞争力整体优于本版图书,从而导致各出版社都把主要力量放在了版权引进上。我们在肯定引进版图书的积极作用的同时,更应该清晰地看到原创不足不利于科普出版的健康发展。出版需要作者和读者双方积极参与,形成良好的互动。单凭引进版不足以满足读者的需求。
根据开卷监控数据,2018年销售册数在10万册以上的科普图书仅3种,销售册数在1万册以上的科普图书仅81种,销售册数为5000~9999册的科普图书仅96种。TOP50的平均销售册数为39070册,平均定价为46.15元,总销售码洋为8930万元;TOP500的平均销售册数为7745册,平均定价为60.16元,总销售码洋为2.07亿元。由此可见,相对于潜在的广大读者,科普图书的市场表现不够理想,进而导致出版者参与的积极性不高。
二、科普出版需求的变化
提及科普出版的需求,首先需要明确科普的功能。著名科普作家、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前副理事长卞毓麟先生说得好:“科学普及之功能,概而言之有四,即:培养人才,促进科学自身发展,建设精神文明,建设物质文明。”习近平总书记在“科技三会”(即全国科技创新大会、两院院士大会、中国科协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强调:“科技创新、科学普及是实现创新发展的两翼,要把科学普及放在与科技创新同等重要的位置。没有全民科学素质普遍提高,就难以建立起宏大的高素质创新大军,难以实现科技成果快速转化。”科技创新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引擎,而民众是孕育科技创新的土壤,离开了民众的参与和支持,科技创新就将成为无本之木。为此,国务院颁布了《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计划纲要》,明确指出我国国民的科学素养与发达国家存在明显差距,并制定了明确的目标、措施和任务。应该说,科普在我国是有顶层设计的,是一项关乎国家发展的神圣事业。
20多年来,互联网的商业化发展路径很好地诠释了科技对人类生活各个方面的重大影响,移动通信、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关键技术正在并将继续深刻地影响人类文明的发展。今天,我们已经能够从可观测宇宙和微观量子两个极端维度揭示万物运作的奥秘,科幻作品中的场景正逐渐变成现实。然而,公众对科学的认识普遍停留在牛顿时代,国民的科学素养与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较大的差距。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我们仍然可以看到许多缺乏科学依据的预防措施甚至荒诞的说法在大肆流传。流言的背后暴露出不少民众缺乏基本的科学素养和分辨能力,从而滋生了不安和焦虑情绪。公众认知和科学发展之间存在的断层和迟滞,需要且只能由科普来弥补。这就是科普的使命和价值,同时也意味着市场机会。
同时,我们也欣喜地看到,我国自主研发的5G、量子通信卫星、天宫二号、世界最大口径射电天文望远镜FAST等均居世界领先地位,高铁、北斗等重大工程建设成就更是舉世瞩目。基因工程、生命科学、量子力学、宇宙探索、新型材料、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前沿科技将进一步激发公众对科学的兴趣。一批以科普为主题的微信公众号和电视节目大受欢迎。近年来,《时间简史》《未来简史》《七堂极简物理课》《自私的基因》《视觉之旅:神奇的化学元素》《数学之美》等科普图书用实际销售数据证明了读者对于科普的强烈需求。可以说,科普已迎来继20世纪80年代之后的第二个大好时机。一些具有远见卓识的出版社已开始布局科普出版市场。
创新往往来自知识交叉领域和边缘地带,即使专业科研人员也有明显的科普需求。达尔文的进化论、图灵的计算机科学、香农的信息论以及量子理论等都已从相对狭窄的专业领域拓展到其他自然科学领域和社会科学领域,成为了揭示和解释人类进步的基本理论,成为了人们认识世界的方法论。那么,对专业人员和普通大众来说,又该怎样了解这些重要的科学原理?我们缺少的不是科学,而是解释科学的方法和技巧。这就是科普出版的社会责任。
三、科普出版的創新与发展
科普出版作为出版业的一个细分领域,首先必须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坚持正确的出版导向。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为全人类文明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在科技领域亦是如此。中科院科学传播局和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曾组织国内专家,经过数年的研究,评选出了“中国古代重要科技发明创造”88项,极大地提升了我们对于中国古代科技成就的认识。新中国成立70年来,尤其是改革开发以来,我国在科学、技术和工程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因此,科普出版工作既担负着普及科学知识的重任,也将在增强文化自信方面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另外,我们也能够从我国古代和当代的科技成就中挖掘出大量宝贵的出版资源,组织开发具有显著特色的优质选题,在服务于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促进自身的发展。
1.科普出版模式的守正与创新
改制后的出版企业要重视市场在资源配置方面的积极作用,首要的就是认真研究读者的需求,贯彻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围绕读者的需求,组织选题开发工作。只有抓住了读者的需求,才有可能提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科普作品,取得一定的经济效益,实现可持续发展。只有借助市场机制,才能较好地处理作者、读者和出版者之间的关系,用市场的手段让优秀作者和优秀作品脱颖而出。近年来,社会各界在科普出版方面提供了较大力度的资金支持,这些都对科普出版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出版社应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处理好市场竞争和政策扶持的关系,在基于市场的基础上做好机制和体制建设,提升发展能力,同时充分借助政策扶持解决发展中遇到的关键问题。
通过前文的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引进版图书是科普图书市场上的主角。引进版图书都经过了层层筛选,代表着国际上科普图书创作和出版的最高水平,我们不能否认引进版科普图书的长处及其对原创作品的借鉴和引导作用。同时,我们也应理性地认识原创乏力的深层次原因,其中科研工作者缺乏创作热情和通俗解释科学的能力是主要原因之一。已故科普大师、著名天文学家卡尔·萨根在他事业的早期就认识到科学家有责任介入社会,他坚信只有激发了公众参与科学的热情从而支持它继续前进时,科学才能真正取得辉煌。我们欣喜地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科学家逐渐认识到了这一点,在许多公开场合都能看到他们活跃的身影。我们期盼着更多的科学家认识到图书这个媒体在科普方面的重要作用,从而投身到科普创作中来。另一方面,国内的科普资源建设才刚刚起步,作者在创作时经常在图片、视频等素材的获取和授权方面受到很大的限制。一些百科图书、新媒体产品需要专门的机构来整合各方面的力量,共同完成一个项目的创作。
我们也应该看到,科普出版在新媒体时代所面临的新机遇。相对于图书市场的其他许多细分领域,科普出版走融合发展之路有其独特的优势。从图形图像、音频、视频到增强现实、虚拟现实,从纸质载体到实验套件,从线下到线上,科普出版更适合采用新媒体手段,从而带给读者不同的阅读体验。目标读者对于新技术也天然有着更强的接受力。但是,形式决定于并服务于内容,科普出版的核心要素仍然是内容,技术只是作为提升用户体验的一种手段,不能本末倒置。
2.科普出版中的核心要素
在科普出版的各个要素中,编辑的作用日益凸显。正如下文将要讲到的,科普图书的作者和读者之间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落差。因此,科普编辑要在把握读者需求的基础上,认真细致地做好选题策划工作,更深入地参与到创作中,在目标读者设定、结构设置、内容编排、知识分布、语言风格等方面引导作者提升写作能力,更好地解决图片处理、装帧设计、排版等后期制作中遇到的问题。对于融媒体类科普产品,还要组建包括科学顾问、文稿写作、艺术设计、图像处理、音频视频制作、AR/VR模型开发以及排版等人员在内的创作团队,管理好出版流程。同时,“科文融合”“多学科融合”也是科普创作的一大特点。科普编辑既要对某一专业领域有深入的了解,又要尽量扩展知识面,做到文理兼修。
科普出版最终将以作品的形式服务读者,科普作品评价成为科普出版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在这方面,中国科普研究所和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等在长期的研究中取得了大量成果,许多专家对科普创作理论进行了完善和创新。本文试图从编辑实操的角度提供一些个人的思考。
首先,科学性是科普图书存在的基础。卞毓麟先生曾说:“科普,简略地说,就是以‘科为基础,以‘普为目的的行为或活动。科普作品则是以作品形式表现的科普活动。”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即科普图书的第一要素就是科学性。那么,如何判断一部作品是科学科普作品呢?是以科学部分所占的篇幅为准还是以其重要性为准?这要从作品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来判断,如果整部作品的目的是介绍某一科学原理或方法,即使其采用了寓言、童话、故事、诗歌等文学形式来阐述,它也是一部科普作品,而且有可能是一部科普佳作。但对于一部百科性质的科普图书来讲,科学知识所占的篇幅就很重要了。比较难以把握的是一些科技哲学类型的作品,这要求编辑具备较高的科学素养和一定的哲学基础。这里想说的另外一点就是如何判断科学性。科学是在不断向前发展的,而我们的判断又不能脱离所处的时代背景。比如,我们都知道牛顿原理是一个近似理论,它在描述宏观物体低速运动时的精度能够满足我们的一般需要。如果在今天的认识背景下把牛顿原理绝对化,那就有失科学性。对于一些在逻辑上尚未得到实验验证的理论,就要更加慎重,应判断作者是为了探讨一种可能性还是分析一个绝对真理。
其次,“科文交融才精彩”。学术和应用技术类型的作品多用于同行之间的交流,作者和读者是对等的,二者有着共同的语言体系和思维方式。文艺作品多用大众的语言讲述一段故事,以求与读者产生心灵上的共鸣。而科普作品完全不同,作者要站在专业的角度,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非专业读者传播科学知识、方法和精神。作者与读者存在认识上的落差,有着不同的语言体系和思维方式,这是科普作品创作的困难所在。在这种情形下,人文是作者与读者沟通的有效媒介,能够消除二者的距离感,增加作品的亲和力和可读性。而人文与科学的融合以及各科学领域之间的融合也是当前教育追求的一个方面,因此,科普作品能成为学科教材的有益补充,具有不可替代性。
再次,科普作品要具備时代美感。美是人类的共同追求,好的科普作品理应带给读者美的阅读体验。概而言之,科普作品有三美:一是展示科学之美,不同于教材和专业书籍,大部分科普图书的价值在于激发读者对科学的兴趣,使其掌握一定的科学方法,养成一定的科学思维,进而具备一定的科学精神,因此在创作时要选择能够达成这一目的的内容,而不必面面俱到;二是语言文字要有美感,篇章要合理,行文要讲究,用词要平实,善用修辞技巧,从而展现科学的理性之美;三是表现形式要有美感,即在装帧设计、排版布局、图片选择等方面精益求精,展现书香之气。
最后,优秀的作品应以情动人。在科普作品中,作者对科学的真挚情感是能够极大地感染读者的。在这方面,首推卡尔·萨根。萨根在其代表作《暗淡蓝点》中,以诗歌般的语言讲述了人类探索太空的艰辛历程。他在该书的结尾深情地说道:“他们将抬头凝望,在他们的天空中竭力寻找那个蓝色的光点。他们不会由于它的暗淡和脆弱而不热爱它。他们会感到惊奇,这个储藏我们全部潜力的地方曾经是何等容易受伤害,我们的婴儿时代是多么危险,我们的出身是多么卑微,我们要跨越多少条河流,才能找到我们要走的道路。”这种情怀是何等的博大。即使百科性质的优秀科普图书也能让读者强烈地感受到作者对科学的痴爱,例如畅销书科普作家西奥多·格雷在《视觉之旅:神奇的化学元素》中,常常在不经意间讲起儿时的一件趣事,让人不禁莞尔一笑。也许此刻,科学的种子已埋藏在读者的心中。
四、结论
科普出版是一个没有得到充分发展的市场,竞争格局尚未形成。从社会和读者两个层面,科普需求正处于快速上升阶段。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科普担负着普及科学知识和增强文化自信的双重使命,这也意味着新的发展机遇。我们需要正确处理内力与外力的关系,既要遵循市场规律,提升自身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又要充分利用政策扶持,解决发展中遇到的关键问题。引进优质版权资源对促进本土原创起到了积极作用,然而原创依然任重而道远。融合发展是科普出版的方向,但需处理好内容与技术的关系,坚守科普出版的本质,用新技术手段提升科普出版的品质。在众多出版要素之中,科普编辑是核心要素,编辑能力提升是实现科普出版跨越式发展的关键。在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应尽快建立具有实操性的科普作品评价体系,以更好地引导作者创作以及有效服务读者。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技学技术部.中国科普统计(2018年版)[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8.
[2]陈玲,张志敏.中国科普创作发展研究2018[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8.
[3]卞毓麟.编辑路上的风景[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
(作者单位系人民邮电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