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对阿尔及利亚的外交布局*
2020-12-28王琼
王 琼
中东变局以来，俄罗斯“重返中东”的外交布局引人关注。学界对俄罗斯与叙利亚、伊朗、埃及、土耳其、沙特、以色列等中东国家的双边关系都进行了深入研究，(1)相关研究可参见王晋 ：《盟友还是对手？俄罗斯与伊朗、土耳其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关切与挑战》，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0年第1期，第39-59页；唐志超 ：《俄罗斯与土耳其关系的内在逻辑与发展趋势》，载《西亚非洲》2017年第2期，第3-23页；毕洪业 ：《中东战略的支点：俄罗斯地缘外交中的叙利亚》，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6年第2期，第23-24页；王琼 ：《俄罗斯对以色列外交战略及未来趋势》，载《学术探索》2019年第8期，第42-50页。并对俄罗斯中东能源外交、经济外交、军事外交等外交模式进行了分析(2)参见王宝龙 ：《俄罗斯介入叙利亚战争的能源地缘政治因素》，载《阿拉伯世界研究》2018年第 3 期，第 89-102 页；魏敏 ：《俄罗斯对中东国家的经济外交与大国地位塑造》，载《阿拉伯世界研究》2020年第2期，第3-21页。。作为北非地区重要的能源出口国和军事、工业装备进口国，阿尔及利亚是中东和非洲地区首个同俄罗斯签署双边战略合作协议的国家，在俄罗斯中东外交布局中发挥着重要的支点作用。俄罗斯对阿尔及利亚的外交布局大致如下：一是通过两国定期的政治和外交协商机制，增强俄罗斯在利比亚、叙利亚等地区热点问题上的影响力，特别是提高俄在马格里布地区的政治地位；二是通过经贸和军售合作机制，稳步提高两国经贸和军售规模；三是与欧佩克(OPEC)成员国等能源输出国加强合作，共同维护石油价格和天然气价格机制，赢得同阿尔及利亚天然气的市场竞争。
本文在梳理俄罗斯对中东整体外交布局的基础上，分析21世纪以来《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俄罗斯能源战略》等官方文件和俄罗斯具体的外交实践，对俄罗斯对阿尔及利亚外交布局的动因、目标进行分析，并对两国关系的前景做出展望。
一、 俄罗斯对中东的外交布局
冷战时期，苏联对中东的战略布局可分为三个层次：一是寻求在伊朗、土耳其、埃及和叙利亚等具有重大地缘利益的国家建立战略支点，特别是建立军事基地；二是围绕伊拉克、南北也门、阿尔及利亚、利比亚等国家，建立亲苏阵营；三是将阿以冲突作为抓手，对阿拉伯国家提供军事援助和军售，支持社会主义运动，反对美国干涉中东事务。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综合实力衰落，无力维护在中东的多层次战略利益，从中东全面收缩。以中东问题专家普里马科夫1996年出任俄罗斯外交部长为标志，俄罗斯开始重新设计其中东外交。这一时期，俄罗斯的中东外交围绕三大目标展开：首先，以增强同伊拉克和伊朗的经贸、军事合作为重点，在两伊问题上抵制美国的单极霸权、推动俄罗斯主张的“多极化秩序”；其次，同海合会国家和土耳其等国加强联络，削弱相关国家对车臣和中亚五国泛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势力的支持(3)唐志超 ：《从配角到主角：俄罗斯中东政策的转变》，载《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20年第2期，第4页。，努力化解伊斯兰世界对俄罗斯的敌意；最后，在以色列、海合会国家中寻求经贸合作机会，在该地区实现经济利益。
普京执政后，俄罗斯中东外交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以2005年至2007年普京访问中东多国为代表，俄罗斯启动了“重返中东”的进程。俄罗斯首先将加强同中东国家关系作为解决国内稳定、打击恐怖主义等问题的重要途径；其次以能源合作和军售为基础，增强俄罗斯的能源和经济利益；最后力图全面发展同地区主要力量的关系，寻求在中东立足和保持影响的机会，特别是在伊核问题和巴以问题等热点上发挥特殊的影响力。(4)姜毅 ：《评析俄罗斯在中东的机会主义外交》，载《西亚非洲》2016年第3期，第6页。尽管俄罗斯有恢复同中东国家传统关系的主动性，但对中东的整体外交布局更多是出于防御性动因。俄罗斯面对严峻的极端主义威胁、美国入侵伊拉克并以“中东民主计划”塑造地区安全环境、西方在中亚和乌克兰制造“颜色革命”等因素导致俄罗斯必须以灵活姿态参与中东事务，打破西方主导中东地区事务的局面。
第二阶段以2015年俄罗斯军事介入叙利亚为标志，俄罗斯开始全面参与地区政治和军事议程。中东变局后，中东地区权力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至2015年，西方同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全面对抗，俄罗斯对欧外交面临巨大阻力；“伊斯兰国”危及叙利亚巴沙尔政权的生存，并严重危害俄罗斯国内安全；沙特主动挑起石油价格战，俄经济和能源利益严重受损。在此情况下，俄罗斯发起攻势，出兵叙利亚帮助巴沙尔政权抵御反对派攻势，消灭了叙境内大量威胁俄罗斯安全的恐怖分子，以及利用“阿斯塔纳进程”(Astana Process)(5)“阿斯塔纳进程”是2017年1月后俄罗斯、土耳其、伊朗三国主导的、推动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的和谈机制，也是中东地区唯一一个没有美国参与的区域和谈机制，因首届三方会谈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举行而得名，阿斯塔纳更名为努尔苏丹后，该进程现称“努尔苏丹进程”。拓展了同伊朗、土耳其、叙利亚的外交空间。最终，俄罗斯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叙战场格局，也将安全议程的影响力转化为同沙特等欧佩克成员国共同运作“油价议程”的影响力，将军事红利转化为油价红利和经贸红利。
俄罗斯在中东的强势存在，促使地区各方及西方重新考虑自身的地区政策，重新认识到俄罗斯在地区格局中的作用，进而推动了俄罗斯同地区各方关系的发展。有研究指出，俄罗斯的巧妙控制和美国中东政策的不稳定，导致中东地区所有地缘政治参与者都必须考虑与俄罗斯合作并尊重俄罗斯的利益。(6)《欧盟专家：俄罗斯重返中东凭借的是巧妙政策》，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8年8月3日，http://sputniknews.cn/politics/201808031026036663/，登录时间：2020年3月3日。当前，俄罗斯对中东的外交布局呈现三个层次的结构：一是寻求在叙利亚、利比亚、土耳其、埃及等地区重点国家建立战略支点，包括建立军事基地、以俄制装备在美军的地区盟友体系中打入楔子；二是寻求同沙特、阿联酋、伊拉克、卡塔尔等海湾油气生产国建立密切联系，建立俄罗斯式的“石油—安全(军售和军事合作)”合作；三是广泛介入叙利亚和利比亚内战、伊朗危机、阿以冲突等地区热点问题，反对美国的“极限施压”和单边主义安排，拓展在土耳其、伊朗、以色列等国的外交空间。
虽然俄罗斯有参与塑造中东地区格局的意愿，但长期以来，在阿盟、非盟等区域或次区域组织中，除叙利亚外，俄罗斯缺乏契合本国利益、符合本国立场的“地区支点国家”。在油气领域，俄罗斯同沙特、伊朗等国存在围绕市场份额和主导权的零和博弈。在军售和经贸领域，俄罗斯难以同美国的中东盟友建立稳定的军售和经贸联系。在上述背景下，阿尔及利亚在俄罗斯对中东布局和对阿盟、非盟的多边合作，以及对欧佩克、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等能源合作中，都发挥着重要作用，两国建立了稳定的军售和经贸联系。从俄罗斯中东整体外交布局的角度考察俄对阿尔及利亚外交布局的动因、目标和前景，有助于理解阿尔及利亚在俄罗斯中东地区尤其是北非外交布局中的支点作用。
二、 俄罗斯对阿尔及利亚外交布局的动因
1962年阿尔及利亚独立后，苏联将其视为可信赖的、有社会主义倾向的中东世俗政权。苏联支持阿尔及利亚反以反美及收回经济权利的斗争，不仅向阿国提供了大量项目和资金援助(7)赵慧杰 ：《阿尔及利亚外交政策的特点》，载《西亚非洲》2004年第3期，第58页。，还向其提供了大量军事装备。这一时期，阿军建制完全采用苏联模式，接受苏联教官训练，阿尔及利亚始终是亲苏阵营中的重要组成力量。冷战结束后，俄罗斯终止了对阿的武器供应，苏联军售贷款转为历史债务。
1999年4月，阿卜杜勒·阿齐兹·布特弗利卡(Abdelaziz Bouteflika)当选阿尔及利亚总统。2000年3月29日，普京在俄罗斯大选后次日即向布特弗利卡致信。普京表示，阿尔及利亚是俄罗斯可靠的合作伙伴。2001年4月2日，布特弗利卡访问俄罗斯，两国发布《战略伙伴关系联合声明》，阿尔及利亚成为阿拉伯地区和非洲地区首个与俄罗斯签署双边战略合作协议的国家。两国在联合声明中提出，在《联合国宪章》的基础上为建立多极化世界共同努力，通过全方位的合作将两国关系提高到全新水平。为此，在政治领域，两国确立定期举行首脑会晤和高级别接触，定期举行政治和外交协商。在商业和经济领域，两国通过贸易、经济、科技合作的政府间委员会加强在各领域合作。在军事领域，两国通过军事合作政府间委员会全面加强军事合作。
俄罗斯与阿尔及利亚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是俄罗斯在全面“重返中东”前在中东地区最重要的外交突破之一。(8)Mousli.M, “Algerian-Russian Cooperation: True Strategic Partnership?,” Vestnik RUD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Vol. 19, No. 2, 2019, pp. 284-292.2003年10月，普京接受卡塔尔半岛电视台采访时，被问及“俄罗斯同阿拉伯国家的传统友谊是否不再延续”的问题，他曾特意援引俄罗斯与阿尔及利亚的关系进行回应。(9)“Interview to Al Jazeera Television Channel,” Kremlin, October 16, 2003,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transcripts/22162,登录时间：2020年3月13日。俄罗斯对阿尔及利亚的外交布局出于两大动因：其一，两国都是国际能源市场中具有重要影响力的国家，随着能源竞争的加剧，两国需要协调复杂的竞争与合作关系；其二，两国都需要在区域、国际政治中发挥独立的政治作用，提高在西亚北非地区的影响力。(10)May Barth, “The Algeria-Russia Stragetic Partnership: An Assertvie Geopolitical Move?,” Brussels International Center(BIC), March 22, 2019, https://www.bic-rhr.com/research/algeria-russia-strategic-partnership-assertive-geopolitical-move,登录时间：2020年4月23日。这具体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作为阿拉伯国家，阿尔及利亚在涉及埃及、突尼斯、利比亚、伊拉克、叙利亚、伊朗、卡塔尔、也门等一系列地区安全问题上坚持政治解决、抵制外部军事干预的立场，同美欧和海合会国家保持距离，在阿盟、马格里布联盟等区域组织中“独树一帜”，成为俄罗斯可以倚重的重要力量。(11)[俄罗斯]谢尔盖·巴尔马索夫 ：《阿尔及利亚：俄罗斯在阿拉伯世界的反危机伙伴》(俄文)，今日伊斯兰网，2016年5月30日，https://islam-today.ru/islam_v_mire/bliznij-vostok/alzir-antikrizisnyj-partner-rossii-v-arabskom-mire/，登录时间：2020年4月13日。
阿尔及利亚在中东变局中的立场选择，既有历史因素，也有切实的安全考量。自民族独立战争以来，阿尔及利亚一直是阿拉伯世界抵制西方政治干预、维护民族国家主权的代表。20世纪90年代以来，阿尔及利亚深受柏柏尔人骚乱和“萨拉菲战斗宣教团”(GSPC)等极端组织之害，强烈的政权不安全感使其更加坚定抵制大国干涉、维护周边安全环境的政策立场。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等阿尔及利亚周边国家的政权在中东变局中相继倒台，造成了严重的武器流失和边境管控难题。“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AQIM)、“伊斯兰国”组织等极端势力的兴起，“基地”组织多次呼吁将阿尔及利亚作为重要攻击目标，(12)本·拉登被美军击毙后，继任“基地”组织头目的埃及人扎瓦赫里多次表示，阿尔及利亚是“基地”组织重要的攻击目标，呼吁民众像推翻卡扎菲那样推翻布特弗利卡政权。又导致阿尔及利亚的安全形势严重恶化。因此，阿尔及利亚在尊重突尼斯等国实现和平过渡的同时，自始至终反对外部力量影响下伴随内部动荡”的政权更迭模式，特别是在利比亚和叙利亚两大热点问题上积极推动政治解决，(13)历史上，阿尔及利亚参与调解了伊拉克和伊朗的边境划界冲突，签订了1975年《阿尔及尔协议》。近年来，阿尔及利亚先后参与调解伊朗核问题、伊朗和沙特的断交危机以及卡塔尔断交危机。这使其成为阿拉伯世界中最契合俄罗斯立场的国家之一。(14)参见《纳雷什金：俄罗斯和阿尔及利亚对威胁有着共同的理解》(俄文)，塔斯社，2015年11月4日，https://tass.ru/politika/2407163，登录时间：2020年4月20日。
利比亚骚乱爆发后，阿盟在2011年3月召开外长会，敦促安理会尽快讨论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的决议，会上仅有阿尔及利亚和叙利亚两国外长表态反对。利比亚内战爆发后，阿尔及利亚在马格里布地区发起穿梭外交，呼吁在非盟、联合国和阿盟框架内实现利比亚问题的政治解决。阿尔及利亚多次强调，如果利比亚战事久拖不决，将会呈现“索马里化”，对整个马格里布地区构成长期威胁。2014年利比亚冲突升级后，阿尔及利亚坚持各派谈判停火。2015年3月至5月，阿尔及利亚主持召开三轮利比亚内部对话，支持成立利比亚团结政府，成为参与斡旋利比亚局势的重要一方。
叙利亚战争爆发后，阿盟在2011年11月中止了叙利亚政府的成员国资格。阿尔及利亚坚持由阿盟调解、叙政府与反对派在阿盟框架下对话，并推动阿盟观察员访问叙利亚。(15)《俄外长：俄期待叙利亚近期回应派遣观察员建议》，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1年12月13日，http://sputniknews.cn/russia/2011121343250947/，登录时间：2020年2月3日。2012年9月至2014年5月，阿尔及利亚前外长拉赫达尔·卜拉希米(Lakhdar Brahimi)被任命为联合国—阿盟应对叙利亚危机联合特别代表。在2013年3月召开的阿盟外长会上，部分国家提议让反对派接管叙利亚政府在阿盟的代表席位，阿尔及利亚和伊拉克两国投出关键反对票。2014年后，约有900名阿尔及利亚人参加了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极端组织。(16)《研究：共有4.7万外国人为IS作战》，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6年11月16日，http://sputniknews.cn/military/201611161021180574/，登录时间：2020年4月25日。阿尔及利亚同俄罗斯交换情报，并支持普京2015年9月提出的建立联合国领导下的反恐统一战线。近年来，随着叙局势趋于稳定，阿尔及利亚、伊拉克、突尼斯三国成为推动阿盟内部主张恢复叙利亚成员国资格最为积极的国家，此举受到了俄罗斯的欢迎。
第二，作为北非地区大国，阿尔及利亚在维护北非地区稳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俄罗斯同阿尔及利亚加强政治协作，可增强俄对北非地区局势的影响力。
2000年、2008年、2013年的三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和2014年《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均未将非洲地区作为俄罗斯外交和安全布局的优先方向。2014年俄乌冲突之后，俄罗斯在欧洲面临全方位外交阻力，遂开始考虑在叙利亚、伊朗及非洲等热点地区实现“外交突围”。2015年俄罗斯介入叙利亚取得成功后，俄罗斯重新思考在非洲特别是北非地区发挥权力平衡作用。在2016年版《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中，俄罗斯提出北非极端主义和恐怖组织是最现实的威胁之一。为此，俄罗斯将扩大与非洲国家互动，促进非洲地区冲突后的解决，促进与非盟和次区域组织的伙伴关系。(17)《2016年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俄文)，俄罗斯总统府官方网站，2016年11月30日，http://kremlin.ru/acts/bank/41451，登录时间：2020年4月27日。
非洲是世界及地区大国间争夺政治影响力的重要平台。作为非洲领土面积最大的国家，阿尔及利亚在北非和非洲地区都具有重要的政治影响力。历史上，阿尔及利亚在非洲统一组织、非洲联盟框架下先后调解了利比亚—乍得冲突(1989年)和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冲突(2000年)(18)关培凤 ：《非统与非洲边界和领土争端解决析论》，载《中国非洲研究评论(2014)》，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105-122页。，并在达尔富尔(19)施建国 ：《阿尔及利亚和马里呼吁通过对话解决达尔富尔危机》，央视网，2007年11月26日，http://news.cctv.com/world/20071126/100139.shtml，登录时间：2020年3月13日。、南苏丹独立等非洲热点问题上坚持政治解决。中东变局以来，阿尔及利亚一方面在马格里布联盟等次区域框架下调解利比亚冲突、反对法国在萨赫勒地区的军事行动，另一方面也成为地区应对恐怖主义威胁的前线国家。(20)2014年3月，马里爆发军事政变，在马里和尼日尔北部同阿尔及利亚接壤地区，“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和图阿雷格部落武装控制了大片土地，形成割据态势。随着利比亚动荡和法国军事介入萨赫勒地区，阿尔及利亚在北非地区的战略稳定作用日益凸显，并成为域外大国非洲战略中不可或缺的合作对象。在西撒哈拉问题上(21)关于西撒哈拉问题，参见卢秋怡 ：《西撒哈拉问题的演化、影响及症结》，载《阿拉伯世界研究》2020年第2期，第137-156页。，摩洛哥近年来开始同“波利萨里奥阵线”(Polisario Front)(22)“波利萨里奥阵线”，最初是阿尔及利亚成立的反抗西班牙对西撒哈拉地区殖民统治的军事组织，后转向争取实现西撒哈拉地区的自决和独立。这同坚持西撒哈拉地区是本国领土的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亚产生矛盾，摩洛哥同“波利萨里奥阵线”长期处于军事冲突状态。进行接触。俄罗斯在此问题上历来保持“积极中立”，在摩阿两国矛盾难解的情况下，阿尔及利亚也借助俄罗斯增强对摩洛哥的政治影响。(23)Mohammed Issam Laaroussi, “Russia’s Search for Strategic Partnerships in North Africa: Balancing Algeria and Morocco,” The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 February 19, 2019, https://www.washingtoninstitute.org/fikraforum/view/russias-search-for-strategic-partnerships-in-nor￣th-africa-balancing-algeria, 登录时间：2020年4月23日。
第三，阿尔及利亚是关系到俄罗斯对外能源战略利益的重要能源生产国，特别在天然气领域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俄罗斯同阿尔及利亚面对欧洲市场份额的激烈竞争，同时也拥有维持天然气价格、油气挂钩的定价模式等共同利益。
欧洲是俄罗斯能源地缘布局的核心，俄罗斯55.6%的石油出口和86.9%的管道天然气出口至欧洲市场(24)BP, 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19, London: BP, 2019, p. 28．，数版俄罗斯能源战略都将“确保向欧洲市场提供可靠的俄罗斯能源”作为首要目标。阿尔及利亚是非洲第一大天然气出口国，拥有三条跨地中海的天然气出口管道，其管道天然气的87%，液化天然气的90%出口至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南欧国家，是仅次于俄罗斯的欧盟第二大天然气进口来源国。围绕欧洲市场份额，阿尔及利亚国家油气公司(Sonatrach)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Gazprom)存在激烈竞争。得益于阿尔及利亚国家油气公司的油气供应，西班牙一直是欧盟主要经济体中唯一不进口俄罗斯天然气的国家。意大利则以阿尔及利亚国家油气公司为谈判杠杆，历来是同俄罗斯“再谈判”天然气合约最积极的国家之一。在各种欧盟能源多元化和地区能源政策中，阿尔及利亚(包括管道气和液化气)一直是促进欧盟能源进口多元化、打破俄天然气垄断地位的主要因素之一。
俄罗斯将天然气出口和管道作为恢复地区主导权的重要政策工具。天然气管道通常采用同油价挂钩的长期合同模式。在油价和气价高企时，资源供应国通过长期合同提前锁定消费市场，从而获得了垄断定价权和高额利润。三条跨地中海天然气管道使阿尔及利亚具备了联通欧洲—非洲大陆的地缘优势，这决定了俄罗斯对阿能源布局的利益所在。俄阿合作可打破欧盟能源进口多元化“侧翼突破”的设想，维护和强化俄在欧洲市场上的结构性权力(25)富景筠 ：《俄罗斯能源政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53页。；两国联手也可建立有强制性规则、控制天然气价格的“天然气欧佩克”，确保“高油价—高气价—消费市场垄断”的全方位利益。(26)徐斌 ：《市场失灵、机制设计与全球能源治理》，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年第11期，第81页。《2030年前俄罗斯能源战略》明确提出：“为确保以长期合同为主的天然气出口在欧洲市场保持在必要水平，俄罗斯天然气生产公司将积极参与阿尔及利亚等其他国家的天然气储量开发和新的区域间天然气管道建设，并协调其出口。”(27)“Energy Strategy of Russia for the Period up to 2030,” Energystrategy.ru, November 13, 2009, http://www.energystrategy.ru/projects/docs/ES-2030_(Eng).pdf, 登录时间：2020年4月23日。
第四，阿尔及利亚是非洲经济强国，俄罗斯在军售、核能、基础设施等领域在阿拥有广阔的市场空间。
阿尔及利亚是非洲第四大经济体，是在北非地区仅次于埃及的第二大经济体。受益于油气出口，阿尔及利亚拥有稳定的外汇收入，其军购、基建的意愿十分强烈，特别希望发展核能减少本国碳氢能源消耗、增加油气出口。20世纪90年代以来，阿尔及利亚一直是法国拟议的“地中海联盟”(Union pour la Méditerranée)的核心国家。法国希望通过强化经济、能源等领域的合作关系，吸纳阿尔及利亚等国建成“地中海自由贸易区”。梅德韦杰夫执政时期，避免因阿欧经贸关系过快升温而损害俄阿经贸关系成为两国高层会晤的重要议题。在2008年7月梅德韦杰夫阐述的《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中，俄与阿尔及利亚的关系被定位为以经贸互惠互利为核心、同土耳其、埃及、沙特等属于重要双边关系。中东变局和乌克兰冲突升级后，2016年《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对中东政策做出重大调整，强调俄在中东和北非地区“通过改善政治对话和促进互利的贸易和经济关系，加强符合共同利益的全面合作，有助于防止区域冲突和危机局势”(28)《2016年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俄文)，俄罗斯总统府官方网站，2016年11月30日，http://kremlin.ru/acts/bank/41451，登录时间：2020年4月27日。。这表明，贸易和经济关系不是俄对外政策的根本关切(29)李中海 ：《俄罗斯经济外交理论与实践》，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54页。，维护和增强俄罗斯的地区影响力才是其经济布局的最终目的。
以军售领域为例，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亟需对外军售赚取外汇，扶持军工企业。除出售新武器外，对原有装备和军事工程的维修改造也能产生可观效益，形成“滚雪球”的军售方式。阿尔及利亚面临全方位的安全威胁。除极端主义和分裂主义外，阿尔及利亚同摩洛哥围绕西撒哈拉地区的争端久拖不决，同埃及存在诸多矛盾，同阿联酋、沙特等海合会国家在利比亚冲突等地区问题存在分歧。此外，在法国和美国军事干预利比亚、马里和尼日尔后，阿尔及利亚应对内外威胁、抵御大国干涉的安全需求更加强烈。阿尔及利亚有通过俄罗斯军购对法国施加压力；增强同使用北约标准装备的摩洛哥、埃及的竞争能力多方面考虑。作为“价格合理的现代武器来源国”，俄罗斯是维护和升级苏制武器的最重要承包商，有助于大幅增强阿尔及利亚在地区权力中的作用。在前述需求的驱动下，阿尔及利亚成为首屈一指的俄罗斯军售市场。
三、 俄罗斯对阿尔及利亚外交布局的目标及其实践
21世纪以来，俄罗斯的中东外交布局具有相当的连贯性和前瞻性，特别注重发展基于传统友谊、安全和能源利益的双边关系，并在双边关系中协调立场，帮助实现俄罗斯的地区安全、能源目标，建立符合俄罗斯利益的地区和区域组织内部的权力平衡。就俄阿战略伙伴关系而言，两国关系的发展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的合作。
第一，在政治领域，通过定期的政治和外交协商机制，协调两国在重大国际问题上的立场。2001年俄阿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后，两国确立了定期首脑会晤和政治外交协商机制。(30)2001年以来，两国总统、总理、外长、议长在双边和多边框架下先后举行了40余次会谈。参见《俄罗斯与阿尔及利亚的关系》(俄文)，俄罗斯联邦驻阿尔及利亚大使馆网站，https://algerie.mid.ru/rossijsko-alzirskie-otnosenia1，登录时间：2020年1月15日。2005年11月，为筹备普京回访，俄外长拉夫罗夫访问阿尔及利亚(31)邵丽英 ：《俄国在马格里布的外交突破与前景》，载《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9期，第77页。，俄罗斯提出用历史债务换取等额的军售协议。2006年3月10日，普京访问阿尔及利亚，成为历史上首位访阿的俄罗斯元首，两国签署《债务处理及金融合作协定》《避免双重征税协定》《投资促进保护协定》和《工商会合作协定》。(32)“Vladimir Putin’s Official Visit is Designed to Strengthen Russian-Algerian Relations,” Kremlin, March 10, 2006,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news/35188，登录时间：2020年1月15日。根据《债务处理及金融合作协定》，俄罗斯免除了阿尔及利亚47.37亿美元的债务，阿允诺购买等额债务金额的军事装备。俄罗斯“军售—债务”置换的策略在阿尔及利亚、叙利亚等国的运用十分成功，持续构建了同对象国的政治—安全联系(33)“Opening Remarks at a Meeting of the Commission for Military-Technical Cooperation with Foreign States,” Kremlin, March 31, 2006,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transcripts/23514,登录时间：2020年1月15日。，俄“重返中东”成效初显。
中东变局爆发后，俄罗斯重视阿尔及利亚的政治影响力，积极响应阿方立场，阿尔及利亚亦成为俄罗斯在利比亚、叙利亚和马里等地区热点问题上的重要支持者，被俄罗斯视为“地区关键国家”。2011年3月20日，拉夫罗夫访问阿尔及利亚，双方就埃及、突尼斯、利比亚等国局势，共同声明反对一切形式的内部混乱和外部干涉。同年12月15日，阿外长穆拉德·迈德勒西(Mourad Medelci)访问俄罗斯期间，两国共同声明反对阿盟制裁叙利亚，迈德勒西还建议俄罗斯参与控制利比亚内战后的武器流失，邀请俄以实际行动维护地区稳定。2013年2月和2014年2月，拉夫罗夫两次访问阿尔及利亚，两国谴责任何形式干涉叙利亚内政的行为，并呼吁调解叙利亚、马里的紧张局势。(34)《俄罗斯阿尔及利亚主张政治外交调解叙利亚马里局势》，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3年2月12日，http://sputniknews.cn/russia/2013021243689574/，登录时间：2020年2月3日。2015年普京呼吁建立反恐统一战线，阿向俄通报反恐情报，拉夫罗夫对阿的支持予以称赞。(35)《拉夫罗夫：阿尔及利亚总统支持俄联邦关于建立反恐斗争战线的政策》，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6年3月1日，http://sputniknews.cn/politics/201603011018254450/，登录时间：2020年2月3日。阿尔及利亚同土耳其保持着密切政治和经贸联系，也是叙利亚内战后同巴沙尔政权保持正常外交关系的少数阿拉伯国家之一。2015年11月土军击落俄军战机事件发生后，阿尔及利亚充当了俄罗斯、土耳其、叙利亚三方所谓的“阿尔及利亚路径”的秘密谈判通道。(36)[俄罗斯]谢尔盖·巴尔马索夫 ：《阿尔及利亚：俄罗斯在阿拉伯世界的反危机伙伴》(俄文)，今日伊斯兰网，2016年5月30日，https://islam-today.ru/islam_v_mire/bliznij-vostok/alzir-antikrizisnyj-partner-rossii-v-arabskom-mire/，登录时间：2020年4月13日。阿参与调解俄土紧张关系，土耳其则与叙利亚在阿使馆交换库尔德武装的相关情报。
2019年1月24日，拉夫罗夫访问阿尔及利亚，双方强调“加强能源价格和市场稳定协调”的重要性，并表示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问题上，两国没有政治解决外的“替代方案”。(37)Algérie-Russie : Messahel se félicite des, “Relations Historiques et Privilégiées,” January 24, 2019, http://www.ambalgott.com/index，登录时间：2020年4月13日。2月，阿尔及利亚爆发大规模游行。3月26日，阿人民军总参谋长、曾留学苏联的艾哈迈德·加伊德·萨拉赫(Ahmed Gaid Salah)公开表态，要求总统布特弗利卡下台。4月2日，布特弗利卡辞职。俄罗斯在此期间表现出谨慎态度(38)Samuel Ramani, “Russia’s Cautious Calculus in Algeria,”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March 22, 2019, https://carnegieendowment.org/sada/78667，登录时间：2020年2月3日。，先是在3月12日呼吁民众“建设性和负责任地”改善阿尔及利亚的政局，之后警告任何外部干涉都不要破坏阿尔及利亚的稳定，并在政治过渡期间同萨拉赫等实权派人物保持密切联络。(39)[俄罗斯]弗拉基米尔·卡拉索夫:《俄罗斯与阿尔及利亚维持友好关系》，今日普京网，2019年10月30日，https://www.putin-today.ru/archives/89848,登录时间：2020年2月3日。10月24日，普京在索契举行的首届俄罗斯—非盟首脑会议上会见阿临时总统阿卜杜勒卡德尔·本萨拉赫(Abdelkader Bensalah)，普京强调，俄罗斯高度重视两国战略伙伴关系，两国合作不会因为政治过渡受到影响。(40)“Meeting with Head of the Republic of Algeria Abdelkader Bensalah,” Kremlin, October 24, 2019,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news/61895，登录时间：2020年2月3日。
第二，通过两国联合经济委员会合作机制，稳步扩大两国能源经贸规模。作为非洲经济大国，阿尔及利亚同俄罗斯双边贸易规模到2004年时仅为3.4亿美元，是同期与欧盟贸易规模的1.19%(41)《阿尔及利亚2004年对外贸易实现快速增长》，中国驻阿尔及利亚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05年2月24日，http://dz.mofcom.gov.cn/article/ztdy/200502/20050200358047.shtml，登录时间：2019年5月8日。，与俄阿战略伙伴关系极不相称。2005年10月，首届俄阿联合经济委员会会议后，经贸和能源提上两国议事日程。2008年2月，布特弗利卡访俄，经贸和能源问题是两国会谈的焦点，会谈期间两国签署了航空服务协定及俄罗斯承建阿铁路的合同。2015年7月，在两国经济委员会上，俄能源部长亚历山大·诺瓦克(Alexander Novak)强调两国应扩大上游油气合作。2016年4月，两国就合作开发页岩气进行磋商。
2016年，俄阿两国贸易总额同比翻了一番达到40亿美元。(42)《俄总理相信出访阿尔及利亚将有助于加强两国伙伴关系》，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7年10月09日，http://sputniknews.cn/politics/201710091023766978/，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同年，俄罗斯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贸易总额为42亿美元(43)《俄罗斯到非洲结交新朋友西方惊呼猝不及防》，参考消息网，2019年1月28日，http://m.cankaoxiaoxi.com/column/20190129/2370398.shtml?before_youlu，登录时间：2020年3月2日。，这足见阿在俄对非洲经济外交中的重要地位。2017年10月10日，俄总理梅德韦杰夫访阿，两国签署经贸、能源等合作协议，同年阿尔及利亚开始大量进口俄罗斯小麦。2018年间两国贸易总额增长了4%，达到近50亿美元(44)“Meeting with Head of the Republic of Algeria Abdelkader Bensalah”.，超过了俄罗斯同海合会国家双边贸易总额。
第三，在能源输出国组织中加强合作，维护天然气和石油价格。作为欧佩克成员国和天然气出口大国，阿尔及利亚一直是高油价、高气价的积极鼓吹者。俄罗斯从倡导建立天然气出口国的合作组织入手，积极拉拢阿尔及利亚。2006年3月，欧盟提出非洲能源战略，俄罗斯随即提出同阿尔及利亚构建天然气联合体、组建以两国为核心的欧洲天然气输出国组织。(45)《阿尔及利亚与俄罗斯有望组建天然气集团》，中国驻阿尔及利亚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06年4月27日，http://dz.mofcom.gov.cn/article/jmxw/200604/20060402020325.s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俄阿联盟一旦建成，将占据超过65%的欧盟市场份额。2008年2月，时任欧佩克轮值主席、阿能源部长查基布·哈利勒(Chakib Khelil)访问俄罗斯，两国就欧佩克模式的天然气输出国组织进行研究。俄罗斯原准备以天然气出口国论坛(GECF)为基础，制定强制性规章最终建成天然气输出国组织。但因遭到西方反对，并同伊朗有较大分歧，俄阿转而寻求以天然气出口国论坛作为平台、以部长会议协调为主要手段维护天然气价格机制。2010年4月，第十届天然气出口国论坛和国际液化天然气大会在阿尔及利亚奥兰举行，俄阿同意“有必要减少天然气产量来应对天然气现货价格下跌”，为此“都不会在现货市场出售本国天然气”。(46)《价格将成为“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的核心议题》，中国驻阿尔及利亚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10年4月18日，http://dz.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004/20100406872884.shtml，登录时间：2019年5月8日。
在石油领域，阿尔及利亚是推动欧佩克成员国与俄罗斯共同维护国际油价的最积极国家之一。2008年油价大跌，欧佩克主席哈利勒呼吁俄罗斯加入欧佩克，或作为非欧佩克成员国参与减产。在哈利勒邀请下，2008年12月，主管能源事务的俄副总理伊戈尔·谢钦和能源部长谢尔盖·什马特科(Sergei Shmatko)前往奥兰参加欧佩克部长会议。2014年油价大跌，布特弗利卡于2015年2月致信普京，希望俄罗斯适当减产维护国际油价。在阿尔及利亚推动下，欧佩克在2016年9月率先达成联合限产的“阿尔及尔共识”，并在12月同俄罗斯等非欧佩克成员国达成了联合减产的“维也纳协议”。俄罗斯则同意阿尔及利亚等三国的能源部长担任“欧佩克+”监督委员会委员。
第四，赢得同阿尔及利亚在欧洲天然气市场上的竞争。阿尔及利亚对欧出口的天然气包括管道天然气和液化天然气。俄天然气在欧洲市场上面临阿管道气和更灵活的液化气(47)页岩气革命使得美国天然气市场迅速饱和，原运往美国的液化气转运至欧洲，欧洲获得了来自阿尔及利亚、卡塔尔等国更多的液化气。的双重挑战。在天然气市场份额上，阿尔及利亚液化气对俄罗斯传统市场存在潜在威胁，而两国管道气都面临卡塔尔和尼日利亚的竞争。俄罗斯一方面尝试打入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国市场，另一方面向阿尔及利亚开放亚洲市场。2006年3月普京访阿期间，两国签订《天然气合作谅解备忘录》。俄对天然气开发特别是液化气建设表现出浓厚兴趣，试图通过入股等方式获得对阿天然气出口的话语权，并为其进入南欧市场提供机会。(48)《阿尔及利亚与俄罗斯有望组建天然气集团》。俄方还将油气合作与军售挂钩，允许阿方使用双边油气项目冲抵武器采购款。2007年11月，俄天然气公司与意大利埃尼公司成立合资公司，研究“南溪”(South Stream)管道项目。“南溪”原设计从俄罗斯新罗西斯克穿越黑海到保加利亚，之后延伸至意大利、奥地利和德国。该项目建成后，俄天然气公司将直接进入南欧市场。2008年6月，俄天然气公司在阿尔及尔开设办事处，并同阿尔及利亚国家石油公司制定在欧洲联合销售天然气的计划。2012年6月，俄天然气公司同阿国家石油公司达成互换信贷协议，即俄天然气可通过阿国油管道向欧洲输送天然气，而阿国家石油公司可向俄天然气亚洲客户提供液化天然气。(49)《阿尔及利亚国家石油公司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欲扩大双方液化天然气出口》，中国驻阿尔及利亚大使馆经济商务处，2012年6月6日，http://dz.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206/20120608165947.s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11日。两国以互换信贷来“互换市场”，进而形成合力，对冲欧洲能源多元化。
在天然气定价模式上，俄阿对欧出口的管道天然气都采用油—气价格挂钩的长期合同，其价格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际油价。2010年后因油价上涨，管道气和液化气现货的价差一度达到70美元。如俄天然气公司拒绝降价，意大利将面临每年10亿美元的损失。意大利向斯德哥尔摩仲裁法院起诉俄天然气公司，要求将长期合同价格降低到现货水平，但遭到拒绝。意大利随即用阿尔及利亚天然气替代俄罗斯天然气，俄气公司的市场份额从24%降至12%(50)《意大利公司以气价为由起诉天然气工业公司》，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0年11月3日，http://sputniknews.cn/russia/2010110342913176/，登录时间：2020年3月17日。，这是欧洲客户首次挑战俄天然气公司价格机制。在反垄断压力下，俄天然气公司逐步降低油—气价格挂钩的比例。2017年后油价上涨，为保障石油生产，阿尔及利亚增加天然气回注，管道气出口量下降了14%。随着本国液化气项目启动，俄对欧液化气出口在2018年猛增至443万吨，接近阿尔及利亚929万吨出口量的一半。(51)《2018年俄对欧亚LNG供应超越美国》，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9年4月1日，http://sputniknews.cn/russia/201904011028073471/，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俄天然气出口数据表明，其在欧洲市场占有率从2011年的27%增至2017年的36%，到2019年依然维持了35%的市场份额。(52)《俄能源部长：俄气完全有能力在欧洲市场保持35%以上的份额》，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20年4月28日，http://sputniknews.cn/economics/202004281031310847/，登录时间：2020年5月1日。
第五，在军事领域，俄罗斯全力开拓阿尔及利亚的军售市场。阿尔及利亚常年保持非洲地区最大的国防预算规模。2006年普京访阿期间，两国签订了75亿美元的军售合同，包括两艘潜艇、28架苏-30战机、36架米格-29战机、16架雅克-130教练机和40辆T-90C坦克(53)《俄六年来俄国防出口公司出口总额实现翻番》，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06年11月8日， http://sputniknews.cn/russia/2006110841578046/,登录时间：2019年5月8日。，成为俄罗斯新世纪以来最大一笔对外军售。(54)2006年军售执行期间，总价12.86亿美元的米格-29战机合同出现重大纰漏。在两国首脑的协调下，双方于2008年2月签署新协议，两国争议得到解决。俄罗斯向伊朗出口S-300防空导弹因安理会决议被取消后，阿尔及利亚买下这批本来供应伊朗的防空导弹。2013年，两国又签27亿美元军售合同，包括6架米格-26T直升机、42架米格-28N直升机。2014年2月，阿尔及利亚向俄罗斯订购价值12亿美元的两艘潜艇。同年，俄罗斯在阿尔及利亚建立导弹和防空系统服务中心，并签署S-400防空导弹协议，阿尔及利亚成为S-400的首个海外用户。
2015年4月，俄罗斯向阿尔及利亚出口14架苏-30MKA战机。2017年，俄罗斯开始交付山毛榉防空导弹，至此阿尔及利亚完整的防空体系全部由俄制导弹组成。9月，俄罗斯交付4套伊斯坎德尔弹道导弹，阿尔及利亚成为除亚美尼亚外第二个使用该款“杀手锏”武器的国家。10月，两国签订300辆BMPT-72坦克支援车的协议。2018年，俄罗斯向阿尔及利亚开放格罗纳斯系统的军事应用，阿人民军使用俄罗斯卫星数据在同利比亚的边界地区开展了军事行动。8月，阿尔及利亚向俄罗斯订购18架苏-35战机。至此，阿尔及利亚成为除俄罗斯外，唯一列装全部第四代俄制战机的国家。在2019年8月的莫斯科航展上，两国再签订16架苏-30和14架米格-29战机的合同，总额超过18亿美元。(55)《阿尔及利亚购买了价值约20亿美元的俄罗斯战斗机》(俄文)，俄罗斯商业日报网，2019年9月9日，https://www.vedomosti.ru/politics/articles/2019/09/09/810856-alzhir-kupil-istrebiteli, 登录时间：2020年1月8日。
俄罗斯对阿军售的良好示范效应提高了利比亚、突尼斯等北非国家及海合会国家对俄制武器的兴趣，并在印度等国减少大宗军购后继续支撑俄罗斯军售市场。在俄罗斯历年的外国军事技术合作委员会会议上，阿尔及利亚均被普京描述为俄罗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21世纪以来，两国军售总值已达上百亿美元，无论是出口总额还是年均项目完成额均在俄军售市场中名列前茅。在2014年～2018年间，俄罗斯对北非地区武器出口比重达到49%。其中在2016年和2017年，阿尔及利亚分别进口了价值9.24亿美元和7.95亿美元的俄罗斯武器，连续两年位列俄罗斯第三大武器进口国。(56)《全球第二大武器出口国 俄罗斯可保持多年不变》，透视俄罗斯网，2018年3月30日，http://tsrus.cn/junshi/2018/03/30/661097》，登录时间：2020年5月8日。
四、 俄罗斯对阿尔及利亚外交布局的前景和展望
俄罗斯通过增进同阿尔及利亚的政治、经贸和能源合作，不断增强地区政治影响力，维持在国际能源格局中的主导地位。但随着全球新冠疫情爆发，国际油气价格和金融市场剧烈波动，外部经济环境的全面恶化使两国依赖油气出口的结构性问题凸显。这严重制约了两国更高层次经贸、能源合作关系的发展。此外，两国在利比亚危机中的政策立场也存在差异，使双方未来的政治协作也存在变数。
第一，利比亚危机给两国政治合作带来影响。
卡扎菲政权被推翻后，利比亚局势持续动荡，获联合国承认的民族团结政府(GNA)控制西部地区，哈利法·哈夫塔尔(Kalifa Haftar)的“利比亚国民军”(LNA)及国民代表大会则控制东部、中部和南部地区。自2017年以来，哈夫塔尔获得了埃及、阿联酋和沙特的军事援助，并得到俄罗斯、法国、希腊、乍得、以色列等国的政治支持。民族团结政府则获土耳其、卡塔尔、意大利等国力挺。2019年4月，“国民军”开始向首都的黎波里发动进攻。2019年11月，土耳其同民族团结政府签订军事合作协议和东地中海专属经济区海上划界协议，随即抽调叙利亚战场上的“土耳其系”武装力量赴利比亚支援民族团结政府，此举引发了希腊、以色列等东地中海国家的强烈不满。在多方干预下，利比亚内战溢出效应加剧，利比亚危机和叙利亚危机联动的风险日益突出。
俄罗斯自2012年后作为“协调方”开始介入利比亚局势。一方面，俄罗斯承认民族团结政府的合法地位。另一方面，俄罗斯在政治上偏向哈夫塔尔，包括在2019年4月后在安理会上多次反对谴责哈夫塔尔、威胁否决要求双方停火的决议草案；俄军事承包商“瓦格纳集团”(Wagner)则被民族团结政府、土耳其指责参与了前线战斗。俄罗斯在利比亚内战后的政策选择，既有谋求利比亚能源资源、南地中海港口及打击极端分子的现实利益考量，也有借支持哈夫塔尔获得对埃及、土耳其、阿联酋等国政治筹码的考虑，进而增强在北非地区和叙利亚问题上的影响力。西方和卡塔尔等国认为，俄罗斯同哈夫塔尔、卡扎菲之子赛义夫等人联系密切，是对2011年俄罗斯默许北约推翻卡扎菲政权这一政策失误的“纠偏”。俄罗斯时刻准备“两面下注”，与各方维持积极联系，以低成本投入获得巨大的政治利益。(57)《俄罗斯对利比亚的影响力不断上升 危机解决方案仍在美国手中》，半岛电视台中文网，2020年1月27日，https://chinese.aljazeera.net/news/2020/1/27/russia-influence-libya-increasing-solution-america-hands，登录时间：2020年4月23日。
对于俄罗斯支持哈夫塔尔的行为，支持民族团结政府的阿尔及利亚明显不满。自20世纪90年代阿尔及利亚内部冲突以来，阿国家的建构建立在吸纳部分伊斯兰主义政党作为“合法反对派”的基础上，尽管布特弗利卡坚持世俗统治，但亲穆兄会的伊斯兰主义力量深刻影响了其对外政策。2011年埃及穆巴拉克政权倒台后，阿尔及利亚支持穆兄会的穆尔西政权。2013年穆尔西下台后，阿尔及利亚拒绝埃及、沙特和阿联酋等国将穆兄会定性为恐怖组织的要求，并同塞西政权保持一定距离。利比亚“国民代表大会”在东部城市图卜鲁格另立政府后，无论是出于阿尔及利亚稳定、阿参与斡旋成立的民族团结政府或亲穆兄会、亲土耳其等因素，阿尔及利亚都站在民族团结政府一边。2020年1月7日，阿新当选总统阿布杜勒马吉德·特本(Abdelmadjid Tebboune)会见民族团结政府主席萨拉杰时表示，的黎波里是阿尔及利亚的“红线”，不应有政治势力逾越这道“红线”。(58)“Algeria’s President Declares Libya’s Tripoli a ‘Red Line’,” Middle East Eye, January 7, 2020, https://www.middleeasteye.net/news/algerias-president-declares-libyas-tripoli-red-line, 登录时间：2020年3月21日。1月19日，特本参加调停利比亚问题的柏林峰会，阿外长萨布里·布卡杜姆(Sabri Boukadoum)强调，利比亚局势恶化已经严重危及阿尔及利亚稳定，呼吁冲突各方立即无条件停火。1月23日，阿尔及利亚召集突尼斯、埃及、苏丹、乍得、尼日尔和马里7国代表在阿尔及尔举行会议，讨论利比亚局势及柏林峰会成果。(59)“Crise Libyenne: Al Sarraj et Haftar Acceptent l’idée d’un Cessez-le-feu Durable,” El Watan， February 5, 2020,https://www.elwatan.com/edition/international/crise-libyenne-al-sarraj-et-haftar-acceptent-lidee-dun-cessez-le-feu-durable-05-02-2020, 登录时间：2020年3月21日。布卡杜姆再次强调，国际社会应当允许利比亚自己解决危机，不要进行任何形式的外来干涉。
在土耳其和俄罗斯的主导下，利比亚内战呈现出多方介入的僵持态势。客观上，民族团结政府的存亡是阿尔及利亚的重大安全利益，其对民族团结政府的支持态度，对俄罗斯在利比亚问题上的政策选择构成一定冲击，这给两国政治协作带来了不确定性。
第二，全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和能源市场波动对两国经济关系构成严峻挑战。
随着2020年2月以来全球新冠疫情爆发，在全球经济衰退、油气供应严重过剩、油气—金融市场剧烈波动的多重作用下，俄罗斯和阿尔及利亚都将出现严重的经济衰退，这对两国经济关系的良性发展构成严峻挑战。(60)以两国主要贸易产品小麦为例，由于俄罗斯限制了小麦出口，阿尔及利亚被迫增加了法国小麦进口。参见“Le Marché International du blé Tendre : L’Algérie Multiplie les Appels D’offres,” El Watan, April 5, 2020, https://www.elwatan.com/edition/economie/le-marche-international-du-ble-tendre-lalgerie-multiplie-les-appels-doffres-05-04-2020, 登录时间：2020年4月21日。
阿尔及利亚是欧佩克中最依赖油气出口的国家之一，其油气出口收入占出口收入总额的97%，占国民生产总值的40%。对油气的过度依赖扭曲了阿尔及利亚的经济和财政结构，其油价—财政平衡线常年保持在80美元/桶以上。2014年至2020年，因油价波动和政局不稳，阿尔及利亚外汇储备减少了超过1,400亿美元(61)“Algeria 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CEIC Data, April 25, 2020, https://www.ceicdata.com/en/indicator/algeria/foreign-exchange-reserves，登录时间：2020年4月25日。。在《2020年财政法案》中，阿新政府以50美元/桶为碳氢能源税收核算基础，原计2020年碳氢能源税收同比减少19%。(62)Abdelmadjid Attar, “Ancien PDG de Sonatrach, Expert Pétrolier : Tous les Moyens de Mobilisation de Ressources Financières Doivent être Envisagés,” El Watan，March 21, 2020, https://www.elwatan.com/edition/economie/abdelmadjid-attar-ancien-pdg-de-sonatrach-expert-petrolier-tous-les-moyens-de-mobilisation-de-ressources-financieres-doivent-etre-envisages-21-03-2020, 登录时间：2020年3月21日。随着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全球经济衰退和能源市场剧烈波动，阿尔及利亚经济支柱—国家石油公司的预算直接削减了50%，2020年碳氢能源税收则可能同比减少70%。长期以来，对国内油气价格的过度补贴导致阿本国油气消费增速过快(63)高理华 ：《阿尔及利亚油气工业现状及合作前景》，载《当代石油石化》2017年第5期，第7-12页。，阿尔及利亚可供出口的油气数量正不断减少。(64)吴磊、杨泽榆 ：《中东国家的能源补贴及其改革》，载《西亚非洲》2020年第1期，第47-71页。随着核心产区度过产量高峰期，阿尔及利亚将面临严峻的出口平衡及资源更替问题。(65)高理华 ：《阿尔及利亚油气工业现状及合作前景》，第7-12页; 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19, p. 14。在低油价和低气价的背景下，阿国内长期存在的不稳定因素可能被继续激化(66)慈志刚 ：《阿尔及利亚的政治稳定结构探析》，载《阿拉伯世界研究》2019年第2期，第19页。，其政治稳定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对此，自2020年3月5日俄罗斯和沙特减产协议谈判破裂以来，作为2020年欧佩克轮值主席国、第六届天然气出口国论坛首脑峰会承办国的阿尔及利亚积极协调各方立场，劝说俄罗斯、沙特等主要出口国尽快回到减产框架，避免油气市场全面波动扰乱阿外部经济环境。3月6日，欧佩克轮值主席、阿能源部长阿尔布卡(Mohamed Arkeb)召集沙特代表、欧佩克秘书长巴尔金都举行非正式会谈，阿尔布卡提议尽早举行OPEC+紧急磋商。4月20日纽约原油期货价格首次跌至负值区域，阿尔及利亚组织委内瑞拉、尼日利亚、哈萨克斯坦和阿塞拜疆等国举行紧急电话会议。阿尔及利亚实际成为欧佩克国家中非海合会产油国的重要领导者。但受限于本国石油出口能力严重受损，阿尔及利亚在2020年欧佩克+减产议程中的地位已经被边缘化，已无力发挥出类似2008年或2016年那样有影响力的作用。
第三，相似的经济结构不利于两国可持续合作。
作为能源出口国，俄罗斯在能源市场上经常直接或间接地同自己的武器消费国竞争，阿尔及利亚即是典型代表。相似的经贸结构决定了两国经贸关系竞争性较强，互补性较弱。俄罗斯前五大出口商品分别是天然气、石油、黑色金属、有色金属和武器。除军售外，俄阿最重要的贸易商品是粮食，高附加值产品较少。2017年，阿尔及利亚出台2030年军队现代化发展计划，减少武器进口、本国企业满足70%～80%的装备需求成为防务发展的优先事项，阿大量进口俄制装备的历史将一去不复返。(67)姜江 ：《阿尔及利亚启动2017-2030武装部队现代化发展计划》，国防科技新闻网，2018年3月28日，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108981，登录时间：2020年2月13日。
除经济结构相似外，俄罗斯注重发展同阿尔及利亚的经贸关系，有明确的布局北非、经略欧洲侧翼的地缘战略意图。除围绕欧洲天然气份额的竞争外，俄罗斯积极参与阿大型油气项目和北非跨地中海管道建设，都引发了阿对俄意图控制输欧气源的怀疑。2008年3月，阿国家石油公司批评俄罗斯天然气公司在签订合作备忘录后无所作为，因此被排除在尼日尔—阿尔及利亚—西班牙的撒哈拉天然气管道(TSGP)建设外。(68)Benjamin Augé, “The Trans-Saharan Gas Pipeline: An Illusion or a Real Prospect?,” The Institutfrancais des Relations Internationales, June 2010, p.17, https://www.ifri.org/sites/default/files/atoms/files/auge_the_trans_saharan_gas_pipeline.pdf，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俄罗斯天然气公司总裁阿列克谢·米勒随即在4月17日访问利比亚，表示对建设利比亚至意大利的管道，以及在北非其他国家开展业务感兴趣。(69)《俄天然气工业对北非至欧洲天然气管道项目感兴趣》，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08年4月17日，http://sputniknews.cn/russia/2008041742111665/，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2010年10月，梅德韦杰夫访问阿尔及利亚，希望直接推动俄控股的秋明-英国石油(TNK-BP)公司收购因墨西哥湾漏油事件而深陷债务危机的英国石油(BP)在阿全部权益，但阿方以经济项目由国家石油公司审查为由，回绝了俄罗斯的官方提议。(70)邵丽英 ：《俄国在马格里布的外交突破与前景》，第78页。之后英国石油已同意以30亿美元向俄方出售权益，但阿能源管理部门拒绝向俄公司提供气田资料，俄阿谈判在拖延两年后失败。俄罗斯这种己方能源利益至上的理念，客观上很容易引起能源出口国关于能源控制的警惕，阻碍了俄罗斯同非洲能源出口国深层次关系的构建。(71)徐国庆 ：《试论俄罗斯对非洲能源合作》，载《欧亚经济》2015年第4期，第108页。
第四，俄阿经济合作面临第三方的激烈竞争。
近年来，阿尔及利亚在军售、核能合作上正逐渐摆脱俄罗斯一家独大局面，希望形成高低搭配、更加平衡的进口格局。即使在俄保持优势的领域，阿尔及利亚也在实行经贸合作伙伴的多元化，如加强与欧盟、美国和中国的激烈竞争。以中国为例，2013年起，中国成为阿尔及利亚第一大经济和贸易伙伴。2014年，两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在军事合作领域，2013年至2017年中国向阿尔及利亚出口3艘护卫舰、90套自行火炮以及彩虹无人机，阿成为中国第三大军事技术合作国。(72)《俄媒：北京巩固其在世界武器市场上的地位》，俄罗斯卫星通讯社中文网，2018年3月31日，http://sputniknews.cn/russianmedia/201803211024967711/，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在核能领域，中国为阿尔及利亚建造了首座民用核能应用比林和平堆，两国在2015年签订核能全面战略合作协议。(73)《阿尔及利亚比林和平堆升级改造后实现首次临界》，中国核工业集团有限公司，2019年2月22日，http://www.cnnc.com.cn/cnnc/300555/300565/528476/528478/528534/index.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在航天领域，中国航天科技集团研制并发射了阿尔及利亚一号通信卫星。2018年2月，两国签订北斗基站建设项目，阿尔及利亚成为北斗第一个成体系“走出去”的国家。2018年，阿尔及利亚加入“一带一路”倡议并参加中非合作论坛，中阿双边经贸总额达到91亿美元(74)《阿尔及利亚已成为中国在非洲第五大贸易伙伴》，中国驻阿尔及利亚经商参处，2019年6月20日，http://dz.mofcom.gov.cn/article/jmxw/201906/20190602874597.s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21日。，是同期俄阿贸易额的近两倍。以中国为对照，除政府间部长委员会外，俄罗斯同阿尔及利亚的经贸及文化合作方式和领域单一。某种角度看，这也是俄罗斯对非经济外交的整体写照。
五、 结语
作为有影响力的北非、地中海和阿拉伯地区大国，阿尔及利亚在俄罗斯对中东和非洲的外交布局，以及对阿盟、非盟的多边合作，对欧佩克、天然气出口国论坛等能源领域的合作中都发挥着重要的支点作用。双方在不同领域、不同层次、不同次区域合作框架内相互支持，构建了真正意义上的俄阿战略伙伴关系。除没有在阿设置军事基地外，阿尔及利亚实际是阿拉伯世界中与俄罗斯联系最密切、最可倚重的区域性政治大国。
对俄罗斯在阿尔及利亚外交布局的研究，有助于丰富对大国中东外交的“地区支点国家”这一命题的分析。阿尔及利亚等地区支点国家对大国(包括美国、法国和英国)中东、非洲布局发挥着独特且深远的作用。对中国中东外交而言，应高度重视与阿尔及利亚等支点国家的关系。中国同阿尔及利亚的传统友谊亦源远流长，同时在能源、经贸等领域有更深厚的合作基础。阿尔及利亚正面对严峻经济困境，中国可积极加强与阿尔及利亚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