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盐那样(组章)
2020-12-27金沙江广西
金沙江(广西)
送盐仔
一粒沉默的盐。
咸不需要嘴巴。盐发出的声音,都是别人说的。
结晶的心绪,有大粒盐缄静的形状。
酒过三巡,菜走五味。一瓶盐色的责怨,醉透黄昏的送别。傍晚的脸颊,在盐田埂的眉宇间,酩酊夜色。
不是盐村的月光,饮亏的那轮新月。喝进去的,还能流出半斤八两?淌出60°的烈性?海风里,盐香跌跌撞撞,不知酒醒何处。
走来的,终于是泪。
一寸寸小步,走了一段不近的路程。一条不归之路,从眼角到下颏。风干的泪痕,比盐屋门前的小径还要沧桑。
湿透的忧伤,走不完经营的大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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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变换颜色。大海的碧蓝,盐田的洁白,日子的赤橙黄绿青蓝紫。
他的盐色,是血管里的鲜红,加满头光阴的花白。
广州再大,没有盐田,就大不过盐村。广州再好,没有大海和盐屋,也好不到多远。盐的沉默,为他替盐村争辩。
相信儿子的25岁。那是自己被盐卤过的身子,掉下的肉。但攥着晒盐技艺的手,怎么会舍得去握机床铁柄的冰冷和坚硬?
渐行渐远的背影下酒,他喝得一醉方休。
盐祭
虎盐,雄踞。
海森林之王。盐原野之神。盐粒堆砌的神兽,每一粒,都为虎的附身。波峰的脊背,涛声的头颅,浪花的斑纹。
海风引路,咸水歌唱谣调,从虎盐身影的浓荫。
沧云驾临,盐篓舞舒水袖,自虎盐闪烁的斑纹。
鱼皮鼓敲响,拍岸激浪。落地,被沾满盐巴的赤脚踏响。盛声为王。总有一响展翅于万波之上。
真正的狂喜,喜自哭腔。围观的海堤、竹林、云影、蝉鸣,和漫长的九月,晒在热泪的咸湿里。
一群黑衣盐汉,从锣鼓和鞭炮声深处,虎腾而出。擎举盐耙,绕虎盐奔跑。一队盐娘红衣,汇入盐汉子队列,盐篓飞舞。脚踏盐响,沧桑绵远,一叠三咏。
天地合一,男女相挽。跪拜叩头,万千盐经,默念归心。
黑衣男,红衣女,白衣盐田。典盛之时,飞扬盐雨。与虎盐同场大浴,一场祈福的洗礼。无论长幼,男女,亲疏,贫富,人人沐盐,身身盐白。
白茫茫的盐雾里,谁能不成虎盐?
盐事
盐田埂上,盛开的守田花,开一径香路。
一田白色的火苗,点燃记忆的故炊。史前的那顿晚宴之火,一直燃烧,至今不息?
海盐,一颗白色的火种。
盐田埂圈阅高天厚土,孕育薪火传承之禾,结快乐、痛苦、希望,和爱的麦穗。
黄种,白种,黑种人的底色。一切颜色的祖宗色。
海水渠,绕盐田而行,一遍遍,回忆盐商马队的铃声。蹄痕叠脚印,银币携商事家眷,跋涉蜿蜒。马鞭挥动的响声,吹拂店家旗幌。芳草古道,马背上的布袋,装街市称斤算两的繁华。盐盐摩擦,咸咸相殴。颗粒焰光,燃烧烽火。盐粒白色的子弹,押进枪膛的硝烟。
盐路悠悠。志书捻动线装的胡须,讲述光阴的半斤八两。
正说,戏说,盐田都心甘情愿。
一生缄默,不言无辜。纸黄的光阴,轻于风尘。
每一粒,都是史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