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女科玉尺》辨治崩漏特色
2020-12-25杨丽平王俊入毛天旭杨丽娟
杨丽平,王俊入,毛天旭,杨丽娟
(1.云南中医药大学,云南 昆明;2.云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云南 昆明)
0 引言
《女科玉尺》为清代医家沈金鳌撰写的一部妇产科专著。沈金鳌(1717-1776),字芊绿号汲门,晚年自号尊生老人,清代江苏无锡人,是清代著名医家,曾师从孙庆曾,后研习各医家名论。在妇科治疗方面经验颇多,著《女科玉尺》,本书共摘引有《素问》、《脉经》、张仲景、李东垣、陈自明、王肯堂、万全、张介宾、朱丹溪等40 余家相关论述[1],参以己见,相互考订而成,旨在为妇科疾病的诊治提供有效实用的准绳。《女科玉尺》共六卷,细分为求嗣、月经、胎前、小产、临产、产后、带下、崩漏、妇女杂病共9 门,涵盖妇科疾病广泛,对临床治疗具有极高的指导意义。沈氏总结前人之精粹,结合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将崩漏独设一门,对崩漏进行了详细的阐述,理法严谨,辨证详明,对临床治疗崩漏有深远的指导意义,现笔者就《女科玉尺》治疗崩漏的学术特色进行如下探析[1]。
1 病因病机
沈氏对崩漏的病因病机阐述较为全面详细,认为崩漏主要有火热、虚寒、劳伤、气陷、血瘀、虚弱大端。正如《女科玉尺》原文记载:“……若山之崩,如器之漏,故曰崩漏。究其原,有六大端:一由火热,二由虚寒,三由劳伤,四由气陷,五由血瘀,六由虚弱”[2]。
1.1 火热
沈氏认为火热致崩漏缘于脾胃虚弱、心气不足、肝经有热或脾经郁热。患者平素饮食不节、劳倦过度或思虑过度,脾胃虚损,气虚下陷于肾,与相火相结,湿热下迫;或心气不足,心火大炽,旺于血脉;或怒动肝火,肝经有热,热迫血妄行,血得风而妄行;或忧思伤脾,脾经郁热,血为热迫而不归经;或悲伤太过,损伤胞络,胞脉不固,令血下行;或暑热之邪侵袭人体,热与血结,热迫血妄行,而成崩漏。
1.2 虚寒
沈氏认为虚寒致崩漏缘于平素劳逸饮食不节,感受寒邪,经期过服寒凉之品,伤及脾胃,气血化生不足,伤及冲任脉,冲任不固,则见经来非时,而成崩漏。
1.3 劳伤
劳伤实则为情志致病,沈氏认为平素劳役或思虑过度,伤及脾胃,脾胃气虚,脾失摄血;或忧思郁结,劳伤心经,心主血脉功能失常,血失所主;或大怒伤肝,肝失藏血,而血暴下。
1.4 气陷
对于气陷,沈氏沿用李东垣的学术思想,认为气陷致病缘于饮食不节,或劳伤形体,或素有心气不足。因饮食劳倦,伤及脾胃,心火乘脾,气血生化乏源,则气短困倦乏力。心主血,血主脉,二者受邪,病皆在脉,而脉为血之府,故脉与人的“神”相关。心主神功能失常,则脉络代心主神。故曰:心之脉主属心系。心系者,胞络命门之脉也,主月事。皆由脾胃虚而心胞乘之,故漏下。
1.5 血瘀
患者平素情志不畅,肝气郁结,血行不畅;或过食寒凉之品、外感风寒,寒性收引凝滞,气血运行不畅,日久成瘀。
1.6 虚弱
妇女平素性弱体瘦,脾胃虚弱,气血无以化生,或平素带下漏血不止,日久气血不足所致。
2 治则治法
《女科玉尺》云:“医者深悉崩漏六者之由,而运之以塞流、澄源、复旧三法,即初用止血以塞其流,中用清热凉血以澄其源,末用补血以还其旧,则庶几其得之矣。[2]”沈氏认为治疗崩漏当以气血为本,注重调理脾胃,同时以塞流、澄源、复旧三法为原则,再结合病因病机以审因论治。
2.1 治崩三法
沈氏治疗崩漏以明·方约提出的治崩三法为原则,即塞流、澄源、复旧,并引用万全根据治崩三法辨治崩漏的具体选方:初病用四物调十灰散止血以塞流;次病用清热凉血汤清热以达固本澄源之功;血尽后补虚调理,选用加味补中益气汤、地黄丸、参术大补丸以达复旧之功。现治崩三法已为后世医家视为治疗崩漏的大法和原则,与沈氏重视治崩三法的思想不谋而合,可见沈氏辨治崩漏的实用性与先进性。
2.2 审因论治
2.2.1 火热崩漏宜滋阴泻火,益气升阳
沈氏辨治崩漏重视火热因素,文中对火热崩漏的论述占比最多。通过归纳总结,可知沈氏将火热细分为气虚湿火、肝火、暑热。
气虚湿火崩漏的治疗实为继承李东垣的学术思想,李东垣认为崩漏主要病因是脾胃虚损,治宜大补脾胃而使血气升举,方选补中益气汤于凉血地黄汤加减以滋阴泻火,益气升阳;伴有心气不足者,稍加泻心火药以治其心[3],选用六味丸加黄连、麦冬以补气养血,滋阴泻火。气虚血热而见脉象虚洪,崩漏血紫黑者,选用河间生地黄散以益气升阳,清热凉血。
肝火可由风热袭肝或肝气郁结或脾虚引起,实则肝郁脾虚,治疗以疏肝解郁,养血健脾清热为原则,风热郁于肝经者方选加味逍遥散,因怒而肝郁化火者用小柴胡汤,脾经郁热者方选归脾汤,忧伤损脾者方选四君子汤,审因辨证加入山栀、丹皮、柴胡、龙胆草、柴胡之类疏肝解郁,清肝火药物。
暑热即暑热之邪侵袭人体,热邪破血妄行,治疗以清热凉血止血为原则,方选《简易》黄芩汤。
2.2.2 虚寒崩漏宜温经散寒,养血止血
对于虚寒崩漏,沈氏以温经散寒,养血止血为主,如表现为脐腹冰冷,怕冷,尺脉无力,经色黯黑,方选丁香胶艾汤以温经补血,化瘀止血;风寒邪气侵袭胞宫或气血不足或经期过服寒凉之品而致冲任虚损者,分别选用鹿茸丸、伏龙肝及八珍汤加炮姜以温补气血、止血。
2.2.3 劳伤崩漏宜调补肝脾,益气补血
沈氏认为劳伤崩漏以情志因素为主,治疗上从肝、心、脾三脏为切入口论治,尤为重视脾胃。如劳逸过度伤及脾胃而见身热汗出、纳差便溏、肢倦无力、漏下不止选用当归芍药汤以健脾养血;思虑过度伤及脾胃,伴见健忘、心悸失眠、倦怠乏力纳差,则选用归脾汤以补血益气,健脾养心。忧思郁结伤及心经而见崩漏者,选用柏子仁汤以养心安神,补血益气。大怒伤肝而突然血崩者选用养血平肝汤以疏肝理气,养血调经。
2.2.4 气陷崩漏宜升阳举陷,泻火除湿
沈氏沿用李东垣治疗气陷崩漏的学术思想,东垣将崩漏与泄泻称为“二湿”,认为二者病机相同,均属于“湿”之类[4]。治疗上当除湿去热益气,益风气上升,以胜其湿,并引用东垣所创升阳除湿汤;对于崩漏不止,色鲜红,食欲差,后背、头颈部疼痛者,则选用柴胡调经汤。方中运用羌活、独活、防风、升麻、柴胡、藁本、葛根等升阳风燥类药物,蕴含“火郁则发之”之意。对于脾胃气血,气血不足,冲任不固者,选用断下汤以益气补血,温经止血。
2.2.5 血瘀崩漏宜理气、化瘀止血
沈氏治疗血瘀崩漏以理气化瘀药为主加减,审因加入艾叶、阿胶、高良姜等温经止血药物。如血崩不止,昏迷不醒者方选五灵脂散以化瘀止血;血崩为五色者,方选香附散以疏肝理气;血崩伴头晕眼花,四肢厥冷者选胶艾汤(即四物汤加阿胶、艾叶)以活血化瘀,温经补血;伴脐腹痛则方选立效散以活血化瘀,行气止痛。
2.2.6 虚弱崩漏宜益气填精,补血止血
虚弱崩漏患者一般失血较多,气血大伤,表现为崩中不止,结做血块,如鸡肝色,虚损瘦弱,久不受孕,或带下漏血不止,腰痛,崩漏淋漓不尽,可根据症状选用小蓟根汤、鹿茸散、补宫丸及芎䓖汤以填精补血止血。方中多为温补气血之药,如鹿茸、鳖甲、阿胶等血肉有情之品,及熟地黄、续断、肉苁蓉、吴茱萸,辅以龙骨、牡蛎等收涩之药及白薇、生地等清虚热药以防过于滋腻。
3 临证用药特色
3.1 选方精当,擅用柴胡
沈氏对崩漏辨治的详细全面,详察所载之方,可见其切合病证,药味简洁,直中病之根本。《女科玉尺》所记载治疗崩漏的方中,列出具体药物的方剂共计34 首,药味多在5-10 味之间,更有简易黄芩汤、五灵脂散及香附子散仅由1 味药物组成。由此可见,沈氏选方之精简。恰如《禇氏遗书》言:“用药之妙,如将用兵。兵不在多,独选其能,药不贵繁,惟取其效。”
沈氏治疗崩漏选方较多,但其所载之方药,均以温性、补益为主,极少用寒凉之药。沈氏治疗崩漏所选34首方,仅有凉血地黄汤、河间生地黄散、金华散、简易黄芩汤4 方为泻火凉血方,余方均为含温调、补益气血之意。沈氏认为妇女疾病,多与情志因素相关,情志不遂可伤及心、肝、脾,其中尤以肝郁为多见,故喜用柴胡以疏肝理气,亦含升阳解郁之意,肝恢复疏畅情志及藏血功能,则血行正常,经血按时溢下。
3.2 调理脾胃,气血为本
沈氏亦十分重视气血对妇女的重要性,崩漏开篇即言:“大凡女子,自天癸既通而后,气血调和,则经水如期,不先不后,自无崩漏之患。”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主统血。沈氏治疗崩漏所选之方,多有调补脾胃气血之功,如补中益气汤、伏龙肝散、八珍汤、当归芍药汤、归脾汤、调经升阳除湿汤等。官可祈等[5]用数据挖掘的方法统计分析《女科玉尺》崩漏门的用药,发现当归、熟地黄、白芍及川芎为单味用药频次及频率最高首五位,可组成四物汤。文中崩漏原由症治部分详细记载引用李东垣、徐春甫、李诞、万全等运用四物汤的论述,多次运用四物汤,或所用方中含有四物汤,如八珍汤、丁香胶艾汤、加减四物汤。而四物汤为调补气血之方,可见沈氏辨治崩漏时重视调和气血,兼顾脾胃。
4 结语
崩漏是妇科临床上常见疾病,属于妇科血证中的难治病,以月经的周期、经期、经量发生严重失常为主要临床表现。沈氏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对崩漏辨治进行了系统的总结,发前人之未发,认为治疗崩漏时应当重视疾病的病因病机,尤其应当重视情志及脾胃虚弱致病因素,治疗上以气血为本,重视调理脾胃,灵活运用四物汤,擅用柴胡以疏肝理气,真正做到切合病症,直中病害。沈氏所著《女科玉尺》对崩漏的辨治十分全面精准,适用于崩漏各种情况,具有极大的临床实用性,提示我们临床上治疗崩漏时不可拘泥于一家一言,当详细全面了解病情,审因论治,因势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