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书中遇见
2020-12-23付秀宏
付秀宏
写书人的“乐趣”,在于“造迷宫”;读书人的“乐趣”,则在于“走迷宫”。这一“造”一“走”,类似于“眯着眼睛出谜”与“含着笑意解谜”,是心与心的“相遇”。
一位知青在下乡期间,偶得一本《微积分学》,痴迷数学之美,搭建神奇心阙。他或倚或躺,在芦苇垛子上忘情阅读,仿若遇到了隔世情人。铅笔头的勾画演算,眉头里的凝神沉思,那么虔诚,那么投入,仿若为隔世情人獻上袅袅馨香。
是的,真正读得进去的书,能带给人美妙“相遇”的“感觉”。即使是陋室茅屋,也能神游八方。在迷人的书中沉醉、浸染,即便是科学教理,也会像美妙故事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好似进入语言的尼罗河,两岸是无边风光。“相遇”时,你觉得自己是在与睿智的挚友对话,与不同时空的灵魂深入交谈。
13世纪,一位叫刘德渊的读书人,因赶考与另一同乡学子“对榻学馆”。半夜三更,他突然起床,把同乡学子摇醒,说:“我忽然对三国诸葛亮治蜀的国策产生了新看法,‘睡余书味在胸中,实在睡不着,想与你说一说。”同乡学子揉着惺忪的眼睛,耐心地听莫名激动的刘德渊讲完,并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
无独有偶。宋代司马光退居洛阳时,读史书上瘾。一天早晨,某学生去拜访他。司马光兴奋地说:“昨晚看《三国志》,读到曹操临终前对儿孙是否‘以魏代汉这个大事只字不提。深思其意如下:子孙欲所为,吾未敢教为之。今吾以天下遗子孙,而身享汉臣之名耳。”司马光读书读到佳处,真知“相遇”,“见得真味”,如深夜摇醒室友的刘德渊。
北京大学教授钱理群说过,读书用“心”去读,才有新见识的“相遇”,以你之心与作者之心、作品人物之心“相通”,然后是交流、撞击。设身处地去感受、体验他们的境遇、真实的欢乐与痛苦,品味作品的意境,思考作品的灵魂,是最迷人的事情。
最是迷情语不尽,一念思君枕良宵。是的,凡是深刻有见识的读书,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相遇”心仪之人之境况,若同于旅游中的赏景、访友和顿悟。深入地读书,也跟恋爱一样,需要忠于自己喜爱的作者,选择和自己心灵有契合、有亲和的独妙情境。所以,读书读得好,主要在于主动选择后的“遇见”。
著名作家张炜说,在“相遇”的读书中,通常一个生命会移植到另一个生命之中去,并自由地延伸下去。虽两个时空相距遥远,极可能是几百年或几千年的间隔,这会儿却能在阅读者的心中无碍地、自然而然地交织一起。
读书的奥秘,非常在乎读到了什么,就像与恋人相处有着怎样的怦然心动。若还不能默契到心有灵犀的程度,表明这种“相遇”尚浅,还不能成为最美丽的“神交”。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在浩浩书海的斑斓锦浪间,总会有一些中意、钟情甚至让你惊叫不已的“相遇”,读者与作者的深思会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对接。因为这种“相遇”,你的眼睛变得明亮、深邃,甚至洞见了令人震颤的美和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