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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是我的“家”

2020-12-23韩浩月

风流一代·青春 2020年12期
关键词:邮筒北漂信箱

韩浩月,男,生于上世纪70年代,现居北京。评论人,为多家媒体撰写文化、娱乐评论。专栏作家,出版有多部个人作品集。

小区单元的信报箱坏了,门锁不上,风雨中有点飘摇。我从网上买了一个小邮箱,单独装上,然后给邮递员打电话:“我的邮件可不可以放我自己的小邮箱里?”他满口答应。

疫情防控期间邮局没法送信,我开车去几公里外的镇上去取,和邮递员见了几次面,聊过几次天,就成为了朋友。每次有我的挂号邮件,他总会打电话通知我。

邮箱挂好了,我给它拍照片,发给我的朋友,好让他知道邮箱的样子。在陈旧的小区环境里,暂时只有这个邮箱是新的。它有着颗粒感的铁皮,刷上了鲜亮的绿漆,上面工整地用喷绘体写着“中国邮政”几个字,看着赏心悦目。

我喜欢邮箱、邮筒之类的邮政“周边物品”,觉得它们是一个时代的重要标志。不止我一个人喜欢这些,很多年轻时喜欢写信、读报、订阅杂志的人都喜欢。有一年我和学者李辉先生去温州,在一个古老的矾矿上见到竖立的邮筒,就忍不住分立左右合了个影。到一些地方旅行,与邮箱、邮筒、报刊亭合影,也成了保留项目。

我年轻时总梦想有个单独属于自己的邮箱。遗憾的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县城,还没法做到居民小区每家每户安装一个铁皮邮箱,信件都是送到居委会或者工厂的收发室,收件人得去一件件地扒拉,找到属于自己的信。

因为有天南地北的笔友,我那时候的信特别多,他们是通过报纸的边边角角、电台的文学栏目找到我的通信地址的,有的时候,一天会收到一二十封信。读这些信以及回信,是我那时候生活里难得的快乐。后来我将这种快乐,总结为一个少年向外界发出的“呼救”信号,唯有从外面的世界得到很多的回应,才能拯救他无法摆脱原地、拔脚而走的绝望。

2000年时成为北漂,我住在一个名字叫北沙滩的地方,租住的平房没法通邮,于是到附近的邮局租了一個“信箱”——那个信箱其实是投递班做的一排木格子,内部是敞开的,属于个人的信件会随时放进来,外部开了个方形的门,加了把锁,租信箱的人可以用钥匙开锁,拿走自己的信件。

因为上班的缘故,我只有周末才会去拿回一摞信件、报刊还有稿费单。北漂在这个城市很难有一个长久之地,我在北京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暂住过,搬家更是搬了十多次。有一次半夜搬家,车坏在南三环上,锅碗瓢盆都卸在路边紧急停车带。就算那个时刻,我也没有丝毫沮丧,因为搬到哪儿住无所谓,反正都是临时的,邮局里的那个“信箱”,才是我永远的“家”——它不动,“家”的地址就没有换。

我在北京20年,那个“信箱”用了十多年,哪怕后来有了长期、固定的家庭地址,单元门口的信报箱可以安全地收到信了,也没有停用邮局的那个“信箱”。对我而言,那个信箱有着别样的意义,是一种归属感,甚至安全感的象征。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于有一天,因为邮局的管理政策发生变化,不再允许个人在邮局租用信箱了。于是,我只能与那个被我视为长久的“家”惆怅作别。

现在人们连电子邮件都很少发,用的都是微信这样的即时通讯工具。传统的信件,更是懒得有人写,偶尔去邮局寄一封信,也会自拍一张照片,当成一件怀旧的、好玩的事晒出来。

我把给新信箱拍的那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并写道:“有事没事,请多来信。”这条朋友圈引来很多人点赞,有朋友调侃地指出:还用这种信箱的人暴露年龄了。

在把那枚晶亮的信箱钥匙挂进钥匙串的时候,我心想,这个信箱会不会在几年之后也“退休”了?即便有一天,它空空荡荡,不会再收到一封来信,我也要把它保留着。毕竟,它是我的一个新“家”。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西米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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