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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爱,不过寻常

2020-12-20罗屿

青年文摘 2020年9期
关键词:萧乾王世襄梅贻琦

罗屿

爱情的每一刻,都有生活的烟火气。最美的瞬间往往不是表演,而是普通的寻常,就像贾宝玉对林黛玉最动人的表白,也不过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你放心”。

1938 年,携妻子凯瑟琳从纽约移居缅因州北布鲁克林农场的作家E.B. 怀特,曾这样描述夫妇二人的日常:“我们在车库里用绳索挂起猪排,阁楼里有苹果,地窖里放着短裤睡衣和恒温器,还有一棵云杉树等着我去砍伐。”

没有所谓波澜壮阔, 这对夫妻退居一隅,在彼此给予的陪伴中自得其乐。“和你慢慢变老”是最直白也最浪漫的告白。1977年凯瑟琳因心力衰竭去世,怀特说自己已“身处地狱边缘”。

怀特夫妇的故事,也许刚好证明了一句话:“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去,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因为检验爱情的,从不是顷刻间的怦然心动,而是日复一日的相知相守。

而几乎所有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也不过是一次次演绎“最美不过寻常”的人间情事。

与吴文藻牵手半个世纪的冰心曾说:“婚姻是灵肉结合的爱情的开始,正是因为所有与肉身相关的事情,柴米油盐,都要在婚姻中出现,使得很多耽溺于耳鬓厮磨、花前月下的恋人无法接受婚姻中的这些琐碎。但是,这就是生活。”

在冰心看来,自己是凡人,“我只求凡人的幸福”。而凡人的幸福,有时简单到二人“终日隔桌相望,他写他的,我写我的,熟人和学生来了,也就坐在我们中间说说笑笑”。

一张书桌,同样见证了萧乾与文洁若的爱情。两位老人合力翻译《尤利西斯》时,萧乾已经八十多岁,文洁若也年近七十。那时两人的分工是文洁若“打头阵”,翻译初稿,然后给萧乾润色,做文学上的加工。萧乾曾经说:“如果有人问我,人到老年,夫妻怎样才可以增厚感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建议说,共同干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搬个花盆也好, 一、二、三,两人一起使力气,等到干成了,就会情不自禁地感到由衷的欣喜。”

清華校长梅贻琦的爱情故事同样动人。梅贻琦一世清贫,以致生活难以为继。妻子韩咏华不离不弃,还主动为他解忧,到街上摆摊贴补家用。在《西南联大的爱情往事》一书作者岚枫看来,梅贻琦与韩咏华在穷困岁月中的真挚情感,恰如“一年清致雪霜中”。“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下班回家的他看着正在院中嬉戏的孩子们安静地微笑。那时,她正在厨房的窗下准备晚餐,米饭熟了,水汽蒸腾,透过冉冉的白雾,她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他的笑在昆明城无边的暮色中显得温暖无比。”

同样带着暖意的,还有王世襄送给袁荃猷的表白信物——一盆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太平花。此后王世襄远行,袁荃猷日日给花浇水,同时寄去一封短信,说花活得很好,“但愿生活也能像这太平花”。多年后,袁荃猷去世。王世襄把妻子的东西都拍卖了,唯独留下一个他与她一起买菜的提筐。他说,等自己百年后,请人把提筐放在墓里,就像他们两个人一起拎着提筐去买菜。

哪怕是被人称作神仙眷侣的史铁生与陈希米,也会面对生活的各种细枝末节。友人赵为民曾撰文回忆,史铁生在世时,宛如“史办主任”的陈希米会为丈夫随时递上药片,此外还要捏腿、缴费、盖章、接电话…… 处理一切他做不到的烦心琐事。作家皮皮则说:“他们在一起读尼采、一起吃饭, 他们在一起交流《理智设计论》,他们一同去医院透析……一切都像绳子一样编织起来。”

是啊, 柴米夫妻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大多数人不过是在一茶一盏、一饭一蔬间,与另一个人共同体会世间美好,抵御世间灰暗。

好的爱情是爱一个人的全部。爱他的善良、能干、意气风发,也爱他的失落、颓败、白发苍苍。

(摘自《新周刊》2020 年第3 期,知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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